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他们回去的话,只有死路一条,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女人泫然欲泣,说出的话清晰而连贯,但声音在颤抖,绵绵的颤音却好似春日里和煦的谁他妈知道雇主说是一只猎狗,那狗原来是只猎豹。微风,吹皱春水般能轻易撩拨起人心底最柔软的怜悯。
“你他/妈老实点,自己过来,别让老子动手!”三角眼一径叫嚣,对女人说着话,眼睛倒睨着徐昊,上下打量。
“你小子赶紧走,别他/妈多管闲事!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一个汉子紧声附和,手中的铁棒一下一下有节奏的拍打在另一只手上。
其他三个男人也是一样的动作,不紧不慢,似示威似挑衅,看似随意却格外引人注意。
女人一边紧张的盯着五个大汉的举动,一边小心翼翼的挪动步子靠近徐昊。
“啊!”
就在女人距离徐昊不过两尺间隔时,猛然发出一道短促的痛呼,伴随着龇牙裂嘴倒吸气的急促余音,毫无征兆的乍响在几人耳际,如同被掐断了脖子的鸭子,破了音后戛然而止。
定睛看去,不过一息之间,女人纤细的右手腕已被牢牢钳制在徐昊骨节分明、刚劲有力的手中,动弹不得。手掌上一道鲜明的血口,血水从破口处汩汩涌出涓涓流下,很快染满半边手掌。滴落在茫茫银白积雪间,晕开诡异的鲜亮。
“你!”女人不敢置信的圆瞪了杏眼,一时发懵,竟想不起刚才那一瞬间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只觉右手腕的骨头恍似被铁钳夹碎了。也分不清到底是手掌上深可见骨的伤口痛得厉害,还是皮/肉下碎了的骨头痛得厉害,扭曲着一张秀气的脸吸气声声,痛得说不出话来。
徐昊的神色几乎没有变化,甚至看都没看一眼从女人手上夺下的匕首。他眼窝深邃,眸光幽深,微微勾着唇角,嗓音刚硬冷酷,语调却漫不经心地问道:“谁派你们来的?”
三角眼心底有些发憷,不管刚才别人有没有看清徐昊夺匕首的动作,反正他看得一清二楚。这个魁梧的男人从停车到下车一直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也好像被他们一行人故意弄出的声音、动作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但是,当田茜靠近并且蓄势待发时,他的眼里极快地闪过一抹了然。接着居然不躲不避,反主动出手,快如疾电,后发先至。力大而技精,手臂翻转如雄蛇吐信,五指似百变利刃,凌厉之势破空而出。藏在田茜袖中半露头的短匕首毫无他法的转落至他手中。
一招,就这么迅捷的一招!
所谓百闻不如一见,三角眼顿时明白,这男人比他们所知的强!而且老早看出了他们的破绽!想到这里,他禁不住心下惊跳连连。
可破绽在哪里?又是什么时候露出来的?这出戏,他们百试不爽,演得多了,自己都觉得逼真。从来只有胆小绕道的,没有不怜香惜玉、心生同情的。
很少有男人能抗拒田茜的求救。
正因为有这份笃定,他们才敢来。不是盲目托大,是计算出了接近七成的胜算。这年月,但凡有个五成机会,就值得冒险。
谁也没想到会在至关重要的一环掉链子。
纵使百问纠结,这时候已经骑虎难下,懊恼、后悔、反省统统没用,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不试怎么知道一定拿不下,于是硬着头皮喊,“少他/妈废话,哥几个操家伙,上!”
另外四个男人因为眼瞅着田茜原本该手到擒来的成功急转直下为失败,怔得一时反应不过来。听了三角眼的喊话,下意识的念头在脑袋里飞旋:如果蜂拥而上有用,还要田茜演这出苦肉计干嘛?
田茜得手才是关键!
这回的目标不是人人可欺负的瘪三,是个异能者!他妈/的,据说还是二阶速度型异能者!上?上去有屁用!
三角眼怒喊,“愣着等死啊!都给我上!”
