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圣旨”是用来镇臣子和万民的,孝庄的“懿旨”是用来镇□□滴!
“说说吧,这些乱七八糟的书,你都是从哪儿弄来的?”回到南书房,□□果然依着老太太的话,强压着心头火,勉强心平气和地开始问我话。虽然他的脸上还是彤云密布,但我也不敢在这时候要求他“微笑服务”。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啊。
班第只说了一本《□□》,却原来□□早已将我的书架扫荡了一遍,我所拥有的全部“□□”——《□□》,《西厢记》,《欢喜冤家》,《隔帘花影》,全被他搜刮到南书房了。《□□》是那次去盛京祭祖时,佟妃偷偷放我出去玩儿时买的,《西厢记》是我委托永绶帮我淘的,《欢喜冤家》和《隔帘花影》是我从永绶那里“永久强借”来的——能搞到这两本书是相当不容易的,为此永绶还特地做了标记——在书的最后一页上,都盖着他的藏书印章。如果□□已经翻阅过的话,他应该一早就知道这两本书的来源了,永绶八成是保不住了,那本《□□》的来历,倒还可以胡诹一下,无论如何,不能拉佟妃下水。
“怎么了?说话呀?”□□鹰隼般的凌厉目光在我的脸上逡巡,眼底蹿动的火苗忽隐忽现。
我腆着笑脸,“呵呵”了两声道:“时间隔太久,有点记不清了,我得想想才能说清楚。”
“嗯,是得好好想清楚。”□□竟然笑着微微点了点头。“不过,你可千万别想岔了,我不但很想让你开开心心过完除夕,也很想让你之后的每一天都开开心心的,但是,要是你自己不愿意,那我也没办法不是?”
我心内着实瑟缩了一把,□□这是在警告我呢!老太太这回的护身符果然只能保到除夕夜!
永绶,亲爱的哥哥,看样子,我只有把你供出来了,你是男孩子,又正儿八经地练过功夫,被打几下的话,应该能挺住吧。
“想清楚了吗?”□□仍然微微笑着问道。
“想清楚了!”我赶忙点点头,指着《欢喜冤家》和《隔帘花影》交代道,“这两本是从永绶那儿借的……”又指着《西厢记》,怯怯地道,“这个是我让永绶帮我买的,《□□》是我自个儿出宫上街的时候……买……买的。”
“就这些?”□□似乎还有怀疑。“再仔细想想还有没有顺手藏在别处的?”
“没有了!”我赶紧摇手又摇头,很认真地道,“都在这儿了!”
□□紧盯了我两秒,眼中的疑问才逐渐消退下去,拿起《□□》交给我,吩咐道:“去,到那边的炉子,把它一页一页地给朕烧干净了!”
我“哦”了一声,接过书,蹩到炭炉旁,将《□□》一页一页地撕下来,扔进炭炉,一边撕,一边想:唉,这种□□可真不好找呢,价钱又贵,其实兰陵笑笑生的文笔很不错的,这下好,便宜东西方诸神了,下回再买的时候,可得另外找个妥当的地方藏着……
“启禀皇上,广西道御史钱珏的密折到了。”梁九功手捧着一个匣子进来禀报道。
□□将视线从我的身上移到了匣子上,梁九功刚想离开,却听□□吩咐道:“传旨,即刻召恭亲王常宁入宫觐见。”梁九功“遮”了一声,躬身退出书房。
“干什么呢?舍不得烧啊?”我才一愣神,手头停顿了一下,□□就开始催了。不得不佩服,他老人家的视野真开阔啊!
“嗯?啊?不是。”我回过神来,重又开工,加倍卖力地撕书。
书房里安静地很,□□打开了匣子,开始看密折,我则一刻不敢停地撕书,“嘶——”,“嘶——”的声音,相当地有节奏,倒有点像背景音乐。
全本的《□□》就是厚,当常宁的身影出现在南书房的时候,我手上的书还剩下三分之一没处理。
繁文缛节过后,□□面无表情地望着常宁,淡淡地道,“五弟,知道朕为何这么急着找你吗?”
“回皇上,”常宁有些不解地往我这边看了一眼,躬身答道,“臣弟不知。”。
□□跟常宁招了招手道:“过来,朕给你看样东西,你就知道了。”
常宁将信将疑地走到书案前,接过□□递过来的几本书,看了看,疑惑地问道:“《四书集注》?”
