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赶忙抱住她轻轻摇晃,“晚晚怎会无故失眠呢?”
“恐怕是摩天塔那地方‘灵息’感应太过强烈,大国师不是还常说,他常常在塔中‘通灵’么?”云皇后对大国师心怀不满已久,直觉认为是那个地方冲了小月晚。
老皇帝虽然相信玄学,但晚晚一去就是闭塞在那边成日没个动静,也让人着实担忧。
“修习先停一阵子吧。”
老皇帝决定,“等晚晚好点了,再看情况定。
再不然,请大国师出山,到宫中来开个地方也并非不可吧?”
“皇上……”云皇后只希望自己的宝贝晚晚离那个神棍远点。
“此事先不必再提了。”
老皇帝道,“到时候问问晚晚自己的想法,若是晚晚不想去了,那不去了也罢。”
云皇后无奈地看着在他怀里缩成一团的小宝贝。
让这小家伙说,只会还要去的。
她就像自己年轻时候那样,做什么事情都不服输。
看起来傻傻的,其实很执着,也很好强。
只是祈求这份执着,能带来好的结果吧。
老皇帝抱着初月晚回到床上,轻声哄她睡觉。
“父皇。”
初月晚捻捻他的胡须,“可不可以,给晚晚讲故事。”
“好呀,晚晚想听什么故事?”老皇帝有求必应。
“什么故事都可以。”
初月晚靠在他肩头,“只要是父皇讲的故事,都可以。”
“好,那父皇就给你讲《聊斋志异》,好不好呀?”
“好~”云皇后默默给了皇帝一个“您确定?”的眼神。
老皇帝撇嘴。
有什么不好的,朕小时候就喜欢神呐鬼呀仙儿的故事,越吓人睡得越好,这就叫以毒攻毒!云皇后太懂他了,摊开手默示他:“您请开金口。”
于是老皇帝就开始讲了:“从前啊,有个书生要进京赶考……”初月晚睁大眼睛:“父皇父皇,他是哪里的书生啊?”
“这……”老皇帝被问住了。
就记得是个书生,谁记得是哪里的书生!“他是个灵永州,云台山的书生。”
老皇帝张口就胡诌。
“灵永州在什么地方?”初月晚接着问下去。
“灵永州,在大皋朝的西南。”
老皇帝在她面前比划着,“看,这就是大皋朝,想不想一块饼?”
“像~”初月晚奶糯糯道。
云皇后看着这爷俩十分无奈,这故事都让你们给讲到哪里去了?说着,宫女端着一盘子当夜宵的薄饼进了门,老皇帝便顿时眼前一亮,叫那人来,拿了块饼:“晚晚饿了没有?”
“饿!”初月晚干干脆脆。
“咱晚晚什么时候不饿?”云皇后苦笑。
“饿了就吃口。”
老皇帝往她嘴里递过去,初月晚“啊呜”咬下来一大块。
老皇帝举着那被她啃了一口的饼,转了个圈,把被咬掉的那一块朝下。
“看到没有,晚晚刚刚吃掉的那一块,就是灵永州啦。”
他说。
“那京师在什么地方?”初月晚望着那块透光的薄饼问。
上辈子初月晚一生仅仅止步在京师,她从来没有去过大皋朝的其他地方,每次听别人说大皋朝幅员辽阔,万国来朝,可是,她从来不知道大皋朝究竟有多大。
老皇帝用一根手指,在饼的中间偏上的位置戳了个洞:“这里就是京师啦。”
初月晚惊讶:“好远,书生要走那么远才能到京师,他路上带的东西够吃吗?”
