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1 / 1)

“格雷恩,形势很紧急,快上马车,留给我们的时间并不多。”王后说道,却没有给他询问的机会。

格雷恩听从了王后的指令,在车上他也默不作声。他知道王后会对他说些什么。

“你必须马上离开伯阿多尼国,格雷恩。对此我感到很抱歉,也无能为力。我没能说服国王,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格雷恩知道她指的是什么。“王后,这是危险地。我们必须制止它。”

王后摇摇头:“你还不知道,你只是被关押了三天。可是这三天里,国王和他的御前会议已经完全陷入了狂热中。他的将军和大臣们,都相信国王会给他们带来前所未有地胜利。他们已经被他所描述给所有人的远大前景所折服,憧憬着那伟大的时刻。现在,我们要说服的不是国王一个人,也许,用不了多久,甚至也不是他身边的那些王公大臣,将军士兵,而是整个国家。我们毫无机会。”

“可是王后,一定要有人去做些什么。如果我们也放任这一切毫无节制的发生,接下去,这个国家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这正是应该由你来做的事。我本来还心存一丝幻想。可是,国王已经下令,在大军出发后,尤葛纳可能会危及你的安全。一刻都不要停留,格雷恩,去跟你的母亲告别,马上就离开。答应我,你们不要冲动,当务之急是先设法离开伯阿多尼国,远离国王的掌控。伯阿多尼国的未来也许只能靠你来拯救了。这是多么悲哀啊。可是,没有时间再说多余的话了。记得我说过的话吧。”

格雷恩听了,心情十分难过。他不是为了自己将流离失所,离开剥伯阿多尼国,虽然他才刚刚回到自己的家乡还没有多久。不是为了这个。

他一直深爱着伯阿多尼国。可是,现在国家却要陷入与邻国灾难性的战争。到那时,将要多少士兵和将军在这场战争中丧失宝贵的生命呢,有多少家庭将承受失去亲人的痛苦呢。他不但无法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反而将被迫离开这里。

他心有不甘,可是他知道,如果事情不到紧急的地步,王后怎么会亲身冒险来释放他呢。他来不及多想,答应了王后的请求。

王后带他来到南城门,守城的士兵没有检查就径直放行。格雷恩想到牢房的看守,外面的马车,见到马车驶过就马上打开城门放行的士兵,都让格雷恩明白,所有的这一切,都是往后早已安排好的。可是眼下,他也无暇顾及了。

马车出了城门,在平坦宽阔的官道上飞奔。王后和格雷恩都默不作声。

大约行驶出十几里,路的东边是一片小树林,马车停了下来。

王后对格雷恩说道:“好了,我的孩子。我只能送你到这里。我必须尽快赶回去,国王见不到我,会起疑心的。记住,一切我都安排好了。国王今天晚上会去拉尔斯军营召开军事会议,他明天早上才会赶回来。而尤葛纳被我派去卡桑斯蒂尔去办理一些公务,虽然我并不认为他是最佳的人选。可是这样能保证在天亮以前,没有人会发现你已经离开了巴布克莱的监狱。我知道,那里根本就不是你应该去的地方。”

格雷恩感激的说道:“谢谢你,王后。”

王后眼睛里含着泪拥抱了他。王后转身上了马车,又回头看着格雷恩,欲言又止。

格雷恩问道:“王后,有话您尽管请讲。”

王后脸上挂着泪,她勉强笑道:“我们这里分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相见。格雷恩,答应我,下次,无论在何时何地,如果你见到国王,都请你能原谅他。”

格雷恩一时沉默不语,王后说道:“我知道这个要求是过份了。可是……”她叹了口气。

格雷恩说道:“王后,我会答应您的。尽管还不知道将来会是什么样子。我想告诉你,陛下他错了。可是我只能抱有期望,但愿他能改弦更张,不要在危险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如果这样,我不会恨他。”

王后说道:“我知道你是宽宏大量的孩子。去吧,他们还在等你。”