“你翻开看一看。”□□说着,转头狠狠的盯了我一眼,我急忙低了头,假装继续专注于撕书。
“《西厢记》?”常宁一声低呼,有些目瞪口呆地望着□□,显然是吃了一大惊。
“嗯。”□□早已受过惊吓,估计已经“麻木不仁”了,牵动了下嘴角,对常宁道,“再看看另外两本。”
“《欢喜冤家》?……《隔帘花影》?!”常宁的惊呼声一声比一声高。“这……这是……”
“你翻开最后一页看看。”□□提示道。
“永……永绶的?”常宁的眼睛瞪得贼大,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显然是受到了严重的打击。
“是啊!”□□往椅背上一靠,“呵呵”笑了一声道,“朝廷再三严令销毁的□□都能让他找出来,还把它们借给禧儿看,永绶的本事真不小。”
“什么?还借给禧儿看?”常宁怔了怔,随即就反应过来,咬牙切齿地道,“这个逆子,竟敢做出这样的事来,看我回去不打断他的腿!”
“永绶这孩子,的确是聪明,可俗话说得好‘玉不琢不成器’,你要是再不花点心思好好管教管教他,真不知他以后还会做出什么好事来!”
“臣弟谢皇上教诲!”常宁说着,跪地告辞道,“臣弟告退。”
“嗯,去吧。”□□点点头,目送着常宁出了书房。
看来永绶这回是在劫难逃,别看常宁平时对我是温言软语,慈眉善目的,可他真发起狠来,跟□□是不相上下,这一点,那次在苏州惩治家奴时就见识到了,那么多人,说杀就全部杀了,一点都不手软!
要在平日,我肯定会替永绶求情的,可这次,我恐怕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只好在心里默默地祈祷上天保佑永绶能少受点皮肉之苦。
“想什么呢?”我才刚一分神,□□别有深意的话语又在耳畔响起,“你是不是想去观看你五叔如何打断永绶的腿啊?”
“不想……”我忙不迭摇头,收回视线,继续我的“毁书工程”。□□是比常宁更狠一筹,他这招的目的就是为了堵死“源头”,往后,我再想让永绶帮我淘书啥的,估计就剩仨字了——“没门儿”!
这刊印《□□》的人也真是死脑筋,这么厚的书,完全可以分册装订,非要刊印成一本,唉!撕得我手都累。
好不容易终于将“大毒草”销毁干净,还以为□□这下总该消气,可以放我走了,却不成想想,他老人家倒和颜悦色地开始跟我“唠嗑”:“禧儿啊,是不是朕每月准你出宫一次,你就尽用来找这些乱七八糟的书了?”
“怎么可能!”我心中警铃大作,□□不会要剥夺我这个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权利吧?于是急忙申辩道,“我一般都是去二伯,五叔,或者安王叔公府上串门儿来着,再者就是在街上了解百姓疾苦呢!至于……那本书,纯属偶然,偶然哈,我就是好奇……”
“你那点好奇心要是用在正事儿上该多好!”□□抢过我的话头,脸上带着笑,但语气却是不容辩驳的。“朕要暂时收回你每月可独自出宫一次的机会,至于何时还你,取决于你的表现,你可有意见?”
我当然有意见了!——我真的很想这么说。这可是当初我冒着“生命危险”争取来的!
