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月小庄,年后刚被查抄过一次。不过让官府失望的是这里什么弄得人仰马翻却都没抄出来。
但尽管没抄出什么东西来,这里的生意也不复存在。原本的温柔乡,变成了颓败的荒凉地,连原本开得繁盛的那一树海棠花如今也只有一树婆娑绿叶,形只影单的立在那里。
一身淡青色绸衫的邵隽文在海棠树下,负手而立,沉默不语,抬头看着那一树浓密的绿叶。一个带着斗笠遮着面纱的白衣女子从院子的小角门走进来,走到海棠树下,微微一福:“公子,我来了。”
“来了?”邵隽文没有回头,目光依然盯着哗哗作响的树叶,“事情准备的怎么样?”
白衣女子轻声应道:“人已经找好了,只等公子一声吩咐便送他们去该去的地方。而我,也会在三日后坐船南下,在济州等候他们到来。”
邵隽文点了点头。“嗯,宫里有消息来,皇上已经对罗同江贪污受贿的事情大发雷霆了。想必,帝后微服南巡的日子也不远了。你猜,他们会走哪一条路?”
“我猜,他们是冲中金河去的,肯定会走水路。”黑衣女子淡淡的说道。
“没错,我想也是这样。”邵隽文淡淡的笑了笑,目光终于从绿叶上收回来,侧脸转头看着身边的女子,“你也该出去走走了。这么久没见阳光,有点可惜了你这张脸。”
白衣女子抬手缓缓地掀开斗笠上的白纱,露出一张美丽的面孔,这张面孔跟一个人一模一样,几乎没有区别,只是长久不见阳光,没有一点血色,过于惨白了些。
邵隽文认真看着这张脸,嘴角带着得意的微笑:“不愧是鬼手,简直是一模一样。”
女子淡淡的笑了笑,眼底是极致的魅惑之色。
邵隽文脸上额笑意闪去,皱眉冷声叱道:“说了多少遍了,不能这样笑。那个女人是绝不会这样笑的!在她最熟悉的人面前,你这样一笑就坏了大事儿。”
“是。她只会傻笑。”女子低了低头,脸上的笑意顿时敛去,换了一脸的冷漠。
邵隽文看了之后眉头皱的更深:“你究竟还想不想报仇了?”
女子的眼里闪过冰冷的阴狠,咬牙道:“不想报仇,我会受这千刀万剐之痛吗?我无时无刻不想杀了她,把她剁碎了丢去喂老鼠都不解恨。”
“千刀万剐之痛都受了,为什么却学不会傻傻一笑?”邵隽文冷声嘲讽道。
“我不是她那等无心无肺之人,怎么可能会那种事傻笑。”女子漠然道。
“那也要学!你既然想要报仇,想要她死的最惨最痛,就必须学会她的一举一动。”邵隽文皱眉道。
“她现在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娘了,听说前阵子还私下里放走了叛逆罪妇,想来也不说小时候那般没心没肺了。而且,她的纯真无邪又何曾不是装的?她本来就揣着一副蛇蝎心肠,否则当初那么多无辜的女子一个一个被她害得生不如死,又怎么讲?”
