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桃在床上昏睡了一天一夜时间里,我全天抱腿坐在客厅不安的等,什么都做不了的我更怕进屋去添了麻烦。
胡雨潇反复进出几次,出来后木然地斜睨我几眼,又匆匆忙别的去了。
滚滚叫来医生检查又亲自送走,再回来时手里捧着个深棕色的木盒子,沉甸甸的。
“小忆,有些话我不得不说,这盒子里的东西,就是那鬼胎,等李桃好了,咱们要陪她去把这东西找地方给埋了。”
我麻木的盯着滚滚,看他紧张的额上冒起的汗珠。
“这真的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这鬼胎必须她亲手埋到石雾山上去才作效。不然这东西活过来又会重新长回去,现在只是暂时封了而已,管不过七天时间,我们要抓紧,最好最好,是明天就启程。现在李桃伤的是人体内的魂气,这可是大伤。”
滚滚说得小心翼翼,措辞谨慎,怕说多了错上一个字。
长回去,再回桃桃肚子里。
我空白的大脑忽得明白过来滚滚的意思,轻轻问:“你要我去劝桃桃,让她还没完全好起来之前,先把她身体里莫名长出的鬼胎埋了?”
残忍像滚动的齿轮还未停止,跳动的刻度把人生走成现在这幅糟糕模样。
“等李桃醒了。小忆,你陪陪她,身上的伤口医生检查过了,会慢慢抗康复,但她情绪可能……很不稳定,你多劝劝。”滚滚说完长叹一声,眼神凄凄。
不一会儿,胡雨潇从房间里出来,轻轻带上房门没发出半点声响,连同他走过来的脚步声一样悄然。我恍惚间抬头时,才确定他已经走了过来。
“她醒了,你进去。”
他似乎已经不想跟我多说半个字,凉薄的语气里有几分嫌隙。
“嗯。”我起身,路过他时,又听他冷若寒潭的声音飘在我耳边:“那个女人死不足惜,但她说的一点没错。”
没错的是……我才是那个对桃桃造成伤害的人吗?
“前辈!你别这么说啊,小忆是还什么事都不清楚,她不是也不想这样吗。”
“嗯,我知道。”我
站在桃桃房间门口,我手掌轻放在门把手上,用尽全身力气,才把门给打开,从门口一眼望去,露出的大半张床,一个缩在被子里的蜷曲身影背对着门口,我心狠得一揪。
从门口到床边,我不知道耗了多长时间,从桃桃凌乱发丝掩盖下的半张苍白脸颊,直到正眼瞧见她劫后余生的憔悴神色,紧紧闭上眼角处,挂有明显泪痕。
我双手快速捂住嘴巴,憋住的哽咽声变成刷刷直下的眼泪。
她似乎感知到慢慢睁开眼睛,颤动的眼眸一下朝我扫来。
再然后,她就笑了。
这么多年来从未在桃桃脸上看到这样的笑容,凄厉的,悲悯的,认命的。
我眼泪掉得更凶,走到床边半跪下来,和她平视着。
“桃桃,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再多的道歉也弥补不了桃桃浑身的疮口,我难以想象,在我们还没得知真相的时候,她在那个阴冷的地窖里都经历了什么难以想象的折磨。
胡一然是怎样在她体内植入的鬼胎,她又在多大的苦痛里孕育出跟她一样的胚种,被铁链直穿双脚的伤口,需要多长的时间,才能跟桃桃的心一并愈合。
是我亲手带来了一场无法饶恕的灾难。
桃桃只是笑着,静静的听我悲怆的道歉,随后她张了张嘴,我凑近一听,才模糊听见。
“以后不会了吗?”