可是,腹诽也只能是腹诽,这时候我哪敢明目张胆地反对?那不是自己往枪口上撞吗?因此,只好“呵呵”干笑着回答:“没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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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春来到,家和人乐真热闹,封封红包怀中抱,如何教人不大笑!”我这四句打油诗一出口,在座的一个个基本上都乐不可支,□□和孝庄听完也是笑不可抑。
我自己也知道这四句非常“白”,然而,此时此刻,在这个非同寻常的除夕夜,我能随口占出这样的四句已经很不错了!因为,我实际上的心情并不乐呵,也没有大笑的意愿,相反有些郁闷。可偏偏□□今儿的心情非常好,定要以“除夕”为题,让在座的十岁以上的阿哥,公主,格格们各吟诗一首,我没法子,心情不好自然也“雅致”不起来,只好上“大白话”了。
要问我为啥心情不好?这主要原因有二:其一,今儿的阿哥桌上,没有出现永绶的身影,问过恭王福晋马氏,她虽借口说是受了风寒,比较严重,因此在府中将养,可是说着说着,她就红了眼眶掉了泪,一见这情形我知道,永绶肯定是被常宁“修理”得下不了床了。虽然这种情况已有所预料,但我心中本还存着点侥幸,毕竟永绶是常宁的亲儿子啊,下手不至于那么重吧?现在看来,侥幸落空了。一想起是我“出卖”了永绶,虽然当时的情况也是不得已,但我这心里真的很难受。其二:就是指婚的事了。估计过一会儿,等人都到齐之后,孝庄就要宣布了。虽然说,这事儿是我自己最终决定的,但是,一想到一经宣布后,从此我跟班第就真的被“拴”在了一起,心里头的滋味不能说不好吧,但是也没那么畅快。
“哈哈哈,纯……纯禧,你这诗作得未免也太俗了吧!”胤礽笑得忒夸张,不但声音响亮,而且还用手抹了抹眼角,以表示他连眼泪都笑出来了,同时凸显我的诗写得是多么没水准。要是换成别人这么笑我,我可能一笑置之就算了,问题是他是胤礽,刚刚还见他和蓉玥不知道嘀嘀咕咕在说些什么,蓉玥那丫头说话时还不时地拿眼瞟着我,眼神中的嫉恨呼之欲出。这回胤礽这么说,在我听来就是别有用意的了。
“唉!”我假装叹了一口气,道,“我本就是俗人,没办法,只能吟得出这么俗的打油诗来。哪比得上太子您呐,‘楼中饮兴因明月,江上诗情为晚霞’,”我用夸张的语调吟诵了一下,道,“这两句名句,宫里宫外都传诵遍啦,直追诗仙李白啊……”
我一阵“猛夸”,胤礽的脸上果然现出得意之色来。
“……不过”我忽然话锋一转,提出了一个估计他连做梦都没想到的问题。“都说‘李白斗酒诗百篇’,不知道太子您写出这两句佳作之前,饮下了多少美酒呢?”
胤礽果然脸上得色尽消,代之以尴尬之色,□□脸上虽看不出什么异样,但我的问题,显然已经引起了他老人家的注意,不然他的两道“爱克死光”也不会若有所思地在胤礽的脸上逡巡来逡巡去了。
见此情形,我心中总算有了一丝“乐”,心道:死胤礽,你再继续跩啊!还“楼中饮兴”,我呸!生怕人家不知道你小小年纪就学会酗酒了是吧?
“康亲王杰书到!”门外太监的一声高唱,宣告人员终于到齐,也缓解了场内的尴尬气氛。
转眼间,康亲王已来到席前,给在座的各位“领导”请安,拜年。
“杰书啊,椿泰怎么样了?”孝庄关切地问。
椿泰是康亲王的小儿子,还不到两岁,听说就在昨天夜里忽然得了急症,□□为此特地派了太医院的几个大夫一同去康亲王府会诊。
“回太皇太后,经太医确诊,其实是风疹,并非出痘,奴才来时,椿泰刚服了药睡下了。”康亲王恭敬地答道。
“阿弥陀佛,那我就放心了。”孝庄念了一句佛号,跟□□对望了一眼后道。
“犬子此次得以安然无恙,全赖太皇太后和皇上洪恩!奴才再次叩谢!”康亲王语带感激,说着又要行礼。
“康王叔免礼!”□□笑着制止道,“快快入席吧,今夜太皇太后有两件大事要宣布,这么多人可就等你一个了。”
康亲王“遮”了一声,退下,坐到了王爷席上。
□□望了孝庄一眼,孝庄微笑着朝他点点头,□□便站起身来。霎时,殿内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的身上。
□□环视了一下殿内,用清朗明亮的声音道:“今天是除夕佳节,在此辞旧迎新之际,太皇太后要向各位宣布两条大喜讯!”说完,他就过来搀扶起孝庄。