爱丽娜王后的眼泪,让格雷恩心酸不已。本来,王后应该泪水涟涟地送走她的女儿远嫁他乡。可是如今,却无助地看着他逃离伯阿多尼国。

只有几天的功夫,一切都变了。格雷恩望着月光下疾驰而去的马车。心中升腾起对王后的感激和不知何处可去的茫然。

王后说了,他们还在等他。那一定是母亲和艾尔希娅。一想到她们安全。他的心里放松了许多。事情还没有到最坏的时候啊。

蕾丝瑞大婶和艾尔希娅是坐另一辆小马车来的。和她们同时赶到的还有特林维尔,这让格雷恩长舒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还能有什么比有个忠诚的朋友在自己身边更让他感到踏实地呢。

没有更多的时间来表达母子间的难舍难离,蕾丝瑞大婶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儿子。格雷恩不能安慰自己的母亲,他自己也是满眼的泪水,悲伤哽噎了喉咙,让他说不出话来。

特林维尔站在一边,现在,无论他否愿意,能安慰蕾丝瑞大婶的也只有他了。不过他宁可去服苦役也不想面对这样的生离死别。

他说道:“蕾丝瑞大婶,您必须现在就放格雷恩走,天亮前他必须赶到一个隐蔽地,国王找不到他的地方。你忘了爱丽娜王后是怎么说的了吗?”

蕾丝瑞大婶尽管舍不得离不开自己的儿子,可是想到王后的话,也是为了格雷恩的安全着想。她勉强擦干了泪水:“去吧我的儿子,多多保重。”

“我向你保证,母亲,我们会很快再回来。那时候,我不会再离开你。”

他又对艾尔希娅说道:“很遗憾,可是眼下的事情很明显牵连了你,你将从温暖平静的房屋里走出去,走上一条还看不到通向未来的路。我无法预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前面有多少艰难险阻在等待着我们。所以,真的很抱歉,可是你必须跟我走。我答应过泰斯米尔先生,只要我还活着,就一定不会离开你的身边。你愿意跟我走吗?”

艾尔希娅眼睛里闪烁着黑夜无法遮掩的喜悦的目光,那喜悦是看到他的平安,也有对他无限的信任。她用力的点着头,好像在说:“带我去吧,我不怕任何危险。我愿意跟着你,到任何地方。”

必须要分别了。他们一定要在天亮前的有限时间里,尽可能的多走些路程以更加远离巴布克莱王城,并且尽快找到一个安全的容身之地。

母子相拥洒泪而别。格雷恩和艾尔希娅骑上特林维尔事先准备好的马匹。他告诉格雷恩,这两匹马是王后为他们准备的。王后为了他们能安全离开,真是费尽了心思。

格雷恩看到特林维尔也上了马,他说道:“特林维尔,你不用再送我们了,我们也在这里分别吧。请你送我的母亲回去吧。也请你在我离开的日子里,能代我照顾我的母亲。”

可是特林维尔却一口回绝了他。他说道:“对不起,格雷恩,我的好朋友。你的请求我是无法做到了。”

格雷恩惊讶的看着他,他看到特林维尔眼睛里闪烁着激昂的光芒。

“是的,格雷恩,我的朋友。我很抱歉,我无法代替你照料蕾丝瑞大婶了。而且我也不是来送你的。你没看到吗?我连我的老索尔彼都带来了。难道你忘记了?我将一直战斗在你的身旁,和你作伴,追随你,保护你。不论你到哪里,你都休想甩掉大个子维卡。我发过誓地。”

格雷恩感激地看着他:“你可想到了,我们的一路上,不知道还将有多少看不到的危险等待着我们。国王不会放任我们离开伯阿多尼,一定会在后面死死追赶。我不能让朋友因为我而受到牵连,那样会让我感到愧疚而难以忍受。所以我不能答应你的请求。”

“你是个自私的人,格雷恩。你只想到了我会因为你而遇到危险,所以你会良心不安而拒绝我跟随在你的左右。可是你想过没有,把我一个人留在巴布克莱王城,却让你独自去面对所有的危险,我是否会感到心有不安呢。我是认真地,再说你也是知道的,我一直梦想着过真正的猎人的生活,我只是想找到一个机会去实施我的梦想。我想,这一天也许已经到了。”特林维尔故作轻松地说道。

