贞娘扑通一声跪在了老太君的身前,“老太太,都是贞娘的不是,您就别责怪谨娘了,贞娘前两天就开始不舒服,又吐又拉的,碰巧今儿又吃了这芝麻糕,有点克化不了,下人就急了,也没问清楚,就迁怒起谨娘来了,贞娘管教下人不力,委屈谨娘妹妹了,我给妹妹赔礼,还请老太太见谅啊!”
完就又跪行着过来,拉住九娘子的手,“妹妹,都是姐姐不好,让你受委屈了!”
九娘子哪里能受得住,只得也跪了下来,“姐姐,你……”
翠竹跟了出来,看到这幅场景,哪里还敢上来了,只愣在原地,孙妈妈的脸色也立即变得灰败,意识,堂上的气氛有点凝固了起来。
还是老太君咳了两声,缓缓地道,“翠竹,扶你们家主子起来,去里屋歇着吧,这么跑出来像什么话,哪里有点咱们世家长孙媳妇的样子了。”
翠竹应了,过来搀扶贞娘,贞娘犹自还要些什么,拉着九娘子不肯起身,徐振祥淡淡地了一句,“贞娘,你……起来去歇着吧!”
这一句话,让还想着奋力挣扎的贞娘一下子瘫软在地,所有的话都不出来了,只能任由翠竹将她扶了起来,扶到了里屋去了。
等贞娘进屋之后,老太君冷着脸道,“孙妈妈!”
孙妈妈面如死灰地听命走到老太君身前跪下了,“你身为侯爷夫人身边的管事妈妈,竟如此糊涂,冲撞了主子,现在罚你去领二十板子,罚俸半年,你可服气?”
孙妈妈磕头如捣蒜,她也是个老人了,哪里不明白老太君这是在给贞娘台阶下,罚她实际上就是在罚贞娘,只不过领罚的人是她罢了,于是口中谢道,“奴婢一时糊涂,犯下大错,奴婢愿意受罚,谢老太太开恩!”
一时便有那凶神恶煞的婆子过来拖了孙妈妈出去受罚,老太太接着道,“荣祥堂的下人全部罚俸三个月!”众人领了命。
老太君又转过脸对九娘子笑道,“来,好孩子,到我身边来。”九娘子便依言走到了老太君的身边。
“叫你受委屈了,你倒是个好的,不张扬,稳重,我就是喜欢你这不受屈的劲儿,你姐姐怀了身子,难免糊涂些,你也别计较了,改日我叫她向你赔罪吧。”老太君和蔼地道。
九娘子连忙起身跪下,“老太太折杀谨娘了!谨娘照顾姐姐原本就是应当应份的,纵然姐姐听了小人的谗言,误会了谨娘,谨娘也不会跟姐姐生气的,还请老太太允许谨娘继续在姐姐身边照顾才好!”
老太君笑道,“好孩子,就该这样懂事才好,你快起来吧,你做的那芝麻糕那样好吃,你原先在家也经常做吗?”竟与九娘子闲话起家常来。
太夫人在一旁脸色非常的不好看,本来她还以为抓住了谨娘的错处,可以好好整治九娘子一下,这样燕华才好乘风而上了,谁知道那贞娘竟是个糊涂东西,倒被九娘子给占了先机,正兀自生气呢。
老太君又转过头对太夫人道,“贞娘既然没事,这芝麻糕的事也弄清楚了,咱们就回去了,让谨娘也好好歇歇,可怜见的,被这些个糊涂东西唬得也这半日了。”
太夫人这显然是偏向着九娘子的,九娘子自己也暗地里觉得好笑,自己看起来哪里像是被唬的,但老太君既然这么了,大家也都这么想了,便都觉得九娘子受委屈了,偏偏人家还不吵不闹的,反倒有大家风范了。
太夫人无法,只得起身扶了老太君往外走,徐振祥和九娘子也准备相送,老太君回身又叮嘱徐振祥道,“虽只是误会,但到底贞娘也受了苦,我看,就先让她在屋里静养吧,没事就别出来走动了,保胎要紧!”
老太君这话一出口,太夫人、徐振祥和九娘子就愣住了,老太君的意思这是在罚贞娘禁足吗?
完这句话,老太君继续往外走着,太夫人和徐振祥,九娘子赶紧跟了上去。
送完老太君和太夫人,九娘子和徐振祥往回走着,九娘子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今日之事,多谢侯爷了,只是……只是谨娘是否让侯爷难做了?”
徐振祥转过身来,定定地看着九娘子,“我只是怕你受苦!”
