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介石脸色陡变,他原本打算在这件事上委屈李伯阳,让汤玉麟继续做热河的土皇帝,但听到王世和的话后,他的主意改变了,一个倾向冯闫的人做热河省主席可不是什么好事情,他决定先去探一探张学良的态度,如果确如王世和所说的,张学良和汤玉麟有龌蹉,事情就好处理了,便说道:“让张群马上来南京见我。”
上海特别市市长张群于中午时分乘特快专列赶到黄埔路官邸,来时他并不知道热河发生的事,蒋介石在书房见到他,把情况讲了一遍,道:“热河的事件非兄不能解决,我已经派钱大钧去承德,兄去沈阳,首在避免事件破坏中央与东北关系,至于张学良有什么想法和要求,你可及时与我电报联系。”
当年东北易帜就是张群周旋奔波的,他处理东北事务得心应手,点头道:“主席放心,我一定处理好这件事情。”
蒋介石把自己的专机派给张群,张群从南京飞去天津降落加油,随即飞抵沈阳。张学良闻之张群到来,便让副官处长谭海去接机。
路上,张群向谭海探听了下张学良的消息,谭海倒没有什么隐瞒的,道:“总司令听说承德打起来,也很焦急为难,一边李长官是他的好朋友,一边汤主席是东北元老,老帅的结拜兄弟,他不好做啊。”
张群一听这话,心里便有底了,暗想张学良的确对汤玉麟极不满意了,否则团体利益面前,私人友谊自当被抛之脑后了,绝不该露出左右为难的态度,而是会旗帜鲜明的支持汤玉麟。
来到大帅府,在书房里见到了张学良,他们两人熟悉的很了,见面寒暄了一下,也不用绕弯子,张群直入正题道:“蒋主席闻知热河事变,心急如焚,特派我协助处理相关事宜!张总司令,你对事变处理有什么意见,可以向我透个底,我好转达给蒋主席。”
张学良态度暧昧,没有先做表态,而是反问道:“岳军兄,我想先知道蒋主席是什么态度?”
张群正色道:“事变原因尚不清楚,还需调查一下,蒋主席的态度是,在保证东北军权益的基础上妥善的处理此事件,尤其要和张总司令多多沟通,征询你的意见。哦,李主席那里,蒋主席已经申饬过他,令他深刻检讨,尽快释放汤主席,退出承德。”
张学良不置可否道:“这么说,蒋主席是以我的意见为主了?”
“原则上是!”
张群语气焦急道:“但无论如何,必须要控制事态继续发展,听说汤主席的部队正积极调兵,一旦打起来,热河生灵涂炭,既不是地方的福,也不是国家的福。”
张学良叹了口气道:“岳军兄,你有所不知啊,我这个总司令也就说着好听!”
张群故作疑色:“张总司令为何这样说?”
张学良苦笑道:“岳军兄你没来前,我就已经下令热河省军队停止向新一军发起进攻,可是省军调动依旧,不听我的命令啊!”
“竟有此等事!”
张群勃然作色道:“张总司令,你是蒋主席委任的东北边防军总司令,东北四省的军队俱归你调遣命令,岂有命令不动的道理,难怪李主席给蒋主席的电报里说热河省军桀骜不驯,是挑起事端的主凶,现在看来所言不虚。”
张学良道:“热河军队都听汤玉麟的话,要想平息战争,恐怕只有先释放汤玉麟了。”
“这个先不急!”
张群直摇头,脸色凝重道:“蒋主席一再要求革命军队要服从命令,你是东北最高军政长官,却命令不动热河军队,这是一件很严肃的问题,需要马上重视起来。”说罢,张群向前探了探身子,目光灼灼的盯着张学良,道:“张总司令,你是否有难处?我或许可以帮忙!”
张学良的目光忽的亮了一下,两人目光交汇,互相都在猜测着对方的内心,半响之后,张学良微微一笑道:“岳军兄,我们走吧!”
张群一怔:“去哪?”
“去热河啊,我这个总司令加上你这个蒋主席使者,看看能不能镇住热河的骄兵悍将。”张学良拿起军帽戴在头上,随后叫谭海进来备车去机场。
“用不着这么急吧,我从早晨到现在一口吃喝没进呢。”张群忙从桌子上拿起一块糕点塞进嘴里,紧追张学良出去。
张学良瞧了他一眼,笑道:“岳军兄,看来你真是饿了,放心,飞机上有厨师,饿不着你。”
……
承德县往北80里,有一个小县城名叫隆化,巧的是县署所在地叫皇姑屯,不过这个皇姑屯并非是炸死张作霖的地方,但也让不知地理的人摸不着头脑。
再说汤玉山在方先觉手下逃脱后,身边仅剩下几个带伤的卫士,听着城中到处是模范旅的杀喊声,他一刻也不敢多待了,惶急的逃出了城,一口气跑出了数里,实在跑不动了,想着喘口气歇歇,就听见道路前方一阵踏踏的脚步声,黑夜里不便虚实,他忙和几个卫士逃入了路边的土洼地,紧张兮兮的盯着道路,不一会就看到一只举着火把的大军浩浩荡荡而来,能听到队伍里有人呼喊道:“杀进城!救主席!”
