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比赛自然是以梁以暖的胜利告终,他一见范风华认输,咧嘴露勾起一个笑容,然而笑容还没有绽放完毕,他双眼一番,直接躺倒昏死过去,动作熟练到像是演练过千百遍。
众位观战人员在得到完整的结果之后,见怪不怪地看着梁以暖轰然倒地。事实上,他这动作哪怕没有千百遍,也有百十遍。不用吩咐,他在场的大徒弟暮与觞自动自觉地出列把自家师父接过来,快手快脚地给他喂了疗伤的丹药后,动作熟练地扛起他师父,身后收获一众崇拜的眼神。
林捷在后面站着说话不腰疼地羡慕:“不愧是我最崇拜的峰主,连受伤也伤得这么有个性啊!”
得到掌门的允许准备带着新出炉的小师弟离开的暮与觞,听到这货幽幽的语气后恨不得上前踹他两脚,看看这货梦幻的表情和现在的场地,暮与觞吸了一口气,还是忍了。
各大峰之间隔得有一段距离,拙峰的实力向来不怎么样,位置自然也不在中央,因为新的小师弟不太会御剑,暮与觞抱着师父带着小师弟折腾了好一会儿才御剑回到了拙峰。
不同于其他山峰或奇险或俊秀或仙气飘飘或宏伟壮观的景色,拙峰从外面看也就是一座普通的山峰,顶多也就比那些没有灵气的普通山峰高点,小溪瀑布多点,草绿点,花红点,其它的与十万剑门众多剑峰一比,实在不值得一提。
哪怕心里有准备,荆楚寒看到这情景还是略微觉得失望,不是他势利眼,而是他本来资质就不好,到这么一座普通的剑峰,别说元婴了,他很怀疑自己究竟能不能在百年能达到结丹期。
荆楚寒也不是没想过请人回蒋家地道帮自己把哥哥救回来,可是在外面随便一打听,关于蒋家拥有一方小世界的传闻还是热度不减,加上蒋家这么上万年积攒下来的灵宝。想要凑上来分一杯羹的修士不计其数,荆楚寒半点也不敢冒险。
同是蒋家人,蒋立行还拿他们兄弟俩献祭,更有甚者,蒋立行夺舍自己的亲生儿子,蒋原净毫不手软地杀害自己的亲爹,两父子尚且自相残杀,荆楚寒怎么敢去相信外人?
荆楚寒眸子一暗,站在飞剑上,看着此地,悄悄在心底里叹了一口气。看来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拙峰在荆楚寒没来之前一共只有四个人,师父梁以暖,大徒弟暮与觞,二徒弟白松,三徒弟石不惑,四人朝夕相处,感情相当不错。
知道今天新弟子要举行入峰仪式,他们拙峰有一个弟子名额,也就是说会有一个小师弟,再加上暮与觞已经透露过今年内门进来一个五行灵根的小弟子,故而白松和石不惑早早地就等在了大厅上,争取早日一睹小师弟的真容。
听到暮与觞回来的动静,白松师兄弟出来查看,一见暮与觞手上打横抱着的人,那人白衣已经染成了血衣,即使见惯了,憨实的石不惑还是吓了一跳,忍不住凑上前去担心地一叠声问道:“大师兄,今天不是新弟子入峰大会吗?师父又跟谁干架去了?弄成这幅样子?”
“跟翻海峰,翻海犯跟咱师父抢弟子,师父就与他干上了。”暮与觞把师父交到他手上,轻描淡写地把事情说了个大概,然后一手拉出身后没什么表情的荆楚寒:“这就是我们的小师弟,他叫荆楚寒,五行灵根修士。”
白松原来还在检查梁以暖身上的伤口,一见到荆楚寒先是一怔,目光看过来不像是看到一个陌生人,反而带着点奇怪的,称得上悲伤的感觉。
荆楚寒早已被生活锻炼得敏锐非常,他有些警惕地看着白松,可能是察觉到荆楚寒的不解,白松很快变了个样子,他一副纨绔子弟流氓样地凑过来,伸出手想要摸荆楚寒的脸,被暮与觞从旁边啪地一声打下去他也不介意,耸耸肩,嘴里笑嘻嘻对着荆楚寒道:“小师弟啊,我是你二师兄白松。放心,来到拙峰了,以后哥哥罩着你!”
“白松你给我正经点!”暮与觞眉角轻跳,他皱着眉头一把把人拉回来,换了副脸色后,才指着石不惑温和地对荆楚寒说道:“这是你三师兄石不惑,有什么事你找我或找他都行,千万别找你二师兄,靠不住!”
白松瞪大了眼睛,一开口想要抗议大师兄的诋毁,接到暮与觞警告的眼神,他很没出息地后退一步,嘴里嘟囔着:“师兄,你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吗?”
“不能。”暮与觞淡淡地回道,待仔细地给梁以暖重新包好了伤口,暮与觞抬手重新从石不惑手里接过师父,把他送到他自己的房间里。
等他跟石不惑从房里出来时,白松这厮还在逗弄着自己的小师弟,拙峰声名不显,在外界看来,峰上的几人资质都不怎么样,再加上他师父又是十足的好战分子,碰上感兴趣的人往往就拿剑冲上去直接就挑战,十足的祸害,因此大家对拙峰都有些发憷,很少会上拙峰。
难得逮到一个生人在拙峰的白松无聊属性发作,逗弄小师弟逗弄得津津有味,幸好荆楚寒只是看上去冷冰冰的,人并不冷傲,任凭白松怎么逗也忍着没有翻脸,只是板着脸坐在哪里不理他,弄得白松更想逗他。
暮与觞嘴角微微露出一个笑容,心里放松了点,他们拙峰一共才那么几个人,要是相处得不和睦,峰内的气氛肯定会无比糟糕。
梁以暖不惧修为差距,常以弱胜强,他不是莽夫,敢这么做,自然是有两把刷子,第二天梁以暖的伤就好了大半,活蹦乱跳地想要见新弟子。
荆楚寒站在他床前,梁以暖慵懒地半倚在床上,手长脚长地摆了个随意的姿势,第一次见弟子也没个正行,他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仔细地打量了荆楚寒之后,露出了一个兴味的眼神,他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第一句话就是:“你身体不好?”