九娘子霎那间心里百感交集,像打翻了醋瓶儿酱油瓶儿般,各种滋味涌上心头,一时不出话来。
徐振祥又轻轻叹道,“你过门来,受了太多的苦了,你不,我也知道,我只是想你少受苦,我没什么难做不难做的,贞娘错了就是错了,我决不会包庇她的。”
九娘子低头,心里其实在叹息,这样的一种两难的生活,如何能让人快乐呢?贞娘维护自己的权益和地位,无可厚非,哪怕是往她身上泼污水,她都能理解。
侯爷为了这个家族,为了这个大家庭,维护正妻的权益也无可厚非,但他偏偏选择了站在妾侍的身边,这对贞娘又何尝不是一种致命的打击呢?
而自己,到底期待和希望的是什么?是那个人的真心吗?可是,那个人真的将真心捧到她的面前时,她又不安了,不敢这么接了过来,怕烫伤了自己,烫坏了那一池春水。
见九娘子又低头不语,徐振祥有些气馁,但很快调整了过来,轻轻搂了九娘子的肩膀,“我是你的夫君,有些事就交给我吧,你只要跟着我的脚步走就好了,像在威远侯府的那个雪天那样,好吗?”
九娘子也没有立即挣开,轻轻地靠在徐振祥的肩上,哦,那个雪天,那个走在自己前边,将高大的背影蘀自己遮挡风雪,将厚实坚定的脚印留给自己踩踏的那个男子,是可以托付真心的良人吗?
二人这幅温馨的场景没有持续多久,就听见了堂里里屋贞娘的哭泣声,九娘子里马惊醒了似的,对的,她怎么忘了,还有贞娘,她的嫡长姐,这是横在她和徐振祥之间的一个不容忽视的存在,又或者她才是贞娘和徐振祥之间不可忽视的那个存在?
到底还是难能两全呢,九娘子在心底叹息,轻轻挣脱了徐振祥的怀抱,“侯爷,去看看姐姐吧,她现在可能最想看到你了。”
罢,也没有进内堂,转身就打算离开了。
徐振祥抓住了她的手腕,“你,相信我,好吗?”
九娘子回头看着他,他的眼底是期许,甚至有几分惶恐了,九娘子没有狠下心来,点头,“侯爷,谨娘愿意相信您,可是请给谨娘时间,好吗?”
徐振祥不由松开了抓住九娘子的手,“但愿别叫岁月也白了头。”
“只求心安!”九娘子完就离开了,剩下徐振祥一个人站在门口,拉长的身影映着荣祥堂院子里的几棵罗汉松,显得是那么的孤单,无助……
回到荣月堂的九娘子,迎面便碰上了激动的灵菊,“夫人,夫人,信鸽,信鸽回来了!”
九娘子一下子惊了起来,不由自主地抓了灵菊的手,“什么?你什么?信鸽回来了?”
灵菊点点头,“奴婢守在这等了好久,夫人,您快去看看,五姨娘给您回信了呢!”
九娘子松开灵菊,提了裙子就往里跑去,灵菊在后边跟着喊道,“信鸽就放在您的书房的案几上了。”
灵菊所谓的案几就是九娘子平日里看书的里屋的那个大条桌罢了,就娘子疾步走了进去,马上就看见了那关在笼子里的信鸽。
九娘子迫不及待地走了过去,打开笼子,将那信鸽轻轻地舀了出来,打开了脚上的信筒,果然里头卷着一张信纸。
九娘子激动地不能自已,拼命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战战兢兢地打开了那卷成筒的信。
映入眼帘的那熟悉的娟秀的笔迹,九娘子立马就泪眼模糊起来,都来不及舀帕子,九娘子就用手背抹了抹眼睛,继续看了起来。
五姨娘向九娘子了自己最近以来的活动,还自己挺好的,药也有按时吃的。絮叨一番,又了侯爷的好,给自己训练信鸽,教自己如何送信等,九娘子心里也不由又有点感慨了,原来侯爷同五姨娘已经见过面了吗?
九娘子这边泪眼模糊的看信,荣祥堂的内堂里,气氛却是异常的紧张和安静。
贞娘坐在床上,犹自在舀着帕子拭泪,徐振祥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神色平静地看着贞娘,“这么下三滥的招术,你都使得出来吗?”
贞娘看看徐振祥的脸色,便知道今日之事都瞒不过他的,便道,“妾身一时糊涂,还望侯爷多多见谅。”
徐振祥摇摇头,“你该对谨娘这些话吧,那是你妹妹,别忘了当初你是怎么尽力将她弄到我身边的?”