“那是因为她们要抢她的丈夫,她自然要心狠手辣!”邵隽文无奈的叹了口气,抬手把女子斗笠上的白纱拉下来遮住那张脸,摆摆手说道,“你自己回去再好好想想。这一出好戏该怎么演,你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公子放心。”女子微微福了一福。
邵隽文说得对,金河河工即将竣工,罗同江贪污受贿的事情便被提上了议程。
之前对于他贪污的事情云硕不是不知道,就算去年济州发生河工上的材料不合格而导致河堤坍塌济州受难的事情,云硕还是忍着心头之恨没有罢免罗同江,而是顶着巨大的压力换掉了朝廷中七个重臣,大胆启用新人,坚持让罗同江呆在治河总督的位置上,原因就是如果那个时候换了这个治河总督,这金河上的工程便会半途而废,之前三年多投入的人力物力便付诸东流之水。
不是云硕卸磨杀驴,是因为这一场磨推不完,这只驴就杀不得。如今工程已经完成只剩下了一些收尾的事情,云硕压在心头的那把火就再也压不住了。
而且,自从去年济州水灾之后皇上把那些弹劾他的奏折都压下之后,罗同江便像是换了个人,更加变本加厉的贪墨,连基本的风度都不顾了。云硕早就派人去河工上悄悄地查他,这一年多他所贪墨的竟比前面的三年还多。
千夜和千寻在严密的部署防卫,吴缈和吴四宝爷两个悄悄地收拾皇上的家常衣裳。韩芊靠在凤章殿的榻上,左手抱着一只白底青花瓷碗,右手拿着一根银叉,挑着碗里的冰镇水蜜桃一块一块的往嘴里填。那样子要多无聊有多无聊,看得旁边的小嫚苹果儿等人连连摇头。
“娘娘,公主和二位皇子已经在庄子上住了半个月了,也该接回来了吧?”小嫚实在忍不住了,便上前去劝道。
“不行啊!”韩芊叹道。
小嫚不解的问:“怎么不行啊?皇宫才是他们的家嘛。难道娘娘不想他们?再说,大公主的生日马上要到了,娘娘的寿辰也要到了呀,咱们不应该把公主接回来好好地庆祝一下吗?”
“帝王家的孩子,寿辰什么的说起来重要,但也不重要。”韩芊摇了摇头,“你们有功夫在这里想这些,倒不如去把本宫的家常衣裳收拾一下,准备出宫。”
“出宫?”小嫚纳闷的看了看苹果儿,疑惑的问:“娘娘是要去庄子上看公主和皇子们吗?”
“不去。他们在舅舅舅母身边,有那么多人看护着,估计过得不错。”韩芊看了看小嫚,又看看苹果儿等人,把手里没吃完的冰镇蜜桃放到一旁,轻叹道:“本宫是想陪着陛下去金河视察河工。”
“啊?陛下要视察河工?”小嫚惊讶的问。
“我猜的。陛下还没说。”韩芊轻笑道,“你们早些准备着就是了。”
小嫚欢天喜地的起身,开心的说道:“娘娘要跟陛下出宫去视察河工,奴婢自然是要跟着去的!奴婢这就去准备出门的东西!”
韩芊看着小嫚一溜烟儿的跑去了外边,笑着摇了摇头,没再多说。
苹果儿虽然心有迟疑,但也知道皇上跟皇后无话不说,想来皇上早就有话在也未可知,遂福身道:“娘娘要出宫,除了小嫚之外还要再带几个人近身服侍饮食起居才是。”
“嗯,让香橙跟着,你就不必跟了,你去侯府的庄子上看着孩子们。本宫知道你也舍不得小石头。”韩芊笑道。
苹果儿躬身应道:“是。奴才一定会照管好大公主和二位皇子。”
韩芊想了想,又吩咐道:“你今儿出宫一趟,去看看文臻,那日她曾跟本宫说济州那边有人想要加盟家和楼的生意,说是只要能用家和楼的牌子和菜谱,便愿意奉上六成的股份。这事儿本宫觉得挺好的,这生意总要做遍天下才能赚更多的银子。咱们的格局也不能太小了,只死盯着帝都城这么点地方能有什么出息?你说是不是。”
苹果儿尴尬的笑了笑,没敢妄言。这天下能说帝都城地方小的恐怕除了皇后娘娘之外也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这是要把生意做到天下去吗?不愧是朕的皇后,这格局的确不小。”云硕一边感慨一边进门。
苹果儿等人忙躬身行礼:“奴才们参见陛下!陛下万安!”
“都下去吧。”云硕摆摆手,挥退众人。
韩芊十分难得的离了榻,朝着皇帝陛下浅浅一福:“臣妾给陛下请安。”
“嚯!”云硕伸手拉住她的手,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翻,笑道:“皇后如今也十分的知礼了,倒是叫朕刮目相看。”
韩芊笑了笑,转身靠在榻上,哼道:“难道人家以前是不知礼的人?”
“不是。”云硕坐下来着把人拉进怀里,点了点她的鼻子笑道,“只是咱们两个人之间哪里用得着这么客套?”
