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没有了!”初浅夕忙说。
“是临时起意吗?”初月晚继续问着,“今日入京之前,你可曾想要做这种事?”
“我从来都没有……”
“我知道的,我知道你恨父皇,三皇姐也恨父皇。”
初浅夕愣住。
初月晚接着说:“裕宁不知道为什么,也没有办法让你们不恨他,但是……父皇不会一直陪着你们,裕宁可以。
如果父皇亏欠了你们,即便你们报复他,你们的前半生也不会有任何改变了,但是……如果你们不要做坏事,以后,裕宁可以代替父皇对你们好,好吗?”
“你……”初浅夕突然一阵酸意涌上心头,“你有什么资格……”初梦早急忙按住她。
“裕宁。”
初梦早忍耐不适,说道,“你的意思是,今天你听到的,不会告诉父皇?”初月晚沉默。
“你如果连这个都保证不了,你如何承诺我们过得了今晚,更何谈后半生?”初梦早问。
“三皇姐放开我。”
初浅夕挣扎,她恨不能现在把那个藏在黑暗里的妖怪抓出来撕碎。
只要把她推下楼去,什么都结束了。
初月晚继续退,想要一点点挪出走廊,可她挪着挪着,突然抵在了窗棱。
再退,脚下已经挪不动了。
原来这处走廊,是死路。
她顿时心慌起来。
“如果……”初月晚急忙继续说道,“你们不出手,我就不告诉任何人。”
初浅夕惊慌之后,忽然有点回过神来了。
“你……你会算命。”
她说,“你是不是算到了什么?你是不是算到了我们有今天?”当然是没算到啊!算到了干嘛还放你们进来啊!初月晚想了想,说:“是的,我已经算到了。”
初梦早摇头不信。
初浅夕顿时绝望,跪在地上边哭边笑。
“不要信她的话,一个五岁的孩子能算什么?”初梦早急忙劝她,害怕她的崩溃会让事情更加不可收拾。
“没有救了……”初浅夕嘲笑道,“三皇姐,你还有托玻做靠山,就算这件事败露父皇也不会把你如何,顶多就是把你遣送回托玻罢了。
可是我呢?我死定了!就算我按兵不动,没有任何证据,就算只是她的一句话,也足以将我挫骨扬灰!”
“为何……”初梦早忽然跟着恐惧起来。
她多年不在大皋,不知道天临福将究竟有多大的意义,可是或许……真正让初浅夕害怕的并不是什么“福将”的预言,而是她在父皇眼中的地位。
就算她什么也没预料到,随口胡说,也是金口玉言。
多不公平。
可又意料之中。
“我算到……”初月晚忙说。
“别说了!”初浅夕挣开初梦早走向她,“不要再威胁我!”初月晚抵在窗棱上不敢动。
“我看到八皇姐……”她仍说道,“八皇姐和裕宁在一起吃大闸蟹!!”初浅夕停步。
突然“哐啷”一声,寒风灌入走廊,吹得她脸上的泪几乎结冰。
前方满天星斗映出地上的影子,初月晚小小的身形站在窗前,这条走廊没有任何退路。
可初浅夕却没有再向她逼近。
“你说什么?”初浅夕声音颤抖着。
初月晚眼角的泪滴滑落下来,冰得脸上一阵刺痛。
“裕宁在临阳州,和八皇姐,一起吃大闸蟹。”
她边说边抽泣着,“好满好满的蟹黄啊,还有……毛毛的钳子……里面好多肉。
八皇姐最不喜欢吃钳子里面的肉……因为小时候,送到八皇姐宫里的都是别人剩下不想嚼的蟹腿和太硬的蟹钳,八皇姐只能自己撬开吃,手和嘴都割破了。”
“你为什么会知道。”
初浅夕捏紧手指。
“因为父皇说过,八皇姐以前……总是吃蟹伤到自己。”
