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孝庄抬头看了看班第,又看了看我,脸上呈现出少有的喜色,道:“禧儿,你还记不记得这个班第哥哥,你小时候,他跟着长公主来过一次的,那会儿啊,你整天粘着人家哥哥长,哥哥短的,两个人在一起都玩疯啦!还有印象吗?”
天哪!这件小时候的“往事”,加上这次,已经先后被提过三次了,而且是三个不同的人!到底想干嘛?还“哥哥长哥哥短”呢!这对我来说还真是名副其实地“如烟”,我压根儿就没记忆。对于眼前的这个班第,说实在的,我可真的没有什么好感。可就是不明白,干嘛总把我跟他扯在一起呢?
“老祖宗,老早时候的事,禧儿都记不得了……”我低着头嗫嚅道。
孝庄将我搂在怀里,安慰道:“哎呀,是老祖宗糊涂了,记不得没关系,没关系。”又对班第道,“你这个妹妹,年初的时候大病了一场,把先前的事都忘了。班第,你别介意啊!”
“不碍事的,太皇太后,班第不会介意。”这个班第,他答得倒是飞快。他不介意,我还介意呢!
□□插了一嘴:“皇阿奶,班第的对骑射甚是精通,我已安排让禧儿跟着他学骑术了。”
“好啊,这个安排最妥当!”孝庄竟然连连称赞。
好什么好?不知道他们高兴个什么劲。我一点高兴的感觉都没有,反而觉得背后有冷飕飕的感觉。我后脑勺虽然没长眼睛,但也知道这时候蓉玥的两眼肯定正对着我“嗖嗖”地放寒光,幸亏是“寒光”,如果是匕首,此刻岂止是“三刀六洞”而已,恐怕我早变成“马蜂窝”了。
“老祖宗,我可不可以不用学骑马?”我试探性弱弱地问了一下。
孝庄却正色道:“咱们的老祖宗就是在马背上打的天下,咱们虽不用像他们一样征战沙场,可也不能忘本,这骑马怎么可以不会呢?要传出去说咱们大清的大公主连骑马都不会,岂不是要让人笑掉大牙?”
得,这都抬到国家形象的高度上了,搞的我要是不会骑马就是对不起广大民众似的,我要是再说我不要学骑马,大约就被谴责没有责任心一类的了。
“大公主,您可是没看见,太皇太后当年被称为科尔沁草原上的一枝花,不单是因为人漂亮,还因为太皇太后的骑射功夫好,一般的男人都不是对手呢!”苏麻喇姑大约是看见我的神色有异,就说了一段孝庄的“想当年”。
“真的?老祖宗,您这么厉害啊!”我顺势拍拍孝庄的马屁。
孝庄呵呵一笑,对苏麻喇姑道:“都是老皇历了,还提它做什么?老咯,想起这些都像是上辈子的事。”
“太皇太后一点都不老!”苏麻喇姑道。
孝庄笑着摆摆手,道:“生老病死,人所难免,你呀,就别安慰我了。”说罢,又回头对我说,“禧儿啊,你就好好地跟班第哥哥学骑马,等你学好了,再骑给我看,让老祖宗也高兴高兴,成不?”
我可以说“不成”吗?事已至此,不学是绝对不行的了!我唯有点头从命了。
唉!原以为摔了一次,从此可以跟骑术道“永别”,谁知绕来绕去,还是绕不过这一关,早知如此,不如那时候在宫里先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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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主,班第台吉已在帐外等候多时了,让奴才问问您什么时候能准备好。”秦忠在帐外已经是第三次奏报了。
这个班第,自从□□委任他当我的骑马师傅以后,他竟然连围猎都不参加了,每天就只专于一件事情——教我骑马!
已经连续骑了好几天了,我这一身骨头都快被震散架了。这个班第跟先前那个骑马师傅不一样,原来的那位碍于身份,从来对我和颜悦色,更不敢对我大声说话。他,大概是仗着自己是孝庄的亲戚,又有□□的任命在手,严得很。
其实衣服我早就换好了,可是想起昨日那件事就气不打一处来,这才借口说正在换衣服把班第拦在了帐外。
“知道了,跟他说,再等一会儿!”我这样吩咐秦忠,人躺在榻上,翘着二郎腿,脑海中浮现出一幕昨日让我很不爽的镜头来……
兴安的气候非常特别,晴空万里,却一点都不热,出去的时候,我特地让小穗和塞图带着那只小鹿和小兔子一块儿去了,让这两个小家伙放放风,吃吃草,松松筋骨,有利于身体健康。小鹿的腿伤已经好了很多,可以站立了,小兔子养了一段日子,大概是跟小鹿有了感情,也不跑远,总在小鹿的附近呆着吃草。骑马的时候,我不免分心,时常回头看看,这一看看出麻烦来了,班第非让小穗和塞图把那两个小东西抱回去,我坚决不同意,两人就在那里大眼瞪小眼,小穗和塞图一人抱着鹿,一人抱着兔子,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没想到,最后,班第竟干脆指挥他的手下把两只小东西强行没收,还撂下话说什么时候他觉得我骑术长进了再还给我!