“那陛下是嫌我跟你太客气了?”韩芊秀美微挑,反问道。
“你怎么样都行。”云硕笑了笑,拿起手边的银叉子挑了一块蜜桃放到嘴里,点头道:“嗯,今年的桃子挺甜的。”
韩芊点头道:“泰州今年春天少雨水,这桃子就比往常甜。”
云硕点了点头,说道:“今年倒是好,金河的工程干完了,老天爷也闹起了旱灾——据罗同江前阵子来京述职的时候说,他在沿河修的那十个水库今年可灌溉万亩良田。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的。”
“是真是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韩芊笑道。
云硕低头看着怀里的人,轻笑道:“你是不是又想跑出去玩儿?”
韩芊的手指勾着自己的帕子,笑道:“是陛下自己说过的,再不会跟我分开了。所以自然是陛下去哪儿我就跟着去哪儿。”
云硕轻笑不语,这的确是他说过的话。
清平十四年五月,皇后娘娘二十岁的寿辰和大公主三岁的生日都没特别的庆祝,皇上甚至连提都没提及此事,好像是忘了一样。
礼部尚书上了一篇奏折也被皇上留中不发,礼部尚书为此还悄悄地向内阁大臣王云岭打听,王云岭给了他一句话:陛下心情不好,好像是跟娘娘生气了,这是后宫的事儿咱们做臣子的就不要多嘴了,免得自讨没趣儿。
鉴于皇帝陛下对皇后娘娘独一无二的感情,礼部尚书觉得只要皇上不说什么他还是别多嘴了,否则就真的像王云岭所言,是自讨没趣儿了。
五月初三,皇上明发了一道圣旨,说晚上梦见了先帝,先帝说陵寝不安,皇上便要偕同皇后去皇陵祭祀,给先帝安陵。千夜,千寻带八百龙卫禁军随行,朝中政事全都交给内阁处置,若有加急要紧的可派人送至皇陵给皇上圣裁。
圣旨一下,皇上便带着皇后摆起依仗浩浩荡荡的出宫,出西城门,往皇陵的方向去。内阁首辅姚盛林率一众大臣跪送帝后出京,之后便住进了重华殿,日夜守在那里,在皇上回京之前,姚大人等七位内阁大臣便以重华殿为家了。
云硕带着韩芊果然先去皇陵祭奠了先帝和先皇后,然后便以给先帝安陵为由住进了守卫皇陵的行宫之中,对外宣布谁都不见,有什么要紧的事情都让千夜代为传信。
五月初十,夜。云硕和韩芊带着千寻,小嫚,姚池等一队身手极好的护卫悄然离开皇陵,骑快马连夜赶路,在黎明时分登上南下的快船往南去。
一上船,韩芊便钻进舱中去睡觉去了。自从生皇子到现在她几乎没摸过马鞭,这回连夜策马赶路,简直把她累个半死,从马上跳下来的时候双腿酸痛差点直接扑倒在地上。
天色渐亮,千寻低声劝道:“赶了一夜的路,陛下也去休息吧。臣和小嫚轮流守着,陛下放心就是。”
云硕点了点头,进船舱之前又看了一眼姚池。姚池沉默的朝着他躬身点了点头。
“加行进的速度,朕要在五日之内赶到济州。”云硕低声吩咐道。
千寻忙应道:“陛下放心,五日之内一定会赶到济州的。”
云硕又扫视了一下跟前的几个贴身护卫,点了点头转身进了船舱。
韩芊已经倒在榻上睡着了,看来的确是累及了,她侧脸把枕头抱在怀里,被子也没盖,身上的衣裳也没换,甚至连披风都没解下来。
“唉!”云硕叹了口气,近前去把她身上的披风先解下来,又解开她的腰封,正要去除下她脚上的鹿皮靴却无意间发现她股间的血渍,一时间,云硕还以为是她葵水来了,因一边给她脱裤子一边叹道:“真是粗心!”
“啊……痛!”睡梦里的韩芊被股间的疼痛弄醒,懵懵懂懂的睁开眼睛瞪着云硕,“你干嘛?”
云硕也愣住了——居然不是葵水?居然是骑马把腿给磨破了!
