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怎么可以这么容易地原谅了!”她捶胸顿足。
云锦书苦笑,挪过去挽好她抖散了的发卷。
“小舅舅到底去哪里了嘛。”
初月晚泫然欲泣。
“我哪里也没去,就是绕着晚晚走来着。”
云锦书诚实。
“为什么?晚晚哪里做得不好,可以说出来呀!躲着算怎么回事嘛,哼……”云锦书忽然表情很严肃,话音也正经起来:“并不是晚晚做得不好,是我不好,我不好意思见晚晚。”
他蹭去初月晚快要涌出眼角的泪珠,初月晚跟着他冰凉的手指回头,疑惑地看着他。
“晚晚,我问你个问题。”
云锦书说,“要是以后,晚晚长大了,有一个比你大很多的老男人要娶你,你会不会觉得……很恶心?”初月晚一派天真:“多老的?”云锦书想了想,道:“跟……初佑康差不多老吧。”
“阿康老吗?”初月晚想不通。
“等晚晚大了……就老了。”
初月晚认真地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初佑康比自己也就大个九岁。
咦,那阿康不就和小舅舅一样大吗?“不老不老。”
初月晚很用心地安慰起他来,“晚晚长大以后,还是很年轻的哦,现在的二皇兄,已经有阿康和菁儿了,还是很帅很帅的。”
云锦书不忍心提醒她偏题了,问的不是到了那个年纪老不老,而是老的你要不要啊。
“总会老的,会比晚晚老得快很多,也许……呃……晚晚还在啃猪蹄儿的时候,老男人的牙齿就掉光了。”
云锦书说。
初月晚惊愕:“那……那岂不是只能喝猪蹄汤了?”云锦书:“可能更惨,喝猪蹄汤还会漏。”
初月晚不忍卒听:“天哪好可怜……”……嗐。
这偏到姥姥家的话题是别想扯回来了。
“不会的。”
他忽然听到初月晚嫩乎乎的声音凑到耳边。
初月晚手掌扣在他耳边:“只要是小舅舅娶晚晚,晚晚就开心。”
云锦书低头捂住臊红的脸。
“晚晚……”他暗暗地想道,“可是我觉得……那样的话,我会很恶心自己啊。”
初月晚搭着他的手,一点点让他把脸露出来。
“小舅舅是因为怕晚晚嫌弃,才躲着晚晚的嘛?”初月晚问。
云锦书不好意思面对她。
“是……是吧。”
云锦书有点局促,“可是我……也不应该啊,平日里看到晚晚也挺正常的,为什么我会这么心虚啊。”
初月晚笑了。
“怎么了?”云锦书也无奈地笑出来。
“小舅舅真可爱!”初月晚一下扑上去,搂住他的脖子。
“晚晚小心!”
“哎呦呦!”“晚晚!撞到哪里了?痛不痛?马车这么窄下次不要跳太高了,过来给你吹吹。
呼呼——”……马车在宫墙前停步,迎面来的竟然是金光灿灿的銮驾,平日里里面坐的可都是皇上。
云府的马车隔着很远便停下来,云锦书跨出车厢,前方高头大马上,那位身披重甲的威风壮士,正是皇上身边的虎贲中郎将荆叱。
对方也迅速翻身下马,銮驾停在原地,两旁的太监上前卷起帘幕,里面竟是空着的。
“末将见过小公爷。”
荆叱抱拳行礼。
“荆大人辛苦了。”
云锦书说着从车厢里领出初月晚,“接下来,便劳烦荆大人护送小殿下返程。”
“是。”
荆叱一手轻轻松松接过初月晚,将她扛在胳膊上送进銮驾中。
“明日也拜托荆大人了。”
云锦书回给他一个抱拳。
“请小公爷放心。”
荆叱说罢,翻身上马。
初月晚掀着轿帘,看着云锦书的马车消失在夜色中。
……次日清晨,摩天塔前阶。
“师父~师父~”岳清欢听着遥遥传来的呼唤,面带笑容。