话虽是疑问语气,但他说得无比笃定。
荆楚寒听了这话身体一僵,他身体中的那颗卵许久来都没有任何动静,他几乎已经快忘了身体里的这一隐患,现在梁以暖一说,他立刻意识到梁以暖在说什么。
荆楚寒脸色煞白,他睁着的幽黑的眼睛里有一丝惊惧,手脚都有些僵直,勉强定了定神,他略带点警惕地低声回答道:“是,以前受过伤。”
“我看不止受过伤吧?”梁以暖似笑非笑地扫了他的腹部一眼,屋内就他们两人,他看着冷汗涔涔的荆楚寒,眼睛里闪过一丝冷意。
荆楚寒向来敏锐,遭逢生死大变,他对人的脸色观察得更仔细,他很快就发现了梁以暖态度的转变,心里暗道一声糟糕,看来这位几乎是板上钉钉的师父不喜欢自己的隐瞒,估计再说两句话,要是还不合他的心意自己就要被撵出去了。
生死剑梁以暖可不是好惹的主,渡劫期修士尚且承受不起,他一炼气期修士何德何能敢去招惹他?
就几个眨眼间的思量,荆楚寒立刻决定实话实说,虽然还不信任这位拙峰峰主,但荆楚寒现在已经清楚这位拙峰峰主怕是实力与智慧都不缺的人物,拙峰的实力也比外界传闻的要厉害。
要是错过了,他还能找到更合适的师门吗?
几乎就一瞬间的事,荆楚寒迅速做出了判断,想到自己身上背负着的秘密,想到被灭门的蒋家,想到被黑色棺材带到地底下的哥哥,荆楚寒明白,他想要提升自己的实力,唯有找到强大靠谱的师父。
暮与觞搬自家师父搬得熟练,白松满脸痞气却不淫邪,石不惑看起来木讷善良,综合这一切,荆楚寒猜测这位师父怕是嘴毒了点,手段狠了一点,但实际上应该对徒弟还不错,成为他的徒弟,总比自己一个人摸索强。荆楚寒眼中神色数变,最后下定了决心,他决定赌一把,赌梁以暖是个好人!
打定了主意的荆楚寒不再拖延,他向梁以暖行了一个大礼,有些难以启齿地低声说道:“隐瞒峰主是我的过错,只不过这事情太过匪夷所思。”
哪怕是过了这么久,提到这是荆楚寒还是有种眼前发黑的感觉,羞窘怨愤,百般滋味在心中不一而足,“我以前误食过一株金色的灵草,又……又与人交合过,腹中留下了一孽卵……”
梁以暖是水火金三灵根修士,身为最敏锐的剑修,又是出色的丹师,梁以暖比绝大数修士的眼光都要好,他用神识观察荆楚寒时发现他腹中有一团微小却精纯的生气,而且这生气还诡异地会吸食荆楚寒的灵气。
这种情况太少见了,只有少数邪修魔修以自身血肉精气养一些伤天害理的东西才会出现这种情景,梁以暖是丹师,本身又足够强大,他走南闯北去过好多地方,见识十分不凡,他很快就发现了荆楚寒腹中的东西对他本身可能有些危害。
身为一峰之主,峰内还有修为不高的三个徒弟,梁以暖自然不敢放任一个走邪修或魔修路子的弟子在峰内,要不然每时每刻都可能出事。他原本只想问个清楚,打算要是荆楚寒不合作的话就把他丢出去,他拙峰又不缺弟子,没必要放一个居心叵测的东西在身边。
荆楚寒毕竟年轻,没想到被梁以暖这一番话语神情一诈,他就原原本本地和盘托出。梁以暖立刻就明白自己误会了,原来内情是这样,怪不得他不说!看着这个少年煞白的脸色和强压下去的屈辱表情,强势惯了的梁以暖突然感到有些不自在,不过一个少年而已,见他这样子,不难想象他遭遇过什么。
想到这里,梁以暖的声音微微柔和了些,有些粗声粗气地说道:“起来吧,男子汉大丈夫的,腹中有颗卵算什么,修士逆天而行,不过就是一颗卵而已,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不必太在意!”
“这件事到此为止,我会帮你保密。”梁以暖沉吟了一下,掏出一块玉简和一瓶丹药:“这玉简上记载了一门独门功夫——遮灵术,这是天材地宝类妖修遮掩自己的灵气与生气用的法术,我游历大陆时碰巧得到,不是什么复杂的东西,给你用倒合适,你把你腹中的异样遮起来,尽量别让人知晓。”
“这瓶丹药是一种养气丹,用来调养身体效果还不错,你腹中的那卵以你的灵力血气为滋养,这瓶丹药正好用得着。”梁以暖经常受伤,相关的丹药也充分,这瓶丹药正是他练来给自己用的,药效非常不错。
“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四徒弟了,以后有什么要跟师父说。”梁以暖最后抬眼看了荆楚寒一眼,状似漫不经心地补充道:“我护着你。”
听到这话荆楚寒低着头,眼眶一红,心中有种奇妙的归属感和委屈感。
看到荆楚寒呆怔的样子,梁以暖好心情地轻笑了一下,突然伸手轻轻弹了弹新出炉的小弟子的脑瓜,为他下了第一个评价:“傻不拉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