初月晚说,“他说很后悔……所以后来,送你去了螃蟹特别多的临阳州,在那里,你就可以想吃多少螃蟹,就吃多少螃蟹了。”
“他只是借口赶我走!”初浅夕走向她。
“八皇姐,父皇他要是不认错。”
初月晚忽然抬头看着她,“裕宁给你认错好不好,你会渡过今晚的,如果……如果你放过父皇,以后裕宁去临阳,给你剥螃蟹吃,好不好?”初浅夕低头擦泪。
“以前的事情,已经没有办法了。”
初月晚说,“以后的事……或许还可以变一变的。”
“你懂什么……他那么溺爱你,你……”初浅夕走到她面前,突然狠狠抓住她的衣襟。
就从这里丢下去。
只要没有了你。
只要……初月晚突然紧紧搂住她的脖子,八爪鱼似的盘在了她身上。
“八皇姐我怕……”初月晚抓着她。
初浅夕这才发现自己被她黏住了,扒也扒不开,扔也扔不出去,除非自己跟着一起跳下去。
“你搞什么鬼……”初浅夕扯了她两下,最后还是没再动,反而抱着她无力地坐在地上。
“八皇姐不要啊!!”初月晚还是不松手。
“我……”初浅夕冷笑,“我受过的苦怎么可能是认个错就罢了的?我生来没有任何错,为何要把我认作‘灾星’?为何别人犯的罪都要推到我的头上?就算父皇后悔过,那也只是真龙天子短暂的露出一点人性罢了。
以后他还是不会后悔的……我不想再当他的挡箭牌,一直当到死。”
初月晚摇头:“你会活到后来的。”
“你又算到了?”初月晚点头。
这回,是真的。
上辈子,父皇已经死了,自己也已经死了,八皇姐还活着。
但是,那时候在她或许并没有来过今天的晚宴,也没有试图杀死父皇。
“所以。”
初月晚说,“八皇姐不要做傻事,要好好活着。”
初浅夕哽咽着,抬头望向那边的初梦早。
“其实我……”初浅夕泪眼朦胧,“很喜欢吃螃蟹钳子里面的肉……”初月晚抱着她拍拍。
初梦早松了口气,扶着栏杆喘息。
“呜……”她忽然一阵腿软,按着肚子瘫坐下去。
“三皇姐!”初月晚放开初浅夕,初浅夕也站起来,急忙跑向初梦早。
“怎么回事?”初浅夕看她状况显然不对了。
“肚子疼……”初梦早满头冷汗,倚着栏杆都快要坐不稳了。
“快去,快去叫人。”
初浅夕哭到已经没力气了,一时有些慌乱。
初月晚急忙起身往另一边走廊跑:“来人!来人呀!”这边之前已经被勘察过,本来就没有什么人会来,初梦早的脸越来越失去血色,她痛苦的呜咽声揪住了两人的心。
“怎么会这样,刚才不还好好的?”初浅夕当真吓住了。
初月晚才是头疼。
皇姐啊皇姐,就你们这样的情况,还想密谋杀父皇?还是老老实实藏着当好人吧!“来人——”初月晚跑到天井四周去喊。
忽然一阵清风飘入窗口,一个人影闪进了室内。
他走过博古架旁边的碎瓷瓶,现身在灯光下。
初月晚的眼睛亮了起来。
“小舅……”她刚要叫出来,云锦书已经按住她的嘴。
初浅夕回头看见云锦书,一时间惊到无法出声。
“三公主这是怎么了?”云锦书俯身蹲下把脉,抬眼瞥了一下初浅夕。
“不知道……突然之间人就……”初浅夕语无伦次。
初梦早已经失去意识,云锦书查看脉象,没有出声,回头看了一眼初月晚。
她正紧张地看着初梦早,嘴唇都咬肿了。
这小家伙,还真的担心着这个刚刚才说要害她的人。
既然如此,也就没有擅自替她做决定的道理了。
云锦书压在初梦早脉搏上的力气慢慢松懈。
“没有大碍,捡了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