“我木布木泰过了今晚就七十二啦!”孝庄笑呵呵地扫视了一遍在座的人员,兴致勃勃却又满带感慨地道,“我可连做梦都没想过自己能活到今天,不但能亲眼看到孙儿们成家立业,还能看到重孙子,重孙女们长大成人,给他们指婚!”孝庄说到这里顿了顿,温暖地望了我一眼后,继续道,“今儿,我要宣布的第一条喜讯是:皇上和我商量后决定,将大公主纯禧许配于科尔沁头等台吉班第……”
孝庄的话音未落,就听见席间传来“哐当”一声,随即就看到胤禛所在的阿哥席上一阵骚动,坐在他旁边的胤祉,胤褆都猛地跳了起来,远离座位,侍立在一旁的宫女太监们慌忙上前抹桌子,收拾残局。
我望了一眼胤禛,还好,这小家伙就是两眼冒火地瞪着班第,没有更进一步发作。天知道,为了以防他在听到“我被指婚”的消息时情绪过于激动,做出什么出格的事而吃亏,这几天我是连哄带骗地跟他吹了无数次风,再三跟他解释“指婚”是“指婚”,离“成亲”还远着呢,起码得等个十年八载的,我还是在宫里,他也不会失去我这个姐姐,有什么事儿他还是可以一样来找我,跟以前没什么不同,所以,他完全可以放心。现在看来,我的唇舌没有白费,小家伙心里虽然有些不高兴,但只是拿了碗碟撒气,没让孝庄和□□下不来台。
□□的神色有些微的不悦,但也没有开口责怪,孝庄则似乎根本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待那边的骚动平静下来,又继续道:“……第二条喜讯是,二公主蓉玥许配与巴林蒙古郡王世子乌尔衮。”
第二条喜讯一经宣布,乌尔衮便喜形于色,蓉玥看得出来是心有不甘,但也没有什么过激的表示。蓉玥这丫头此次的反应让我觉得有些奇怪,按照她的性子,在前几天接获这个消息的时候,应该就开始闹出点什么事来才对,可这些天却一直没什么动静,这是为什么呢?
“禧儿,禧儿!”坐在我左侧的佟妃忽然用肘子碰了碰我。我回过神,扭头看了她一眼。佟妃轻声道,“想什么呢?还不快去谢恩。”
对啊,我差点儿忘了这一茬了。
我急忙起身,一回头,却发现班第早已相当自觉地站在我身后了,另外,在坐席的另一侧,乌尔衮和蓉玥也已并肩站成一排,看来,众人就等着我回魂了。
“纯禧(蓉玥),班第(乌尔衮),谢太皇太后指婚!”
我,班第,乌尔衮,蓉玥,四个人头一次异口同声地谢了恩,孝庄高高兴兴地哈哈大笑,每人赐了一柄玉如意,□□望着我们四个欣慰地频频点头。接下来,在座的其他妃嫔和近支宗亲,齐声向孝庄和□□道贺,那声音把整个大殿塞得满满的。
殿外,“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传了进来,于是,人们跟在太皇太后和□□的身后,纷纷走到门口,去观看焰火。
一支支礼花冲天而去,幻化成朵朵绚丽的花火,将夜幕装点得灿烂缤纷,观看的人群都兴致高昂,每一朵礼花的绽放总会引来一阵惊呼声!我倒是不像他们那样大惊小怪,因我曾见过比这花色更绚烂,更壮观的焰火,所以虽然眼睛盯着,但实际上在想自己的心事,脑子里转来转去就是四个字“尘埃落定”。
“禧儿,快看,快看呐!”佟妃忽然异常兴奋地指着天空跟我道。我收拢了心思,抬头仰望,却见天幕上竟然出现了我的名字——“禧儿”!
随着“砰砰”的几声,随即打上来的礼花都幻化成了一个字,这几个字合在一起,最终组成了一个句子——“禧儿,我们生生世世在一起。”
我吃了一惊,心里莫名奇妙地有些感动。这时,我的右手悄悄地被某只温热的长满了老茧的手握住了,耳畔传来轻声的询问:“喜欢吗?”
我转过头,对上班第那双晶亮的眸子,没有答话,轻轻地点了点头,感觉右手被那双大手攥得更紧了。
恰在此时,胤禛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进来,横在我和班第之间,不由分说就掰开班第的手,换成他自己的小手拉着我的手,然后对班第道:“你不是说过年的时候要送我一把罗刹国的小刀吗?刀呢?”
班第的眼眸中尽是哭笑不得,我扭头抿嘴轻笑,佟妃低声斥道:“禛儿,不许无礼!”
“没事儿,我的确答应过四阿哥的。”班第跟佟妃解释,随即笑容可掬地跟胤禛道,“小刀我已经带来了,一会儿看完了焰火就拿给你,成不?”
胤禛想了想,道:“焰火没啥好看的,走,现在就拿来给我。”说着就强拖着班第挤出了人群。
“呵呵呵”,我后脑勺传来一阵轻笑,不用回头就知道是小穗那丫头的。
“笑什么啊,傻丫头!”我转身轻斥道。
“哎呀呀!”小穗有些幸灾乐祸地道,“大额驸的好日子开始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