但是谁能解释解释这是个什么情况??汉白玉长阶上,竟然站着个脸上横疤面色凶恶个头高大的中郎将,而小豆丁初月晚坦然无比地坐在人家一侧肩膀上,正朝着上面招手。
荆叱扛着初月晚几步来到,高大宽阔的身材几乎将岳清欢眼前的太阳全都遮蔽。
岳清欢一瞬间感受到了从天亮到天黑。
“荆中郎。”
岳清欢干脆不看他,“护送小殿下,辛苦了。”
“不辛苦。”
荆叱粗声粗气,“皇上有令,从今往后,就将末将安置在小殿下左右,从早到晚,末将都会在塔外恭候。”
“那真是有劳了。”
岳清欢镇定转身走向塔中,依然风度翩翩。
“师父。”
初月晚被放在地下,急忙跟着他走。
“小殿下。”
荆叱在她背后屈膝半跪,“无论何时,有任何吩咐,末将都有求必应。
云小公爷不方便的时候,末将一定会替小公爷好好照顾小殿下的。”
“谢谢荆叔叔。”
初月晚回头答应着,欢快地跟了进去。
一天繁忙而充实的修习又过去了。
晚上送走初月晚,看着荆叱那巨人似的身影离开,松苓松了口气,赶忙退回塔中。
“大国师……”她惊呆。
岳清欢狠狠一巴掌拍翻香炉,回头咬牙切齿:“何事?!”
“没、没事……”松苓收声保命。
岳清欢砸完香炉又狠狠将烛台扫到地上,旁边的礼官急忙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云锦书……”他几乎把牙龈都咬出血来,“你给我等着……”……不管云锦书到底怎么样从中作梗,修习还得继续下去。
初月晚哪里懂得小舅舅和师父之间的明争暗斗,照样练习自己的,到了这一年的年中,基本上已经把所有的基础姿态学通了一遍。
一直以为她会在这个阶段拖沓很久的岳清欢也有些意外之喜。
好像越来越上道了。
而接下来,便是理解起来相对困难一些的音律和节拍。
正常来说,这一科完全是贵胄们的必修课,皇族更不用说。
早在开蒙的时候,音律就已经列入了经纬院主修课程的一部分,到了尚书馆和兰芷苑的时候,还会安排专门的考试。
然而,谁都知道初月晚只上过半年的经纬院。
而且人家听课的时候,她就坐在那里吃。
所以岳清欢根本没有抱着太大的期望,只愿她一开始能跟得上自己手打的拍子就好。
“公主殿下,刚刚的这一节,听好了?”岳清欢举起手鼓。
“好了。”
初月晚根据他的要求摆好动作。
“那接下来试一试,做错了也没有关系的。”
岳清欢十分耐心。
这么长时间过去,再不好的耐性都磨得有耐性了。
初月晚还有几分紧张,点点头。
岳清欢轻轻拍打手鼓。
初月晚低声念着节奏,前面的几拍先保持不动,然后左手、右手……“走。”
岳清欢指示。
初月晚小心地迈出一步,完全按照之前他教给自己的步伐动身。
不好了,越来越紧张。
她急忙去看自己手上写好的左和右,还有脚上的一步两步三步,心跳快得几乎听不到手鼓的声音了。
“停。”
岳清欢叫住。
初月晚长长呼出一口气停下。
“做错了。”
岳清欢说着,走过来将她的手腕慢慢往一侧挪动,“这个时候一二,第三拍的时候,转。
刚刚这个地方没有转过来,后面的就都不对,所以一定要跟上手鼓的节奏,可以再来一次吗?”
“好的。”
初月晚额上已经起了一层薄汗。
之前练习每一个步法和姿态的时候,犯错误就是家常便饭,所以到了要把所有复杂的动作集中起来,她更加力不从心了。
岳清欢又打了几次鼓,还是不行。
不是卡在这里,就是卡在那里,这个小家伙就好像完全听不见鼓点一样,根本就是专注自己的那几个动作而已,衔接起来十分生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