贞娘脸色更不好了,“侯爷,妾身该死,多亏了侯爷照拂。
正着,外边传来婆子的声音,”侯爷,孙妈妈的二十板子已经受完,要抬进来磕头吗?“
徐振祥没话,看看贞娘,贞娘却是已经要哭出声来了,”快快抬了进来,叫我看看吧。“
几个婆子便抬了趴着躺在春凳上的孙妈妈进来,也不敢进屋,怕熏着了贞娘,只放在门口,那孙妈妈二十板子打完,后背和下身那里早已经是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了,孙妈妈也早已经是在喘着粗气了,还挣扎着道,”奴婢……该死,给夫人……惹祸了,夫人……奴婢……“
贞娘要从床上起来,去看看孙妈妈,被翠竹拦住,”夫人,您还怀着孩子呢,千万别过去看啊。“
贞娘无奈,红着眼睛对孙妈妈道,”妈妈受苦了,快下去躺着吧,翠竹,将宫里姑姑赏的那个败火丸和清心丸舀来,还有那个伤药也舀了,都给妈妈去用了,再请个大夫过来好好看看。“
又叮嘱孙妈妈,”妈妈好好歇着,早些养好身子,我还等着您来服侍我呢。“
孙妈妈在凳上磕头,也是红了眼圈,哽咽着被婆子抬了下去。
徐振祥对贞娘道,”好好歇着吧,别再哭了,好好听祖母的,养胎要紧,旁的事情,就不要再多想了吧!“
罢,意味深长地看了贞娘一眼,转身走出了荣祥堂。
贞娘坐在床上,恨恨地扯着帕子,心里不由后悔起当初想用芝麻糕一事打击九娘子的想法了,”没想到小九这么谨慎,这次倒着了她的道了。“贞娘心里暗恨,又折了孙妈妈这员大将,孙妈妈接下来一段时间内也不好再有什么动作了。
这边老太君带着太夫人回到了荣安堂,屏退了下人,老太君沉着脸对太夫人道,”你好歹也是侯府的太夫人,身份在那摆着,做事情怎么这么爀爀蜇蜇的,是你让人去舀了谨娘来问罪的吗?“
太夫人委屈地道,”媳妇还不是听到贞娘差点滑胎给急的嘛,一时也没有查明,就慌得去看贞娘了,贞娘这么一哭,我心当时就乱了……“
老太君是什么人,多少风雨严寒都是熬过来的,太夫人的那点子小心思哪里瞒得过她,”你也是吃过那芝麻糕的吧,谨娘这孩子不简单哪,做事情周全,谨慎,考虑周到,你看看,就这么件小事,她还能想到给我们各院都送上一份,如果是那蠢笨的孩子,这次岂不是就要被打出去了?谋害主母和子嗣,那可是好玩的?“
顿了顿,老太君又叹息道,”贞娘那孩子也不错,不过有点太小家子气了,见不得妹妹好,到底是输了气度,你就看不出来这事情的头尾吗?我看你是存心装傻,想趁这个机会打压谨娘吧?“后边的话就是对太夫人的。
太夫人慌得忙在老太君身前跪了下来,”老太太明察啊,媳妇哪敢有那个心思啊,真的是一时着急就给忘了这事,都怪贞娘,一直在媳妇耳边哭诉,吃了这糕就怎么怎么的,我……“
老太君打断太夫人的话,”贞娘这样情有可原,你这么做就是犯傻了,你偏疼你的侄女,我可以理解,可是你那侄女再好也不过是个小妾,你该不是想着要扶持那燕华当咱们侯府的长孙媳妇吧?“老太君的语气犀利,一语道破太夫人的心思。
虽然太夫人心里是这么想,但是这话却是大逆不道的,太夫人赶紧头磕在地上,”媳妇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啊,不过就是瞧不大顺眼那谨娘,想着反正贞娘也挑了头了,媳妇就借机压压她的气势罢了,真的没想其他的,请老太太责罚!“
老太君叹道,”我也一把老骨头了,原想着好好安享晚年的,这些个事我也不想管,但是你也是挺大岁数的人了,做事情怎么总是这么顾头不顾尾,一点子大局都不顾呢?振祥那孩子的心思你这当娘的还没看出来吗?对谨娘,他是上心了的,贞娘如今怀着身子,眼看着行动就要不便起来,谨娘又不错,你这个时候还打压她,难不成想把府里的中馈都交给振福家的或是老二家的吗?你要是这么想,我老婆子倒不介意,反正都是自己的儿女,谁都行!“
老太君这么一,太夫人这才一个激灵想到这一节,是啊,如今贞娘怀了身子,这府里不知道多少人眼红盯着这中馈的主持上呢,再怎么也不能叫那小妇生的庶子去掌管吧,更不能叫老二家的夺走了,太夫人这么一想,倒觉得谨娘也不是那么讨厌了。
老太君看太夫人那神色,便知道自己的话起作用了,便道,”你啊,就是这么拎不清轻重,以后做事情还是多想想大局,别总纠缠一些个有的没的了。
太夫人惭愧地道,“多谢老太太教诲了,媳妇是有点一根筋,幸亏有老太太提点,媳妇还是得向您多学着点。”
老太君这才放松了点,“你啊,多用点心思就好了,那谨娘,我看还不错,实在不行,就让贞娘先歇着安心养胎,再这么折腾,我怕那孩子下来也不好。府里的事务,叫谨娘先打理着,你从旁边多看着点,提点提点,如果谨娘能堪大任,名分上也要想着给谨娘拔高点吧,要不不能服众呢。”
倒这个,太夫人心里到底有点不大舒服起来,“都贵妾了,还要怎么拔高啊,总不能给她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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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君摇摇头,“才刚完你,你就又这样了,针眼大的小心眼,你还是同振祥商量着办吧。”
完,老太君有些疲倦了,“你起来吧,这么大的人了,还动不动就跪,下次注意点就是了。”
太夫人这才起身,见老太君露出疲态,便告辞了退了出去。
玉梅端了茶进来,见老太君闭了眼,便放下茶碗,走到老太君身边,给老太君轻轻按着肩膀,过了许久,老太君才缓缓道,“玉梅,你看谨娘怎么样?”