韩芊翻了个身,随手拉过薄被盖在自己腿上,低声嘟囔道:“累死了,别招我啊……”话没说完便又睡着了。
云硕忍着鼻间的酸意,起身去自己随身的行囊里找出创伤药转身回来蹲在榻前,把她身上的被子掀开,想了想,又转身出去要了一壶酒,回来用酒浸湿了帕子把韩芊股间的伤轻轻地擦拭过,这期间被韩芊踹了两脚,骂了十几句,才把伤药给她敷好。
本来就不是会服侍人的,又折腾了这一阵子,云硕出了一身的臭汗,抬手用衣袖抹了一把额头,回头再看看那个抱着枕头呼呼大睡的人自己却一点睡意也没有了:“嗳!真是磨人!”
这是一艘普通的客船,船不大,除了船娘船夫之外也只有云硕一行不到二十个人。但尽管如此,二十来个人也是要吃喝拉撒,何况船上还有一位娇生惯养的韩芊。
米粮可储备,鱼虾也可以从河里捉,但新鲜的蔬菜水果却不好囤放。两日后,船上的菜蔬没有了。千寻跟船夫商议,要在前面的码头停靠上岸去补充蔬菜水果。
韩芊因为骑马磨破了腿上的皮肉所以一直在船舱里趴着,连坐都没坐起来过。这会儿见船靠了岸,忽然有些好奇,想上岸去看看。云硕一把把人按住了:“别去了,这一走路腿上的伤再给扯着,等到了济州也好不了,可别怪朕不让你四处走动。”
“好吧,我不去就是了。”韩芊盘算了一下,点头道。
“你也真是的,叫你去庄子上陪孩子,你偏不,非要跟着朕受这样的罪。你说你图个什么呀?”
韩芊侧躺在榻上,抬眼扫了云硕一眼,冷笑道:“我图什么?我图看住了你!金河流经十州九府,你这一路走过去还不知会遇到多少莺莺燕燕。我能不跟着么?谁知道你会不会背着我干坏事儿。”
“你……”云硕好笑的看着那个一脸不讲理的小女人,无奈的摇摇头,“好吧,跟着跟着。朕这辈子到哪儿都带着你,寸步不离。”
“这话已经说过了。”韩芊打了个哈欠,想要翻身,屁股上又疼,忍不住吸气。
“慢点。”云硕起身帮忙,把她抱起来让她往另一边侧身,又叹道:“早知道这样就不这么着急了。”
看着云硕一脸的心疼,韩芊忙笑道:“其实也没那么疼,放心吧。”
“都磨破了!血都浸透了裤子,还说不疼。”云硕低声埋怨道。
“这点疼,跟生孩子比起来,差远了!”韩芊握住云硕的手,轻笑道,“我都生了两回孩子了,这点疼对我来说真的不算什么。放心吧。”
“……”云硕一阵哽咽,素来冷硬的心一时软的拿不成个儿。
船舱里帝后二人正手握着手眼对着眼一腔柔情无处安放的时候,外边忽然传来一声轻喝:“贼子!纳命来!”
韩芊吓了一跳,一把攥紧了云硕的手,低声问:“有刺客?”
“别怕。”云硕拍拍韩芊的手背,“朕在。”
韩芊点点头:“有姚池在,也没什么可怕的。小嫚都不是她的对手。”
“嗯,宁侯夫人给你的人,肯定身手非凡。”云硕起身,从旁边的桌上拿起自己的佩剑,“你乖乖躺着,我出去看看。”
船舱外,姚池已经几招把两个刺客给击败,一个一剑夺命,一个落水逃走。云硕出来的时候只看见姚池拿着一方帕子在擦拭捡上的血渍。
“是什么人?”云硕皱眉问。
“不知道。”姚池欠了欠身,“这个死了,另一个跑了。”
“下次若再有这样的,要留活口。”云硕吩咐道。
“是。”姚池拱手应道。
云硕看了一眼躺在甲板上的尸体,朝着旁边的护卫使了个眼色,那护卫上前两步一脚把那尸体踢入江中,云硕冷声说道:“取水来把甲板刷干净。”
“是。”护卫提了水桶去江中打水洗刷甲板,姚池一声不响的跳上桅杆把自己藏匿在船帆之中。
码头上,一家粮米铺子里。一个年轻的活计急匆匆的进门,也不理会铺子里买米的人,径自往后院跑去。
后院,一个穿着青色葛布长袍的男子坐在一棵老槐树下喝茶,这伙计进来后躬身行了个礼,走到他身边低声回道:“先生,江上失手了。”
“失手在意料之中。”青布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码头上呢?得手了吗?”