格雷恩心头涌上一股热流。他知道,将要面对的旅途将会有多么危机险阻。他的心里同样渴望着朋友的帮助。

而且蕾丝瑞大神也极力赞成,她握住他们的手说道:“让特林维尔去吧,你们都是我的好孩子。有特林维尔在你身边,你们在一起,互相照顾。我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格雷恩看着艾尔希娅,她也正用一种热切而期盼的眼神看着他。

格雷恩哈哈大笑,笑声在月华初上的夜空里飘扬。

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来争论了,格雷恩说道:“好吧,特林维尔。这正是我一直在想却不敢对你说的。有了你,再多的危险我都不会放在眼里了。就让我们真正并肩战斗吧,我们出发吧。”

格雷恩忍住眼泪不去回头看那在月光下越来越远的母亲的身影,他们三个人,向着南方疾驰而去。

月光如水,清风微凉。

特林维尔很喜欢在明亮地夜晚纵马疾驰。反正,他也不用去想他们应该去哪里。他相信格雷恩会带领着他走最正确的路。

他一直期盼着像格雷恩那样做个真正的赏金猎人,在大陆上四处游历,锄强扶弱,铲除不平。他不止一次的按捺下自己的冲动,只是为了舍不得蓝莓老爹的啤酒和朋友们。所以他一直也无法真正下定决心。

这次却不同,他早就已经想好了,如果格雷恩离开了,那么他也会追随着格雷恩的脚步。

现在,现在好了,格雷恩被国王逼迫离开高山国,这个心里藏了很久的梦想终于得以实现。

特林维尔才不管将要面对任何的危险。他想,只要看到格雷恩平静的脸,就没有什么是可怕的。他会一直在格雷恩的身边守护着他,做他最忠诚的朋友和卫士。任何敢于危害格雷恩的人,都将先要接受他手中长矛的挑战。

路上是那么安静,只听到三匹马飞奔地马蹄声。

夜空中一轮明月,清辉满满。这样的夜色,本就适合赶路。不用担心会碰到行人和驿车。毕竟,从巴布克莱王城监狱逃出的那一刻起,他们就是逃犯了。一切当然要小心从事。

格雷恩一直在前面带路,紧随他的是艾尔希娅。看不出来,那么柔弱的一位小姐,却像一个久经疆场的战士那样熟练地驾驭着亮开四蹄飞驰的骏马。

跟在她身后的特林维尔心中不禁对她大加赞扬。他想,还好,他的老索尔彼没有让他失望。它抖擞精神奋蹄飞奔。

格雷恩也就罢了,要是被艾尔希娅小姐远远地落下了,那可是很严重的事啊。

前面的格雷恩放慢了缰绳,特林维尔和艾尔希娅都赶了上来。

格雷恩说道:“我想我们已经离开王城有几十里了,我们还不知道像今晚这样的日子还有多久,要爱惜马匹。何况,也不能一直这样奔跑。所以我们可以放慢脚步了。”

望着马儿口鼻中喷出的白雾和湿漉漉的汗水,特林维尔也赞成放慢脚步缓缓而行。

他说道:“我更希望把这次月下之行,看成是一次游历而不是单纯的逃亡。否则我一想起来曾经在这么美好地月光下,纵马疾驰,只是为了逃命,那可是太煞风景了。”

格雷恩笑了。特林维尔猜到了他的心思,却没有明说,他为自己的缓辔而行找到一个很好的理由。只是为了有朝一日谈到今天晚上的经历时,显得不那么狼狈而已。

说真的,即使他们两个能不在乎一整夜都趴在马背上。可是,还有个柔弱地艾尔希娅小姐啊。

月亮还是那么明亮,夜晚的寒气伴着潮湿的薄雾,渐渐变得模糊。他们只有裹紧了身上的衣服,以抵御雾气带来的寒意。

格雷恩担心的看着艾尔希娅。可是艾尔希娅还给他一个勇敢地微笑。

他们继续向南方奔去。在天光大亮之前,格雷恩带着他们折向了偏东的方向。

一夜奔波未眠,他们都感到了疲倦,好在太阳一会就要升起来了,会暖和一点。

可是,一会大路上就会有更多的行人,虽然这并不会马上让他们暴露行踪,他们还是觉得应该谨慎一些。

他们离开了大路,行进在收获后光秃秃的土地上。那里没有劳作的农夫,而且行人稀少。

太阳出来了,艾尔希娅虽然试图显示她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还能继续前进。可是两个人都看出艾尔希娅只是不想让他们担心。