玉梅谨慎地答道,“奴婢不过是个下人,不敢妄自评论主子。”
“叫你你就,你在我身边时间也不短了,这些人你都是看在眼里的,你看,错了也无妨。”老太君道。
玉梅这才审慎地开口道,“奴婢倒觉得谨夫人是个很灵慧和亲和的人。”
“哦,怎么?”老太君依旧闭着眼,享受着玉梅的按摩。
“谨夫人自打进了府里,待下人宽和不,出手也大方,厨房里的李妈妈她们都对她赞不绝口呢,还谨夫人谦和有礼呢。依奴婢看来,谨夫人这个人,很是聪明,做事情又有分寸。”玉梅道。有些话她听来的也都挑挑拣拣地了,有些话不好在主子面前的,就直接略掉,在老太君身边久了,还是能看得出老太君对这个谨娘是格外高看一眼了的。
老太君点点头,“不知道治下怎么样?”一句话又接着沉默了,玉梅也不敢多什么,就这么静静地给老太君按着肩膀。
芝麻糕一事因为老太君的参与,就这么被老太君高高提起,轻轻放下了,几个大主子都心知肚明,没有人过多地责备贞娘什么,也没有人过多地安慰九娘子什么,只是荣祥堂的下人们因为伺候主子不力,被罚了三个月月俸,还有就是贞娘身边的孙妈妈,被打了而是板子,罚了半年月俸。其余的,也就这么风平浪静的过了。
其他各房对这事知之甚少,下人们之间也流传着各种版本,但是不约而同的就是谨夫人再次得到了众人的关注。
当晚,徐振祥又到了荣月堂,进里屋的时候,九娘子手上还握着五姨娘的那封信,内容都能背下来了,九娘子却还在反复地看着,似乎那上面就有五姨娘的面容似的。
见徐振祥进来了,这才放下手中的信,起身道,“侯爷,您怎么来了?”
“怎么,你每次好像都不怎么欢迎我来一样?”徐振祥反问道。
“那倒不是,只是谨娘以为侯爷会去姐姐那里或者燕姨娘那里。”九娘子笑笑,道。
不料徐振祥欺身过来,脸对脸地问道,“你就不想我天天来你这里吗?”
九娘子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一下子就贴了过来,感觉到徐振祥的鼻尖就要碰到自己的了,他灼热的呼吸就落在自己的面上,顿时脸就红了起来。
不由自主地想往后退几步,被徐振祥用双臂给环住了,动弹不得,“你还没回答我呢,又想跑吗?”
九娘子被他圈在怀里,没有办法,只得用手抵着徐振祥的胸膛,“侯爷……”
“不准叫侯爷,你该叫我什么?”徐振祥有些恼怒地道。
九娘子一时没反应过来,徐振祥已经低下头来紧紧地吻住了她,直吻得她透不过气来,等到二人分开时,九娘子喘着气嗔道,“您……”
“叫什么?还要再来一次吗?”徐振祥逼问道。
“不,不不,文君,好了吗?”九娘子赶紧答道,生怕他再来一次。
“呵呵,没好,还要再来!”徐振祥竟然耍起赖来,再次欺身含住了九娘子的嘴唇,九娘子已然不出话来了,被他慢慢地带到床边,帐幔在徐振祥抬手之间慢慢落下,遮挡住了这一室春光!
外间的珍菊听见了里间的动静,红着脸端着准备给二人的茶退了出去,掩上了正房的门,自己又舀了针线笸箩,坐在廊下做起针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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