活计点了点头:“嗯,先生放心,码头上得手了。”
“据说那女人对事物的味道有特殊的本能,一尝就知道妥当与否。那瓜果之中……”青布男子捏着茶盏低声沉吟着,“为了以防万一,你带两个人乘小船悄悄地跟着他们的船。记住,只是跟着,不许有任何动作。”
“是,小的明白。”那伙计点了点头,转身去了。
“帝王之尊,一国之母……哼!”青布衣衫的男子冷冷一笑,手指一转,那只青瓷茶杯便碎成几片。
码头遇刺一时,让千寻特别的警觉,当时便把手上的人都叫到一起,重新安排了值守的事情,又特别叮嘱小嫚和姚池:“你们两个少不得要辛苦些了。”
“放心。”小嫚咬牙道,“谁敢再来,我一定活剥了他。”
船娘洗了小嫚从码头买来的小甜瓜从后面过来,对小嫚笑道:“有劳姑娘把这甜瓜给夫人送进去吧。刚才奴才还听夫人说嘴里没有味道不想吃饭呢。”
小嫚笑道:“是呢,这就是专门给夫人买的。整个码头只有这一个瓜农卖这个,别看这几个瓜,花了我五十个大钱呢。”
“说的是,这个时节还不到甜瓜熟的时候,这些瓜长的这样好,想必是温棚里种的,是给那些有钱人家吃的。”船娘笑道,“这码头上人来人往的都是些苦力,哪有闲钱买这个吃?”
小嫚笑道:“这便是夫人的福气了。”说着,便端着瓷盆往里面走。
“等等。”姚池忙叫住了她,“这瓜不会有什么蹊跷吧?”
“不过是几个甜瓜,能有什么蹊跷?”小嫚皱眉看着姚池,忽而冷笑道,“你是不是想多了?”
姚池看着那白瓷盆里的几个绿色泛白的甜瓜,洗得干干净净的,也没打开过,按说应该没什么不对,但刚刚船娘又说这码头上来往的都是苦力,根本没人会买这些有钱人吃的东西。可为什么今天的码头上会有人卖这个?
小嫚本来就看姚池不顺眼,这会儿见她犹犹豫豫的又没什么话说,便转身进了船舱。
“娘娘,快看,甜瓜。”小嫚说着走到床榻跟前,把白瓷盆放在跟前的小桌上。
韩芊抬头看了一眼,笑道:“这卖相,看着就没食欲。你该不会让我抱着一个啃吧?”
小嫚笑道:“就这,刚刚在外边姚池还说这瓜有蹊跷呢,奴婢就是让船娘洗了洗,娘娘您看看这瓜可有不妥?若是可以吃,奴婢这就给娘娘切开。”
韩芊拿了一个甜瓜来凑到鼻尖闻了闻,轻笑道:“不错,应该挺甜的。”
“那我切开了?”小嫚说着,从袖子腰间抽出小匕首拿了帕子擦了擦,又转头笑问云硕:“陛下也尝尝吧?”
云硕对这些瓜果梨桃素来不感兴趣,听了小嫚的话也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便继续低头去看手里的一份加急密奏。
小嫚把一个甜瓜切成月牙放在一个白磁盘里,韩芊伸手便拿了一块送进嘴里。‘咔’的一声咬去一半儿,甘甜的汁液便在唇齿之间浸润开来。
“好吃……唔!呸!”韩芊顾不得腿上的疼痛,欠身把嘴里的甜瓜吐进了跟前的痰盂里。
“怎么了?”小嫚惊讶的问:“不好吃?”
“有毒。”韩芊说着,又使劲往痰盂里吐了几口口水。
云硕已经慌张的起身过来,从腰间的荷包里拿出一颗百消丹送进韩芊的嘴里:“快吃下去!”