“够吃呀,他不只是带干粮,还带盘缠。”
老皇帝说,“盘缠可以买干粮,住店。
这个书生啊,有一天长途跋涉,到了晚上就十分辛苦,决定就在这个镇子里找一家客栈住下来。”
绕了一圈,竟然还真的绕回到这个故事里面了。
初月晚有点困了,却还担心做梦,掐掐自己不要睡过去。
“可是呢,书生沿路走了很久很久,都没有见到一家客栈。”
老皇帝说,“‘难道我今晚要露宿街头了吗?’书生想着。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眼前蓦然出现了一座漂亮的新楼。”
初月晚立刻不困了,眼睛亮亮地听着他讲。
“那座楼上面挂着一串灯笼,嘿,可不就是一家客栈!”老皇帝讲得声情并茂,“书生可高兴坏了,也不管这荒山野岭怎么会有新修的客栈,就一头撞了进去。
叫着——‘店家!投宿!’”
“里面有妖精!”初月晚抢着说。
“额……”老皇帝被她提前说破结局,愁眉苦脸道,“晚晚宝贝,等父皇讲完嘛。”
一旁在吃薄饼的云皇后掩唇轻笑。
月亮在树梢上画了一轮,宸极殿的夜灯始终亮着,直到天明。
从那以后,老皇帝索性就让月晚在宸极殿住了下来,这小家伙便天天缠着父皇,要他讲故事。
老皇帝肚子里攒的那点故事都快要让她给掏空了。
“那人转过脸来,竟然生着一张……张……”老皇帝困得眼皮子打架,讲着讲着没了动静,随后鼾声大作。
初月晚却丝毫没有困意,眼睛瞪得像铃铛,扯扯他的胡子:“父皇父皇,那人生着什么脸?”老皇帝一哆嗦醒过来,接着刚才的话讲:“那人……长着一张耗子脸,吱吱吱,唧唧唧……呼——”又睡过去了。
“父皇父皇。”
初月晚再拉拉胡子。
老皇帝迷迷糊糊又醒过来:“嗯?朕又睡了,晚晚宝贝,讲到哪里啦?”初月晚撅撅小嘴:“唧唧唧。”
“唧唧……那夫人看见丈夫长了一张耗子脸,吓得从床上跳了起来。”
老皇帝醒醒盹儿接着讲道,“大耗子居然在床板上打了个洞,‘呼悠’一下钻了进去。
这时候,夫人想起,之前那老道不是给了把桃木剑吗?桃木剑……桃……”
“父皇父皇~”
“诶,桃木剑在哪儿呢……在……呼噜……”
“桃木剑在瓷枕头里面。”
“对对对,枕头里面……呼……”
“父皇父皇~”陪侍在宸极殿的刘存茂不敢睡,偷偷背过身去打了个哈欠。
跟了皇上快一辈子,也没见过这光景啊。
也算一物降一物,天子也有小鬼磨吧。
……不出云皇后所料,问起初月晚要不要继续去摩天塔修习,这小宝还是一个劲儿的点头。
“师父说就要开始学认浑天仪了!”初月晚兴冲冲的。
“咱的晚晚进步就是大,什么时候开始呀?”老皇帝无比欣慰。
初月晚斗志昂扬:“等晚晚学会跳舞以后!”老皇帝喜出望外:“真好真好,不愧是天选之才!”葛太后和云皇后在旁看着这父女俩,一时不知道他们究竟是真的不明白情况如何,还是在互相安慰。
皇上,您的宝贝公主才刚开始学几个基本动作啊,还成天左右手脚分不清。
晚晚,咱能先学会跳舞不踩到师父的脚吗?摩天塔的礼官们最近都要笑出胃伤来了!这要开始学认浑天仪,还不要等到猴年马月去?“也行吧。”
葛太后不抱太大希望,一面搓着镯子道,“咱的小妖儿玩玩就好,顺其自然。”
“但愿晚晚早日出师。”
云皇后喃喃,“不然晚晚大点了,再踩上大国师的脚,大国师怕是吃不消啊。”
没有办法,愿意去就去吧。
达成共识之后,初月晚白天还是照常时辰去摩天塔,但增加了和经纬院一样的休沐周期。
对此,严师岳清欢是不大乐意的。
增加休沐,意味着修习时间缩短,本来就不十分长进的初月晚恐怕要拖更久才能培养成手。
而他并不希望等那么久。
至少在十年之内,必须看到足以改天换地的成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