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伯阳不紧不慢道:“练?从没有练过。”
“可一团现在就是步炮协同呀。”
戚子超脸上露出不自然,心中怀疑少帅对自己还有提防,
李伯阳看到前方步兵有条不絮的冲锋,回过头察觉到戚子超脸上的不自然,笑道:“你是不是以为我瞒着你,哈哈,步炮协同说是协同,可咱们没有无线电协同的条件,你看到的只能勉强叫炮兵掩护下的步兵冲锋。若是真正的步兵冲锋,其步炮要更为紧密,步兵与弹幕距离应缩小到150米,而我们呢,足足岔开了一倍距离,而且这是山炮,诸元易于调整,误差也并不大,敌军又无炮兵干扰,若是换成大口径榴弹炮,以咱们的步炮水平,不等冲上阵地,早被自己人打光了。”
戚子超哑口无言,他是安徽陆军讲武堂毕业生,在军官当中也算是喝过洋墨水的人,可安徽讲武堂在全国讲武堂中属于草办类型,无论从规模、学制、教学质量哪一方面来讲都不算上乘,所学的军事技术与世界陆军水平相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戚子超面有惭色:“卑职受教了。”
李伯阳一笑道:“子超,带兵打仗学习一方面,更多的是临战经验,放眼全国像你这样讲武堂出身又领一旅兵力打仗的人少之又少,不要妄自菲薄,我看好你。”
戚子超啪的一个立正,感激涕零道:“卑职才疏学浅,承蒙少帅不弃,定当肝脑涂地,一生追随。”
李伯阳满意的点头,这时一直观察着战势的叶淮递过望远镜道:“少帅,一营攻上去了。”
李伯阳透过望远镜,看到一营数百士兵踏破硝烟,如同浪潮一样穿透炮火未散的硝烟,一举登上讨逆军一线阵地,伴着人影重叠的拼杀,如狼似虎的第一团三个营化为三波浪潮,不费吹灰之力的将炮火幸存下的讨逆军淹没。
……
围绕着韩村的一线阵地丢失,硬生生的将讨逆军阵地防线分成了数个部分,占据在韩村的一团长驱直入,向东攻击则可以切断警备第五旅与讨逆军主力的联系,向西南则可已切断警备一旅孤立出来,而再往前攻,就是讨逆军的主阵地,那里部署着高福三新成立的第五混成旅仅五千人马,在让高福三如鲠在喉的同时,一团也面临着讨逆军从三面来攻的威胁。
高福三绝不会允许一团切入阵线,他当即命令各面部队向韩村发起合围,一时间枪声浓烈,三个旅上万兵马轮番上阵,向着弹丸之大的韩村发起猛烈攻势。
一团面临的这三个旅可不是地方保安团之类的乌合之众,虽然第五混成旅是新组建的,可根底是各县驻军的精锐,而第一,第五警备旅也是多年操练出的陆军,战斗一经打响,一团立即陷入了苦战。
韩村以东,这片阵地外一片开阔的水稻田,警备第五旅的阵地就设立在数里外的孟新村上。
一团刚进入阵地没多久,就见从孟新村方向千米远的地方出来上百名讨逆军,约有一个连的兵力,这个连的士兵以及其标准的散兵线行进,班排之间阵型分明,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步兵。
韩村阵地上,防守这一面的二营长是牛玉昆,阵地前沿负责外围阵地的是二营三连,连长张发财猫着腰在战壕里来回奔走,低声喊道:“敌人一个连,老规矩,机枪火力不要暴露,放近了打。”
士兵们趴伏在战壕一动不动,三八式步枪枪口牢牢锁定住慢吞吞前进的讨逆军。
张发财绕了一圈,回到了机枪手旁边,他俯下头,视线盯着龟速一般前进的敌人,恨恨的唾了一口唾沫,自言自语骂道:“狗日的真慢。”
旁边的机枪手王老幺是个老兵油子了,抱着机枪半蹲在战壕里,一点也没有大战来临的紧张,凑上脸去,呲开大黄牙道:“连长,坐下抽根烟呗。”说着舔了舔嘴唇,眼睛贪婪盯着张发财胸前口袋里的半包‘美丽’牌卷烟,催促道:“连长,快点,等会就打上来了。”
张发财脸一沉,黑着脸道:“抽你娘的大头鬼,给老子消停点,等会敌人上来你要是打不准,别怪老子收拾你。”说虽这样说,可张发财还是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丢给王老幺。
王老幺宝贝的接过来,从口袋摸出一盒火柴,吧嗒吧嗒的点燃了烟,美美的吸了一口,舒坦的呻吟一声:“赛过活神仙呐。”
张发财不去管他,伏在战壕前望已经前进到阵地前数百米远的敌军,打了这么多年仗,他也能看出些门道,这批敌军一看就是在抵近佯攻,走的这么慢是要引诱自己暴露火力支撑和兵力配置,不过今天敌人是打错了注意,因为自己要比敌军更沉得住气。
由于旅长吴旭是日本陆军军官学校毕业,警备第五旅接受的是脱胎于日军步兵战术的攻坚战法,前敌派出的一个连正是要引诱敌军暴露火力,士兵呈散兵线推进,交替掩护前进,派出的士兵都是射击技术很高的老兵,他们前进中举枪射击,把第五旅前沿阵地打的烟尘四起。