小嫚看着韩芊吞下药丸,再看看痰盂里韩芊吐的甜瓜,又拿了一片甜瓜送到嘴里去尝。
“真的有毒!”韩芊看她还不信,皱眉道,“是毒驹草里萃取的毒,吃了以后不会死,但会伤害到眼睛,轻着看不清楚东西,严重了便会变成瞎子。”
“可恶!”小嫚气得抓起一个甜瓜捏得稀巴烂。
云硕也拿起一个甜瓜来反复检验,皱眉道:“这瓜中之毒到底是怎么放进去的呢?”
韩芊起身,从云硕手里拿过那个甜瓜直接看瓜蒂之处,冷笑道:“应该是这里。”
“你是怎么确定的?”云硕看着那瓜蒂,虽然刚刚洗过,但明显有干枯的迹象。
“这甜瓜若是等到真正的花熟蒂落之时再摘,放不到一两天就会烂掉。所以瓜农一般都会在甜瓜有七八分熟的时候便摘下来,所以一半的甜瓜都会有一截儿瓜蒂,而这几个甜瓜却都没有。你们在看这里不是新茬儿,想来也不是船娘刚刚清洗的时候摘掉的。”
“这倒是,我买的时候这瓜就没有瓜蒂。”小嫚点头道。
韩芊冷笑道:“若是用医用注射器吸了毒药从这里注射进去,再放个一两天,等那针孔风干,便再也无迹可寻。”
云硕和小嫚顿时恍然大悟,小嫚咬牙骂道:“这些贼子还真是有心思!居然能想出这样的主意来!”
“你是怎么猜到的?”云硕问韩芊。
韩芊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我之前用这种方式给甜瓜注糖水,如此,不甜的甜瓜吃起来也很甜,而且旁人也查不出痕迹来。却没想到有人跟我心心相通,也想起用这种办法来下毒。”
“幸亏娘娘的味觉异于常人,一下就尝出这瓜有毒,否则……真是不堪设想。”小嫚忙端起剩下的甜瓜起身道,“不行,我得跟他们说说,谁也不能吃这瓜了!”
“不单单是瓜!”韩芊忙喊道,“这次你们去码头上买的所有东西都不能吃。”
小嫚忙回头应了一声:“是,奴婢知道了。”
云硕起身去把船舱的门关上,转身回来把韩芊搂进怀里,低声叹道:“看来我们的行踪已经被有心之人给关注了。他们这一路跟着咱们,就是寻找机会下手呢。”
“是啊!他们明明知道我能尝出食物里有没有毒还用这种办法,看来是真的急眼了!”韩芊此时也觉得后怕,若万一自己没尝出那甜瓜有什么不妥,又或者云硕他们吃了什么东西是自己没尝过的,那又会怎么样呢!想到这个,她又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抓住云硕的手焦急的说道:“以后你无论吃什么都要给我先尝尝,记住了吗?”
云硕忙安慰道:“我们多加小心就是了。你也不必这么担心,千寻他们也不是白痴,还能让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下毒?”
“总之小心是没错的。”韩芊叹了口气躺在云硕的腿上,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此时此刻,韩芊满心里想的只有一个人。
那个人曾经跟她朝夕相处,曾经在宫中陪伴自己,也知道自己用注射器往甜瓜里加糖水的事情。只是她现在不是应该已经死了吗?无色庵不是遭了火灾,里面的人全都烧死无一幸免吗?这个用注射器在甜瓜里下毒的办法难道只是巧合?
是巧合吗?!
云硕看着沉默不语的韩芊还以为她吓坏了,遂抬手揉了揉她的脸颊,低声问:“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韩芊摇了摇头,忽而笑道,“我想吃烤鱼了,你叫个人捉几条鱼来咱们烤着吃好不好?”
云硕摇头道:“你身上有伤,这鱼虾什么的还是少吃。不然回头受罪的可是你自己。”
“已经好了!”韩芊抬了抬腿,笑道:“不过是磨破一层皮而已,有姚夫人的灵丹妙药,再深的伤这两天也能好了。”
“你呀!就是嘴硬。”云硕无奈的摇头。
“我不是嘴硬,我是嘴馋。”韩芊笑嘻嘻的抓起云硕的手,放到嘴里咬了一下。
------题外话------
能猜到坏人是谁了吧?猜对有奖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