向来英勇的塞图也不知道豪气跑哪去了,我让他给我抢回来,他竟看了一眼班第后却不敢动手了。我那个气啊!就挽了挽袖子打算干脆亲自上阵,却被班第那家伙一把抓住了我的右腕,怎么都挣不开,才知道这个看上去不咋地的班第竟然也是个练家子。
我跟吴海虽然练过一阵子太极拳,可是才刚刚到勉强记住了各个招式的程度而已,根本就使不上。情急之下,曾经看过的“女子防身术”上场,右腕动不了是吧?我左手握拳直接挥向他的脸部,心想只要打得到他的鼻子,即使达不到流血的程度,只要他一吃痛,自然放了手,那我就可以脱身了。岂料,我的拳未到他的面部,半道上就被他的右掌截住了,他出手速度之快实在令人吃惊。我以为塞图的功夫已经是很不错了,可看样子,眼前的这个班第恐怕功力还在塞图之上,我心中不免暗暗吃惊。抬头看看班第的样子,貌似面无表情,可是眼神中分明好像在说:“看你还有什么能耐。”。我心头蹭地冒了火,一时恶从胆边生,猛地抬起膝盖向他的两跨之间撞过去。他大概是没想到我还会来这一招,惊愕之中,一闪身,躲过了我的攻击,却条件反射似的放开了我的双手。
这下换我得意洋洋地看着他,讽刺道:“哼,欺负弱女子,算什么英雄好汉,快把小鹿和小兔还我!”
班第先也皱着眉,有些不悦地看着我,斩钉截铁地道:“我说过了,等你骑术进步的时候,自然就还给你,现在,不行。”
“你……我要去告诉老祖宗和皇阿玛……”我心下气恼,转身就想往□□的大帐走去。
班第却在我身后,用不以为然的语气说道:“行,你尽管去吧,太皇太后和皇上都是明事理的人,我相信他们会公正地判断出,到底谁是谁非。”
听到这句,我脚下步子不禁一顿——班第这小子简直是有恃无恐啊!他所恃的还正是孝庄和□□!这俩原先一直是我的坚强后盾,所以一直以来即使蓉玥那丫头一直跟我过不去,我也不怎么落下风。可是,这次不一样了,班第那家伙是“奉旨”教我,从身份上来说,他还是我“师傅”,而搞成当前这个局面的源头却是我带了小动物来,没专心学骑马,这要真的闹到那两尊大神面前,我还真料不定谁的结局会比较好!
无奈中,我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双臂抱腿,把下巴搁在了膝盖上,独自生闷气。
班第走到了我身边,也坐了下来,轻描淡写地道:“如果我是你,就选择一心一意地先把骑术学好。”
我抬起头,对着他,怒目而视,道:“你这个刽子手,要是到时候我的小鹿和小兔有个好歹,我跟你没完!”
班第皱着眉盯了我一会儿,随即脸上却浮现了奇怪的笑容,站起身道:“你要是想让你的东西平安无事,就最好快点把骑术学好。否则,我也不能保证他们会不会出事。”说完,看也不看我,就向他的马走过去。
他那马跟我的马,颜色正好相反,全身黝黑铮亮,他给那马安了个很神气的名字叫“超光”——这可是周穆王八骏《拾遗记》里所记载的一匹名驹的名字。乍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我还暗笑他附庸风雅,可等他给我示范骑术以后,才觉得这匹马确实配得上这个名字,果然是“一身十影”。
尽管心里非常不高兴,最终我还是不得不爬上“火驹”的背,继续练习骑术……
可恨!这还是我第一次跟人交手明显地落人下风,怎能不气结?
“台吉,台吉,您不能进去!”帐门外一阵喧闹声将我的思绪拉了回来,我坐起身来,心知肯定是班第等得不耐烦,想要闯进来,被秦忠和塞图拦着了。
我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就迈步向外走去,刚掀开门帘探出头去,就仿佛撞到了“一堵墙上”,抬眼一看,这堵“墙”就是班第那家伙。见我捂着鼻子,他倒像很关心似的,急切地问道:“没事吧?”
我没好声气地道:“少来,猫哭耗子假慈悲。”
听到我这句,班第脸上的表情像被冻住了似地,蓦地一僵,我则暗地里得意,总算出了一口气。
“再不出来,天就要黑了,换什么衣服这么久?”班第讽刺道。
“着什么急?衣服总要一件件穿,这么一会儿都等不了,还想为人师表,切!”我不甘示弱地回敬他。
原以为被我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讽刺奚落,班第不七窍生烟,至少会脸红脖子粗之类的,可谁知他反倒越发地平静了,表面上看不出一丝波澜。我心里有些失望外,却也佩服他的忍功了得。
“可以走了吧,大公主。”他冷冷地扔下这一句,牵了马,就自顾自走了。
我接过塞图递过来的缰绳,牵着“火驹”一步一步踱向练骑术的草滩。
终于要从走步过度到跑步了,可是没想到这个竟然非常难,每次一跑就晃得很,掌握不了平衡和节奏,身体就更僵硬了,好几次差点被摔下来,幸亏班第眼疾手快,我才得以幸免。
“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上身保持端正,腰部放松,随着马的身体一起摆动,你怎么就是记不住呢?再来!”班第大约是耐性也被磨光了,忍不住对着我吼了起来。
凭心而论,班第虽然有些严格,但的确教得其实很不错,非常到位。若是换成任何一个对骑术有兴趣的学生,肯定已经学得很好了。可问题是,他偏偏碰上了我这样对骑术没兴趣,对他又心存芥蒂的学生,他教得辛苦,我学得更痛苦。这感觉就像那时候学“高数”差不多。
我很不高兴地横了他一眼,就要跳下马来。
他一见,阻止道:“你干什么?”
“心情不好,没法练了。”
“刚刚是我一时心急,说话重了点,您别介意,行了吧?”班第有些无奈地说道。
看在他好不容易说一次软话的份上,我才又握起了缰绳,打算继续试试看。
这时后,忽听一阵密集的马蹄声,我转头一看,只见从远处一前一后奔过来两匹马,跑在前面的好像还是个女的,定睛一看,貌似是蓉玥,果然还没到面前呢,就听她嗲嗲地喊上了:“班第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