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开始,从情窦初开的懵懂,到相濡以沫的平淡。
从为第一次一起看日出而欣喜交加,到一起走过夕阳还能不计较地为年迈的对方揩去嘴角的饭粒。
从怦然心动,到岁月悠长。
黑暗中,言若的眼睛亮亮的,像柔和指北的星光,安静无声。
沥水反过来握住言若的手,仰了头抵在言若的胸膛上,“言若,我们去富士山看樱花好吗,三天两夜,什么都不要想,就我们两个人?”
言若笑,说姑娘,你要考虑清楚了,那是一座活火山。
沥水瞪他,说它若是喷发了我们正好看一次。
言若说姑娘,我们临时找不到旅游团跟着得自己找车坐自己规划路线。
沥水说没事,我们就在沿路做一个标记回来的时候就不怕丢。
言若说也许我们得在山头露宿。
沥水说不怕,我们可以化雪止渴。
言若说……
沥水叉腰,怒目,你到底去不去?
言若笑得温柔,拉过她的手,一指一指地重新扣上去,再握紧,掌心温厚,他软声,说去,多远都去。
第二天,两人双双请假,沥水的理由是樱花要谢了,言若的理由是趁富士山还没有喷发。
言若本来坚持要坐飞机,但是沥水数了数花花绿绿的钞票,严肃地表示为了以后几天能够吃香的喝辣的我们只能坐巴士,言若不解风情地把一张银行卡递到她面前,沥水视若无睹,不理他,满足地把一堆小面额的钞票塞到包包里面,扬手招了一辆巴士。
两人找了右手边靠窗的位置坐下。沥水掏出手机给家里打了电话,妈妈说家里一切都好,爸爸被评为全市十佳公务员,沂水的市质检成绩很好,进入一线的985高校绰绰有余,自己的风湿病自从上次喝了舅舅送的药酒就很久没犯了。沥水高兴地在这边呵呵笑,说甚好甚好。末了,她说,妈,这几天我手机会关机,我和言若要去富士山,就是那座像在冰淇淋上撒了几颗红枣的山,对,和言若,好了,妈就这样了。
她挂了电话,没去听母亲在那边讲了些什么话,然后掰开手机后盖,卸了电池,屏幕一闪黑掉。
彼时,言若正拿着一张地图低着头认真地用笔在上面描着,旁边还摊开了几本旅游手册。
他穿了一件有点厚的军大衣,额前的刘海软软垂下,皮肤白白的,但是因为天气干燥,微微起了皮。
沥水从包里面掏出一瓶皇后牌片仔癀珍珠膏,恩,其实这就是沂水给她准备的所谓的化妆品,她从穿开裆裤的时候就一直抹到现在。她取了一点,冷不防地点在言若脸上。
言若被乍来的冰凉感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躲闪,伸出袖子护住脸,低沉的嗓音带了鼻音,“干嘛?”
沥水嘿嘿笑,看他脸上滑稽地挂着的一个白点,“皮肤都裂了,还不涂点保湿。”
言若伸手摸了一下,黏黏的,凉凉的,他皱了皱眉,“男生怎么能涂这些东西。”
沥水不理他,过来扶他的脸,憋着笑严肃,“不要动,我给你抹一下,让你做个白白胖胖皮肤水水润润的乖宝宝。”
沥水的脸靠的有点近,言若凑上前闻了闻,“你身上的香味原来一直是这种味道啊。”
他埋头在小本子上密密麻麻地写日程安排。沥水悠闲地在一旁吃薯片,嘎吱嘎吱。
巴士出了市区,视野变得开阔,沥水也从一路颠簸昏昏沉沉的状态变得格外雀跃。她时不时地扯扯言若的袖子,“快看,那朵云好像一个大斗笠”,“你看,那边的山头好像开满了红色的花”,“你看,那边有一群鸟”。沥水贴在窗户上,像未经世事地孩子,兴奋地把所见之物事无巨细地讲给言若听。
言若无奈,唇角却未知未觉地带了宠溺的笑意。
他扳正沥水的身体,沥水明显对窗外的风景恋恋不舍,三心二意地听他讲话。
言若敬职敬业,“首先我们去浅草寺,然后坐车去富士山脚的河口湖,晚上住在富士山脚的宾馆里。”
沥水闻言,严肃起来,她掏出钞票数了数,最后干脆拿了发夹夹住刘海,拿计算机啪啪啪地算起来,然后一本正经和言若说,“我们要找一个有自助餐的酒店,这样不仅能吃得多,还便宜。”
她看见言若惯性地把手伸进皮夹,连忙打住,“我们出行只能用固定的钱,你说过财政大权归我的。”
言若看她一副宣誓主权迫不及待的样子,好笑,合了手中的笔记本,带了眼罩,往她瘦小的肩上一靠,长手长脚一摊,“好,都听你的。”
沥水勉强满意,这时候也顾不上被人吃了豆腐,只埋头噼里啪啦地计算,口中念念有词。言若得寸进尺地搂了搂,像一只小猫一般贴在她的身上。
两人在浅草寺门口下了车。浅草寺位于东京台东区,是东京都内最古老的寺庙。
寺庙门口挂着一个巨大的红色纸灯笼,上书雷门二字,朱门红瓦,古朴别致,却俨然有了一种庄严的意味。
游客众多,两人夹杂在庞大的人流中显得格外藐小。沥水没有经验,下意识地拉紧了言若的手,往言若这边靠了靠。彼时言若正在给一个问路的欧美人解释自己也不认识路,他低头看了看难得一副小鸟依人甚是依赖的沥水,嘴角噙了笑意,反手揽了揽她的腰。
孩子抬头,说言若,这个地方这么偏僻,离中国大概有十万八千里,离高琪他们也有三四个小时的车程,人真藐小,好像随时会被湮没得什么都找不到。
言若笑,说真傻,你还有我啊。
本堂里面供奉着巨型观音神像,约有六米,高高在上的神,总是一脸安静,即时被下面的烟火长年累月地熏着,也不过是脸黑了点,颜色脱落了点,表情倒是日复一日的安详。
言若见着,难免觉得亲切,双掌合十,甚是虔诚地夹在一群老妈子以及二八少女之间微微弯腰拜了拜,像模像样。
沥水咬着手中的玉米棒,“你信佛吗?”
言若高深,“谈不上信,有敬畏终究好一点”,他看了眼沥水,嘴抽了抽,附耳与她说,“在菩萨面前不要吃东西。”
沥水闻言,慎重地把玉米棒别到身后,恭敬地朝菩萨鞠了鞠躬,“可曾许愿?”
言若超然,衣袂临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