说罢身先士卒,举着大刀,一往无前。
四人见三角眼冲了上去,一听“等死”两字,打了个激灵,也抡起手中的家伙不管不顾了。
以上所思所想所言不过是几秒钟的耽搁。
徐昊面色冷肃,刀削般的刚毅下巴隐隐透着锐气,低垂的眼中锋芒大盛。只见他大手骤然一拉,随即挥出,女人便如断线的风筝被抛甩了出去。田茜凌空惊呼的同时,徐昊疾步上前,欺身而近,一臂坚硬如铁错身格挡住三角眼挥刀的长臂手肘。
几人不如徐昊强壮高大,三角眼被撞得吃痛,闷哼出声,紧随着女人坠地的痛呼,一前一后响起。徐昊已经变挡为缠,手成握,抓住三角眼的手臂猛然一拽,借着猝然发力的如虹气势,再反力急推。这招迅猛的借力打力,让三角眼毫无躲闪的机会,亦找不到任何稳定身形的手段,抗衡如此大力。
就在三角眼失衡后倒之时,徐昊曲成爪状的手顺势捋过他的小臂,拿住臂上穴位巧施暗劲,三角眼哼唧一声,无可奈何的松开了紧握在手上的刀,直挺挺飞甩出去。
徐昊却是毫不拖泥带水的旋身撩起飞腿,横扫了近身的另三人。在他斜身倾倒之际一手撑上越野车车头借力,以不可思议的方式自刁钻角度扭转身体矫正身姿,不给人喘息之机,双腿似张开的蚌壳抑或拉开的虎钳,稳稳夹住又一人脖子,微微咬合轻扭便将人彻底摔倒。
那三个被飞腿扫中的男人趁势将手中铁棒狠掷向徐昊,本是无论如何也能有一支击中目标。却只是一个眨眼,三支铁棒似利剑回鞘尽数落入徐昊手中。乘风飞动的铁棒力道之猛,去势之急,若骨肉之躯生受,怎么都得受伤。
然而徐昊竟似一根根接住,轻松随意得很。乔雅若在,便知徐昊巧用了空间中转,利用空间卸去了铁棒上的力道。
奈何面前几人不知其中奥妙,只看得骇然失色。
三角眼倒摔飞出,屁股着地滑行了半米才在一背的碎雪阻挡下停住。扬起的雪尘,如雨纷纷而下,错眼的功夫,“噗通”、“噗通”连声响,另四人前仆后继扑倒在雪地里,沾惹一头一脸的雪。
三角眼不是练家子,但他在末世前就是吃打架这碗饭的。本以为速度型异能者怎么都该走闪避迂回的路子。而他自己是一阶力量型异能者,招式虽然简单不漂亮,一力降十会,又兼另一个兄弟是一阶速度型异能者,几人合攻虽无多少胜算不该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没想到对手根本不按常理出牌,不躲不闪,招招实打,且功夫了得。
又见徐昊进退间从容不迫,对那三支分明让人避无可避的铁棒竟是不屑一顾的姿态,随手接个正着。
这下三角眼半点侥幸、一分斗志也无。己方狼狈至此,哪还顾得其他?
识时务者为俊杰,他扯着嗓子高喊一声,“跑!”
话音刚落,本已经悄声溜开的田茜跌跌撞撞吓得滑了一跤后手脚并用跑得更快,三角眼五人也是不顾伤痛爬起来扭身狂奔。几人之中,明显有一人跑的比其他人快得多,几步追上田茜,拉了她飞窜。
这个地方四周开阔,每个人逃跑的方向都不同,显见是早就商量好的。一旦事败,舍一人,成全其他人。谁要跑的慢了被逮住,也只能暗怪自个儿运气不好,做了牺牲品。
徐昊见此,并不在意,只是轻轻扯动了嘴角,掂量下手中的铁棒,疾甩出一支,正中十丈开外三角眼的膝弯。“妈呀。”三角眼扑地巨响,雪尘漫漫,其他人闻声丝毫不敢回头,更加卯足了劲逃命。
三角眼心知逃无可逃,起身意欲再拼一把,一个黑黢黢的枪口已到面门,惊得他差点儿咬着舌头。
徐昊冷笑道:“现在能好好说话了吧?是谁让你们来的?”
三角眼自觉在劫难逃,说与不说一样下场,不免冷哼,“要杀便杀,废什么话!”