“是咱们的人!”
汤玉山大喜过望,忙站起身振臂高呼道:“是二团、三团的弟兄吗,我是汤玉山!”
也是汤玉山命大,黑灯瞎火的猛地喊了一嗓子,把行军的士兵吓了一大跳,下意识的就要举枪射击,多亏军官们呵斥的快,不然他就被乱枪打成筛子了。
很快从队伍后面奔来一队骑兵,一个高大庞硕的人翻身下马跑过来,正是城里不见踪影的汤玉书,他见着汤玉山了便是狠狠的一个熊抱,声音激动带着哭腔道:“老三,我以为你也陷在城里了。”
汤玉山死里逃生,心里仍后怕道:“二哥,我差点一点就完蛋了,可惜我慢了一步,没能救到大哥。”
汤玉书叹了口气道:“你能出来就好,现在我把部队都带过来,咱们兄弟联手,把大哥救出来。”
“好。”
汤玉山振奋了精神,突然想起一件事,焦急问道:“大哥,我让王副官护送家眷出来,你有没有见到?”
汤玉书道:“你放心吧,我派人把你我家眷都送到隆化去了,免除咱们后顾之忧。”
“那就好。”汤玉山松了口气。
汤玉书让人牵来一匹马让汤玉山乘骑,命令大军继续向承德进发,行军路上,他问起了城内的状况。
汤玉山沉重道:“城里的情况不太好,敌人显然是有备而来,我赶到大哥公馆的时候,半个城已经落入了敌人手中,现在快一个半小时过去了,恐怕城里被敌人掌握的差不多了。”
汤玉书心凉了一半,他咬牙切齿道:“李伯阳这个卑鄙小人,酒宴上称兄道弟,背后却阴了咱一刀,别让我抓住了他,否则一定把他大卸八块。”
正说着话,只听一声炮响,随即从前方扫来一阵密集的枪弹,手榴弹飞蝗似的丢过来,在黑夜里炸出了无数的腾闪,爆炸光亮刺的人眼睛发疼,到处是士兵的惊叫惨呼,汤家兄弟两人赶紧伏在马背上,抽空一瞧,前边道路被砍下的树木挡住去路,四面八方都是猛烈的枪声,遭此突然袭击,他们的部队根本就无从防备,立时死伤惨重,乱成了一片,仓促间只能趴在原地胡乱射击。
正在此时,周围忽然响起了高昂的冲锋号声,紧接着无数的人影挺着刺刀冲杀过来,杀喊声惊天动地,省军士兵惊慌万分,抵挡不住,顿时溃不成军的退了下来,汤家兄弟不甘心失败,举枪打几个溃兵,厉声喊道:“不许退,谁退打死谁!”
但这时已经兵败如山倒了,溃兵们不理会这些,他们逃命要紧,一窝蜂的退下来,把汤玉山和汤玉书裹挟其中退了下去。
一路被模范旅第一团追击,直到天明十分,才勉强摆脱了追击,汤家兄弟收拢了部队一看,两个团丢盔弃甲,出发时六千余人只剩下四千不到,士气全无,经此一战,汤家兄弟再也不敢提打回承德了,一连退回到隆化县城,他们两人自觉手中的兵力敌不过模范旅,便发电报给热河各地的部队,让他们集结起来,对付省内的新一军各旅。
大战一触即发,下午时候,闻知热河事变的张学良急电给汤玉书,让他克制部队,有什么事等他来处理。但汤玉书并不打算听张学良的命令,他认为模范旅会和省军打起来,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张学良纵容模范旅长时间停留在承德而导致的,心里老大不服气,回电说热河的事务就由热河来处理,就不劳总司令费心了。
汤玉书的这句话无疑激怒了张学良,更加坚定了要拉汤玉麟下马,他便有意让谭海接张群时,隐晦的把态度表露出来,而张群也是个聪明人,领会了张学良的心意,便有了两人一起来热河的事。
到了热河,张学良没急着去承德,而是直飞赤峰,并命令早已就绪的刘翼飞第四旅从通辽向开鲁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