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那边要艰苦一点,但本质上她是安全的。
她若这次和你合作,你成了,她定要扶立一个站在自己一边的新人做更牢固的靠山,而知道一切的你,只会被她斩草除根。”
说话间,岳清欢突然抓住那盆景的一根枝杈狠狠扭断。
初浅夕心惊胆战。
“这棵养得不好了,没有必要再留着。”
岳清欢仍是柔和的腔调说着,拍拍手上的碎叶。
“初梦早想扶立的是谁?”初浅夕问。
岳清欢无言。
“老二?”初浅夕恍然悟出点什么,“她之前在宫里的时候,和老二关系最好了。
可是……现在老二就是个醉生梦死的……对了,扮猪吃虎,或许他都是装的。”
岳清欢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放开那残次的一棵,继续在盆景园中遛弯。
“本以为能够与初梦早共赢,哪怕是给她当一次借刀杀人的‘刀’我也认。”
初浅夕道,“我只恨那一个人,一命换一命我也愿意。
这见鬼的一生不要也罢……可我如今……竟有点期待活长一点是什么模样了。”
“你见过十三公主了。”
岳清欢的目光出现了些转变。
初浅夕有点酸意:“挺傻的一个丫头。”
岳清欢笑了笑。
“竟然说想替父皇补偿我。”
初浅夕呢喃,“可不傻么?她以为她是谁……她高高在上的,还以为自己……”她没有再说下去。
明明觉得不可思议,甚至有些可气,可那稚嫩的承诺回荡在记忆里,想到那大闸蟹钳子里的肉,初浅夕满腔的不甘,都变成了还没吃够的馋。
好奇怪。
遇到她以后,什么都变得奇怪了。
“大国师。”
初浅夕抬头,见他已经背过身朝塔走去了,便朝着背影道,“我好像懂你了。”
岳清欢停住步子,微微回头听她说。
“我好像明白你为何在那个时候……”初浅夕说,“会突然改口,说她是‘天临福将’了。”
岳清欢礼貌地向她点了一下头,走进塔中。
……八皇姐确实践行了诺言没有出现任何异动,初月晚在昭华殿紧绷的心情终于放松下来,回到宫里就倒头睡了一整天。
再醒来的时候,看到外面的天大亮着,以为天还没黑,正要继续睡,忽然被一双凉冰冰的手从床上拎起来。
云皇后拎起她抱在怀里:“天都亮了,见黑又见白,还睡呀?”初月晚这才知道已经又过一天了。
“三皇姐怎么样了?”初月晚忽然想起来。
“想去瞧瞧?”云皇后现在抱不动她了,只能领着,“本宫正好,也要去。”
后宫就这么大,她们很快就到了初梦早下榻的宫殿。
“母后,裕宁。”
初梦早已经醒了,正要下床行礼,云皇后忙让她不必起来。
“三皇姐。”
初月晚来到床边,看到她气色很好,安心了。
初梦早看到她们娘俩却隐隐的心绪。
“没动胎气就是好事。”
云皇后和她聊起那晚的突发状况,“你久在托玻,已经不大适应大皋的气候了,回来更要多加小心。”
“是了,这些日养胎,当真是只在床上卧着,养膘还差不多。”
初梦早开着小玩笑,试图驱散自己的慌张。
她本已想好初浅夕暴露后,自己这边的各种说辞和对策,然而这两日见了父皇又见了云皇后母女,并未有什么危机。
看来小皇妹是真的没把那晚的事情说出去。
她图个什么呢?“三皇姐,你绣的这是什么?”初月晚探头看着她拿在手上的绷子。
“这是芭蕉。”
初梦早装作若无其事地应声,指给她瞧,“当年我南下远嫁,路过南方诸多地域,见过这种大叶的树。
雨打在上面砰砰砰的,像打鼓一般。”
大皋朝的京城在中原地界偏北,没有芭蕉。
据说,曾经有一位贵子南游见过这种树,分外喜爱,便运回京城想要在自己的院中植一片。
路上就已经死了许多,带回来费尽了力气才栽活三棵,只勉强活了一夏,就彻底地绝根儿了。
初月晚看着她绣的样子,已经大部分修好了,能看出模样来。
“那边的人会用芭蕉叶做鼓皮么?”初月晚问。
“不会哦,真的坐鼓皮,一打就会破掉的。”
初梦早道。
“那太可惜了。”
“是呢,不过,或许这是天公的鼓罢。
只有天公下雨,才能奏响。”
初月晚觉得很有趣。
“以后裕宁也想去南方,看芭蕉,听天公打鼓。”
她说。
云皇后可不希望她去远方,听了这话担心了一下,但也就当做童言无忌,没有把心里的想法明摆出来。
她的心绪却让初梦早感觉到了,仿佛做过了母亲,共有这份害怕离别的直觉。
这次从托玻一来一回,一年多便要过去了,不知道留在托玻王宫的几个孩子都过得怎样。
“三皇姐。”
初月晚对她仍是好奇,“托玻国王,对你好吗?”
“很好呀。”
初梦早说。
托玻王确实喜欢她异乎寻常的中原人模样,平时没少宠幸。
更加上生了一群孩子,对她还算有实实在在的夫妻之情。
只是,那边的习惯和中原差异实在太大,托玻王也曾抱怨过初梦早太过娇气矫情,平日里的规矩多得不像话。
鸡毛蒜皮,和寻常人家不知道有多大的区别。
皇宫中的尔虞我诈,倒是和大皋如出一辙。
“你独个在那边,必定有很多不便罢。”
云皇后和她说道,“托玻王若对你好,倒是让人放心了一点。”
“我在那边也有这么些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呀。”
初梦早笑说。
初月晚发觉她回答得不甚从心,一时没有说穿。
云皇后又聊了几句,准备离开了,初梦早不便起来送客,还是躺着。
她看着那母女走了,才松了口气。
可是转脸,门槛里又踏进了幼小的影子。
“三皇姐。”
初月晚回来了。
初梦早暗暗地打了个哆嗦。
“裕宁有什么事么?”她赶忙再次保持十二分的镇定。
“是这样的。”
初月晚来到她床边,在她耳边低语,“小舅舅说,给你把脉,发现脉象……”初梦早的脸色顿时惨淡。
被发现了。
那时候的昏迷,是装的。
初月晚说完,还趴在床边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事实上,初梦早一直在担心此事。
那时候她为了中断当时紧迫的场面,给自己用了一点托玻的香料,让自己暂时失去气色,脉象稍变,装作昏迷。
此药物短效,并不会影响胎儿,以前在托玻,她被那一位本土的王妃用这手段下过套,想不到如今还真用上了。
可是着实没想到,云锦书会出来。
她与这少年不熟,还以为只是调皮跟来了而已。
哪知对方的手一搭在脉搏上,竟发觉是有功夫在身的,装昏之事很可能已经被察觉。
初梦早当时想躲已经躲不掉了,要是云锦书当时压住脉搏在她死穴一点,她决计逃不掉。
可好在云锦书只掐了一会儿就放开了手。
初梦早也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侥幸逃过,虽有担心,但初月晚当面过来揭穿,她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难道这个皇妹才五岁,就知道怎样拿着把柄威胁别人了么?“哦……”初梦早许久才呼了口气,“那裕宁的意思……”
“要是托玻那边威胁三皇姐,让三皇姐做坏事。”
初月晚握着她的手指捏捏,“三皇姐就不要回去了,留在宫里吧,以后裕宁养你。”
初梦早愣住。
“这……不可以的。”
她哭笑不得,“我……”她忽然不知所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