现在多停留一会,就意味着多了一份危险。一味的越逃越远,却未必一定安全。白天道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多了,他们的行踪也会更容易被人发觉。

阳光,本是每个旅人热切盼望着的,最温暖的旅伴。他们却要在太阳底下隐藏他们的行踪了。

格雷恩和特林维尔目光相遇,都明白了对方在想些什么。

国王如果发现格雷恩已经从牢笼里脱逃,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爱丽娜王后早已说过了,天一亮,国王就会发觉他已经逃走。王国的追兵说不定现在已经在每一条路上追捕他们了。

既然两个人都想到一起,他们必须先找个临时地藏身之处。何况一夜的奔波,艾尔希娅小姐已经是在硬撑着了。

他们拐向更加僻静的地方。面前是辽阔的平野,远处一道低矮的山岗上有着茂密的树林。格雷恩和特林维尔不约而同选中了那里。经过收割后又被整理的平坦的土地,一路上只见到零星稀疏地几棵树,孤零零地站立在那里,显得那么沉闷寂寥。

他们打马扬鞭冲上了那道山梁。树木不像在远方见到的那么稠密,但足够遮蔽他们的行踪了。他们的好运不止如此,他们找到了一间破旧的,早已荒废的茅草屋。显然以前是看林人,农夫或者其他人的临时栖身之所,只是已经很久没人住过了,屋顶已经有些塌陷。这样的荒凉破败反倒让他们轻松了许多。

艾尔希娅想让格雷恩和特林维尔先休息。特林维尔说道:“艾尔希娅小姐,我们只能休息一小会,你要再推来推去,我们谁都不能休息了。”艾尔希娅这才在两个男人用茅草铺就的床上独自睡去。

格雷恩和特林维尔站在院子里,一夜未曾合眼,此时眼睛被越来越明亮的阳光刺得生疼。他们商定,两个人不能同时睡着。虽然这里远离大路,没有迹象表明国王派出的人能很快找到这里,还是小心为上。

特林维尔坚持格雷恩先去休息,格雷恩没有和他做太多的争辩,他告诉特林维尔,发现可疑地情况一定要及时叫醒他。如果一切正常,几个小时后,他就应该替换特林维尔值守了。

格雷恩躺在干燥的茅草堆里,一会就进入了梦乡。特林维尔在外面警惕的睁大了眼睛。在山岗上,多亏有了这些树木,即使远处出现了了零星的行人,马上就能被居高临下地特林维尔发现,可他们要想发现特林维尔,却是根本不可能得。

特林维尔很得意他现在所做的事情,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个真正的猎人了。就像,格雷恩那样的猎人。刚刚心情好了一点,马上又有些沮丧。

那里有猎人如此躲避别人的追捕呢。

过了一会,他又开心起来。他明白他们现在的处境有多么凶险,国王的追兵也许就在自己看不见得那条大路上设法寻觅他们的踪迹,当然他们是不会那么快找到的。

这种被追击的感受,特林维尔还从来没有享受过。在以前,可是只有他精神十足地四处寻找追缉匪徒呢。更别提,追捕他们的,可是哼一声,整个大陆都要被雷霆覆盖的,让其他与他一起并称为王的人都感到汗颜的,最强大的卢赛里奥斯国王啊。

成为这样强大可怕敌人的对手,能逃离他的追缉也一定也充满了刺激和乐趣。

他想到这里,如果不是担心惊醒了沉睡中的两个人,继而被他们窥破了心事,他简直要笑出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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