我拼命点头,紧拽着垂落的床单面,肯定的哽咽道:“不会了,我发誓,一切都不会了。”
或许听过我的保证,桃桃脸上有释然的味道,我紧咬着牙,一口气说了滚滚提到的事。
为了减少桃桃后续的苦痛,埋葬婴孩是现如今不得不去做的事情,再如何也不能瞒过今天。
“好,我们去埋了它。”桃桃虚弱的重新闭上了眼,干涸成皮的嘴唇牵起浅淡弧度,似认命一般再微微开阖:“我们去埋了我肚子里的孩子。”
我狠揪的心仿佛从身上扯断扔在地上,又被命运重重的踩了两脚。
准备启程的第二天,他们准备好全部的必备物品。
胡雨潇抱着桃桃下楼到车上坐好,耐心的为她系上安全带,桃桃突然伸出颤巍巍的手,贴在胡雨潇脸上,他手指一僵。
气氛压抑着,一路都无人讲话,连向来多话的滚滚也一个字没说。
桃桃紧紧闭着眼偏头抵在车窗边上,坐她后座的胡雨潇伸手放在她头和玻璃窗中间一直没收过手。
我握着桃桃冰凉的手,心里很不好受。
面包车平稳行驶,一路从繁华霓虹灯路段到林木渐渐茂密的乡野,路面越发颠簸,我不停的给睡梦中的桃桃擦拭额上的汗珠,她中途醒了几次,瞪大的双眼满是各种堆积的负面情绪。
恐惧,愤恨,痛楚和绝望。
我温柔的捏着她手心,轻声哄说:“没事的,快到了,你再睡一会儿,再睡一下就到。”
她豆大的眼泪一下涌落,声音悲怆的说:“我睡不了,我睡不了。”
我太懂她话里的意思,却想象不到她睡梦中痛楚的十分之一,那些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伤害,却让我巴不得跟她一起受罪,起码不像现在,只能揪着心哄她。
她身体劳损严重,虽说害怕紧张,却还是没过多久又闭眼睡了过去。再染上一头的汗,反反复复。
“到底还有多久才能到,滚哥你再开快点。”我不停的低声催促滚滚,想早点了结这事。
滚滚也以极低的音量回答我:“还有三个小时就到,你们都先睡会,晚上我们连夜上石雾山,尽快把这件事情办妥。”
晚上上山会比白天要复杂困难许多,这是之前滚滚就向我提过的醒,在商量什么时候出发时,我毅然提出越快越好。
多耽误一秒都是对桃桃多一分伤害,不能再等了。
车在晚上十点时开到一个村庄样的地方,滚滚停车熄了火,回头小声说:“到了。”
我们才从车上摸黑下了车。
扶着桃桃,我帮忙在她身上穿好特质的衣服,另一方扣在胡雨潇的身上,胡雨潇反手抬起桃桃的双脚,把她轻松的背在身上。
刚趴在胡雨潇背上一会儿,桃桃又闭上了眼睛,发出浅浅的呼吸声。
我手势示意他们小声,又检查一遍桃桃身上的装备是完好的。
滚滚把一个一米高的背包背在身上,陆凡也准备大包小包的行囊,这是我第一次看他们准备如此多的东西,显然这石雾山上需要硬闯。
石雾山坐落在市区西北角的地方,我们所在的吉祥村的背后就是石雾山,横穿过吉祥村走到底,就到石雾山的山脚。
石雾山名的由来源于清晨的景色,一到半山腰就满是厚厚的雾气,至黄昏才慢慢淡开,白天仿佛石雾山都窜到了天上,由此闻名。
虽说景色不错,但石雾山常年不见生人上去,或者说,生人上去后没见活人下来过,传说有些没脑子的贪财者硬闯上去的都留在了雾气腾腾如天空的半山上。
我问滚滚,那些明知道会有危险而上去的人都为了什么。
滚哥说,这石雾山上的东西,能保一个人后半生荣华富贵无忧。我再问他是什么东西时,他却避开了没说。
我抬头往远方一望,坐落在平底上的村落之后,是一个模糊的山型轮廓,那里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
或生或死,或者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