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和着雪,让他的心里又泛起了波澜,一股暖流涌上心头。他仰望着天际,雪花又纷纷落下,凤凰旗帜分外鲜红。
在他离开先生和花蕊儿游历的那些岁月里,追捕四处流窜的强盗,扶助需要帮助的人们,支撑着他的不仅仅是信念。而是他知道,当他回到小木屋时,泰斯米尔先生和花蕊儿,就在那里等他。
他还记得,还离的很远就看到,云雾盘绕的花丛中,温暖熟悉的木屋前,身穿崭新绿裙的花蕊儿,就站在那里。第一眼就能看到她。
他向她挥挥手,加快脚步。等他走近了些,她却笑着及时跑开了,从不和他并肩走进小木屋。
坐在桌边,吃着他亲手做的饭菜。先生忙不迭吃的很香甜,即使白须上沾上一点汤水也顾不得去擦了。她则依如花朵般娇艳,笑眯眯地看着先生贪吃的样子。
先生忽然皱着眉头,看看满眼打趣的花蕊儿,又看看他。最后,他的目光又落在花蕊儿身上,疑惑而仿佛自言自语道:“艾尔希娅,好像刚才你穿的还不是这件衣裙呢?为什么换下你迎接他时穿的那件呢?这件,更好看吗?还是这顿饭,真的值得你这么期待呢?”
花蕊儿顿时扭捏着收敛了取笑先生的眼神,慌得连盘子里的汤都差点洒了出来。
他好像也是第一次发觉,确实是这样的。而且,好像每次都是。
先生却像完全没有理会花蕊儿埋怨他说破了一个秘密时的羞怯。他又吃了一口,满足地摇头叹息着:“这么美味的饭菜,确实应该有件像样的新衣服相配,吃起来肯定更香啊。”他看着花蕊儿,“艾尔希娅啊,下次,你要提醒我,我们一起换上格雷恩买给我们的新衣服去迎接他吧。说不定,格雷恩看到我们如此隆重地想念他,也能了解我们的心意,会多做几个好菜。那我老人家多亏了你打扮的漂漂亮亮地,可又有口福啦。”
终于,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花蕊儿早已脸飞红霞跑进自己的屋子,即使先生不再笑了,也不肯再出来了。
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情啊!却记得如此清晰!
他微微一笑:“是啊,花蕊儿毕竟也是个年轻的姑娘啊。”
远处传来马蹄声,所有的人都翘首远望。一匹马四蹄翻飞,骑在马上的人快马加鞭,裹在风雪中高声呼喊着:“他们来了,他们来了。”
“他们来了,他们来了。”守候的人群都欢呼起来。格雷恩和特林维尔相视而笑。“他们来了!我们走!”
前来报信的是阿卡阿卡,他跳下马,兴奋地嘴都合不上了。
“全都来了,马上就到了。离得老远,我就看到这面旗了。”他回头指着,“你们看哪,他们也想让我们,早早就看到他们啊。”
特林维尔大声呼喊着:“士兵们,我们的朋友来了。你们还在等什么?”
其实,已经不用他说什么了,士兵们早就蜂拥着冲了去。他们都想亲眼看看那些被仇敌灭国,过着悲惨的日子,却还生生不息的凤凰一族。
今天,他们就要回家了。他们看到了!
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眼神中却透露出坚定和安然目光的凤凰族人。他们扶老携幼,除了战士们手中的刀剑,老人身旁的拐杖,其他人除了身上的衣物,几乎都身无长物。
士兵们迎上前去,搀扶着老人,从虚弱的女人手中接过熟睡的幼儿。可是当他们想帮着那些疲惫几无走路气力的母亲,接过她们手里的孩子,却被感激的微笑所婉拒。她们已经失去过太多,孩子是所有凤凰一族人的希望。她们只想把孩子们紧紧地抱在怀里。
风雪弥漫,却遮不住他们向往的目光。一朵飞扬的凤凰旗,飘入所有人的眼中。像血一样鲜红夺目。
没有人再说什么。顾不上回应温暖的问候,他们却都挣脱了战士们好心的搀扶。男人,女人,老人,孩子,所有的人,都跌跌撞撞的扑过去,围在旗帜下,手扶着旗杆,仰望着,哭泣着。
“是我们的旗啊,是凤凰旗!是凤凰旗啊!”
厚厚的积雪无法湮灭热泪,那些身心疲惫的老人,甚至跪了下去,把脸埋在雪中痛哭着。哭声夹在风中,令山河沉寂。年轻的战士们,黑巾蒙面,都围在一起,他们的肩膀耸动着,无声的哭泣着。
花蕊儿公主在哪里?公主,你在哪儿?他们呼喊着。声音嘶哑,悲恸欲绝。
圣城的士兵都垂下了头。他们本应笑着迎接他们,不能让他们踏上自己的土地的第一天,就看到还有别的人也在流泪。可他们无法让笑容挂在脸上。
此情此景,格雷恩也早就预想过。可他也不忍看下去。他听到身边有人干咳了几声。可那声音也明显是从哽住的喉咙里发出。他知道,现在不是他们跟着愁苦的时候。可他也知道,所有真忱热烈的慰问和暖心的话语,都不及让他们痛哭一场来得痛快淋漓。他们太需要发泄一下十几年来的悲愤和压抑了。
更多的凤凰族人涌了过来。他悄悄地退后几步。凤凰旗下,哭声一片。
他默默地扭转头,心中酸楚,不忍再看。
突然,他觉得四周变得静悄悄地,连风都停了下来。他抬起头,身边的朋友早已像木雕泥塑般呆立着,眼睛死死盯着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