这种压迫逼近的射击很考验守军的忍耐性,若是一般守军部队,基本上不等看见敌军逼近就先帕里啪啦一通乱射,这种情况下火力兵员瞬间暴露,紧接着地方就会派出真正的攻坚部队,有针对性的进攻。
讨逆军的一个连已经推进到阵地前一百米远的地方,带队的连长纳闷阵地上的敌军为什么没有还击,若不是看见清楚的看到阵地上不时有人头是不是的观望,他险些错认敌军已经弃阵而逃了。
诱使守军火力暴露的任务没有达到,讨逆军连长督促士兵加快行进,这一次猛地向前突进了二十米,给守军冲锋的假象。
没有枪声,阵地上鸦雀无声,敌军连长有些色变,这群守军太沉得住气了,已经挺进到六七十米远,这时候还不发起还击,难不成已经吓傻了吗?守军没有还击,佯攻只能变为明攻了,他举起手枪厉声吼道:“弟兄们,给我冲。”
原本弯腰射击的讨逆军一阵呐喊,挺着刺刀向前猛冲,几秒钟的时间内冲锋速度达到最快,成楔形波浪向着阵地汹涌而去。
阵地上,子弹在张发财头顶嗖嗖的飞,他快速的抬起头瞄了一眼,敌军冲锋了,他回头一瞧还吧嗒着烟屁股的机枪手王老幺,伸手一把拽下烟屁股,抬腿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准备战斗。”
王老幺身子一个激灵,灵活的将机枪往阵地上一架,机枪口调转对准敌兵最多的地方,手指有节奏的扣动,一串长点射扫出。
“哒哒哒……”
机枪口吐出火蛇的舌头,一阵地子弹朝着冲锋的敌军扫去,当下跑在最前面的敌兵如同触电,纷纷栽倒在地。
随着机枪打响,原本伏在阵地上一动不动的士兵都露出头来,向着狂奔而来的敌军打去,几十米的距离内,经过训练的士兵枪法发挥到最大,爆豆似的枪声响起,冲锋而来的敌军成片的往下倒。
而在阵地左右方交叉放置的马克沁重机枪也开了火,交叉火力下枪口喷出两条长而连绵的火龙,如同死神镰刀,左右狂扫,在敌兵中打出巨大的缺口。
在这种火力下,别说讨逆军只派出一个连,就是排除一个营也不见得能冲上阵地。
“卧倒!”
就在重机枪吼叫的一瞬,敌兵连长嘶声裂肺的吼了声,长久的训练让步兵没有丝毫犹豫的卧倒匍匐,敌军的火力点已经暴露,接下来进攻的任务要交给攻坚的主力部队。
敌兵们匍匐着向后爬,企图远离阵地前火力的杀伤,可这个距离已经太过于接近阵地,各处机枪狂扫,尤其是两挺马克沁射速死死的封锁住退路,把他们牢牢的顶在阵地前,突围不得。
面对趴在地面成了活靶子的敌军,守军摩拳擦掌,所有人聚精会神的瞄准了打,张发财杀的兴起,一把推开王老幺,霸占住机枪,对左右士兵吼道:“兄弟们瞄准了打。”
突突突的机枪狂扫,地面上被子弹打出一两处的烟团,不住有敌兵被子弹打中身体,惨叫声不绝入耳。
敌军连长趴在地上满脸惊慌,额头黄豆大的汗珠流下,完蛋了,他心知在守军眼皮子底下,各处火力齐开,恐怕是支撑不了多久,就算是现在后面派兵接应,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难逃覆灭了。
前线阵地打的正欢,一团团长葛田七接到报告消息后,沉吟道:“命令前沿停止射击,喊话给阵地前面的敌军,缴枪投降不杀。”
消息传到前沿,二营长牛玉琨找到张发财,一把从机枪位上把他拽下来。
“那个王八羔子拽老子。”
张发财被人扯着脖领拽下来正要发作,见是营长牛玉琨,一张脸由怒转喜,笑的和菊花一样道:“呦,营长,那阵风把您吹过来了。”
牛玉琨道:“团长有命令,停止射击,招降!”
“招降?”张发财急了,道:“就这群熊兵还用招降,全突突了算了。”
“你懂个屁。”牛玉琨怒道:“若是能一开战就俘虏敌兵,对敌人士气打击有多大你知不知道。
张发财心中不以为然,可还是派出人喊话。
枪声顿歇,趴在地面的敌人乍得活命机会,有人又向后爬,这时已经有神枪手专门瞄准乱动过的人,啪啪几声枪响,动的人身上爆出血花,其他人再也不敢乱动。
“前面的人听着,放下武器投降,缴枪不杀。”
从阵地上伸出一个铁皮话筒,一个嗓门亮堂的士兵大声喊道:“给你们一分钟的考虑时间,时间一到如果不投降,看到阵地前面的机枪没有,将会把你们全部扫射。”
此话一出,趴在地上的敌兵都把目光投向他们的连长,敌军连长感受到了周围士兵求生过的渴望,他咬了咬牙,嘶喊道:“我操你二姑姥姥,警备旅没有孬种,要开枪就快开,决不投降。”
“营长,你看他们不投降。”张发财假模假样的对牛玉琨道:“打吧。”
“闭嘴。”
牛玉琨不为所动,对喊话士兵道:“再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