徐昊眼眸轻转,笑道:“我知道你们的目的不是杀我,所以,我也不想杀你,只要你说几句实话。”
三角眼惊讶道:“你知道我们不是要杀你?”这一问,好不容易涌上心口的丁点儿赴死勇气片片龟裂飞散,随即如水雾般蒸发得无影无踪。
能活着,谁他/妈愿意死。
徐昊虎着面孔,冷嘲道:“那个女人的匕首太短,要取我的命除非正中胸口,但无论是她靠近的角度还是她自身的能力都办不到。所以她的作用是伺机刺伤我,而你们扑上来将我打残。”
“你……”三角眼愕然不已的看着徐昊,嘴角抽搐道:“你……怎么知道?”
徐昊挑眉冷笑,果然如此。其实只要猜到谁是幕后黑手,后面的顺理成章并不难猜。至于谁是买凶的人,范围就更小了。知道他只身离开民俗村去干什么的有哪些?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必经过这条路的又有哪些?
找人制造一场“英雄救美”的意外,是伤是残自然是多管闲事的“英雄”咎由自取与人无尤。他伤了残了,谁能最终得利?
徐昊眼神犀利道:“说吧,你们的雇主是谁?”
三角眼抖了下嘴角,答道:“不知道。”见徐昊脸色一变,忙补充,“这个不骗你,我真不知道。只有我们老大见过雇主,我是听命行事。要是早知道雇主给的消息不实,说什么也不会接这一单。”
就算接,也不会只带这么几个人过来。怪只怪自己贪心,老想着掺和的人多了,分的报酬太少,不划算。
谁他妈知道雇主说是一只猎狗,那狗原来是只猎豹。两者的价钱可差远了去了。这都能看错,那雇主眼睛被屎糊住了?
徐昊道:“那你说说,雇主给你的消息都有什么?”
三角眼赶忙知无不言道:“只说让我们今天一早来这里埋伏,说是必经之路,你肯定会来。又说了你的车什么样,你什么样……声明不要你的命,只要你一条腿……哦,还说了你是速度型二阶异能者,你会功夫……”不过是三脚猫的花拳绣腿。
屁!滚他/妈/的三脚猫功夫!那雇主当真害人不浅。
徐昊脸上的笑容忽然变大,看得三角眼眼角直跳愈发感到森寒,他不由警惕的低声道:“我知道的都说了。”
徐昊低头盯着他,神情冷峭,一字一句道:“你明明知道雇主姓徐,怎么能说不知道?”
三角眼急的叫起来,“大哥,我什么时候知道雇主姓……”
“你现在知道了!”
“呃?”三角眼一愣,诧异的神色不及收回,旋即明白过来,这人分明猜出了雇主是谁,偏要这话从他的嘴巴里说出来。他不蠢也不笨,这,这后面的事,哪里是他能掺和的?雇主有实力买凶伤人,自然是个狠角色。
三角眼惊出一身冷汗,磕头如捣蒜,“大哥,您行行好,我混账,我不是人,我错了,我……真不知道。”他原来确实是不知,可这会儿听到雇主姓徐,眼前这人也姓徐,两个姓徐的,你谋害我,我算计你……奶奶/的,他不想瞎想都不行啊。
徐昊微微俯下/身,目光凛冽,声音却舒缓起来,“只要你跟我回去,把该说的说完,我可以保你不死。放心,为了避嫌,雇主一定不会动你。他跳出来灭你的口等于不打自招。当然,如果你不愿意,我也没必要留你了,我反正不介意食言而肥,现在就能送你一颗子弹……”
三角眼心思急转,听到耳边传来清脆的打开手/枪保险的“咔嚓”声,心里随之一颤,萎顿下来,连呼,“别,别……”
徐昊冷然的收起枪站直了身体,笔直如松,嘴角弯出一道意味不明的弧度。莫可名状的心情里奇异的没有过多的愤怒,只是血脉里的热度在平静的流逝。
只要一条腿!!
末世之中,取人一条腿和取人一条命区别有多大?
这就是父亲说的,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亲之人对他干的事!民俗村问题的根源在徐家众多亲戚身上,他不过是在家族内部态度强硬了些,便已经有人容不得他了。那不惜买凶伤人的究竟是谁,他心知肚明。
不过,他却不愿这么快把那人给揪出来。将脏水甩进油锅里,让锅里的东西彻底炸开,总比暗地里把那团污水抹掉更有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