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可好,陆明萱根本不必再想说服黄妈妈和小荔的理由了,陆老夫人直接为她解决了眼下的难题。
陆明芙那边李妈妈与小桃得知此事后是何反应陆明萱不知道,黄妈妈与小荔却是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原以为能跟着去国公府住上几年,见见世面以后也好多些谈资的,谁知道如今不但国公府进不去了,竟连现下的生活也要失去,这才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亏大发了!
本就是京郊人氏的黄妈妈还稍稍好些,虽当年进陆家是签的死契,到底有夫有子,家里经过这么多年的经营将息,也已缓过来了,早不复当年她自卖自身进陆家给陆明萱当奶娘时的贫困与落魄,所以如今离开陆家之于她来说,唯一舍不得的便是陆明萱罢了,毕竟是自己自小奶大的孩子,又岂会没有几分真感情?
小荔就要可怜多了,原便是被拐子自小拐了来转手几次才卖到陆家的,别说她早记不得自己的父母长什么样家乡又在哪里,就算她还记得,她一个单身女子也不敢贸然回去,且她的父母也不见得还会认她,在她心里,早拿陆家当自己的家,自己要生活一辈子的地方了,谁知道如今陆中显却要将她打发出去,可叫她以后该怎么活?
一想到自己又要过回以前颠沛流离,朝不保夕,还不知道下个主子是什么样人的日子,小荔就忍不住浑身冰凉瑟瑟发抖,跪在陆明萱的面前抱了她的腿痛哭道:“姑娘,求您去给老爷说说,不要赶我出去,我不想出去,我也没地方可去……我在进陆家伺候姑娘之前,从没吃过一顿饱饭,从没躺在床上睡过一次觉,我实在不想再过那样的日子了,求姑娘去与老爷说说,我什么都愿意做,只求老爷不要赶我出去……”
黄妈妈见小荔哭得可怜,不免动了恻隐之心,红着眼圈帮腔道:“姑娘,我出去也就罢了,到底还有一个家,总不至于无家可归,吃了上顿不知道还有没有下顿,小荔却是被拐子转过几次手的,便是老爷不收她的身价银子甚至再赏她一笔银子,她也没地儿可去啊,求姑娘就帮她去与老爷说说,留下她罢?老爷总是要娶新太太的,等新太太进门,再生下小少爷后,不知道有多少用人的地方,小荔到底已在这个家服侍几年,岂不比再买来的那些人强上许多?”
陆明萱待二人把话说完后,才微笑反问道:“爹爹虽说了要放你们出去,你们的主子却是我,你们可听见我说过要你们出去的话?还是你们觉得,我是那种连自己身边人都不肯照拂,不为她们安排好后路的主子?”
上位者最忌讳的,便是自己抽身却把身边的人没个好安排,以后别说这些旧人会怨你,就是新人也会心里不安,不敢再全心全意的为你办事,只可惜这么浅显的道理,陆明萱却活了两世才明白。
小荔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的,没有听出陆明萱的言外之意,黄妈妈却是听出来了,不由又惊又喜的道:“姑娘的意思,是打算留下我和小荔了?”回自己家虽好,又哪里比得上在陆家一应嚼裹都不必自己出,每月还有月钱拿,一年下来,于家里也是一笔不小的补贴?自然是能不出去就尽量不出去的好。
陆明萱道:“也是也不是,我是打算留下你们,不过以后你们怕是不能再在家里当差了,而是得去别的地方。”
“别的地方?”小荔听陆明萱打算留下她们,也顾不得哭了,忙道:“什么地方?只要姑娘不赶我出去,去哪里当差我都愿意,就算是上刀山下油锅也绝不皱一下眉头,只求姑娘别赶我出去!”
“我要你上刀山下油锅做什么?”陆明萱哭笑不得,“哪里就至于那么严重了,再说你有那本事上刀山下油锅吗?”
黄妈妈也笑起来:“是啊,你身上通没有二两肉,姑娘便是想将你下油锅炸了来吃,还嫌硬没的白硌牙呢,起这些没用的誓做什么,倒不如先听听姑娘要我们做什么是正经,也省得坏了姑娘的事。”说着正色看向陆明萱,“不知道姑娘要我们做什么,还请姑娘吩咐。”
黄妈妈没有意识到,她在说这番话时,竟丝毫没有想过,陆明萱不过才一个九岁的女儿家,自己怎么就会那么相信她的话,怎么就会觉得跟着她自己就可以不必担心后事,自己就一定会有好日子过?
陆明萱便压低了声音道:“我打算悄悄盘一个铺子,做点什么小生意,赚点私房银子,只是这事儿不能让别人知道,连我爹爹和姐姐也不能知道。我唯一能信任的人,便只有你们两个,所以打算以妈妈夫家的名义去盘这个铺子,铺子盘下来以后,你们两个便去那里当差,当然只有你们两个人还远远不够,只不知奶公和两位奶哥哥愿不愿意去帮忙?若是愿意,我必不会亏待他们。”
至于盘铺子的银子,陆明萱倒是不担心,当年黎氏嫁给陆中显时,因是陆老夫人身边一等一的大丫鬟,且黎氏嫁给陆中显的个中因由旁人不知道,陆老夫人却是再清楚不过的,于公于私来说,陆老夫人都不好薄待了黎氏,不但明面上赏了黎氏五百两银子并一些衣裳首饰做嫁妆,私下里又给了黎氏五百两的银票,而作为黎氏唯一的女儿,在黎氏去世之后,这些东西自然都该归陆明萱,所以陆明萱手上的私房银子或许在国公府的太太奶奶姑娘们看来算不得什么,盘个铺子什么的却是绰绰有余了。
黄妈妈没想到陆明萱所谓的让她们去当差的‘别的地方’竟是盘一间铺子,怔了好一会儿,才回神喃喃道:“这盘铺子可不是小事儿,姑娘怎么会忽然就想到这个了?我和小荔都不懂做生意,我家那口子和两个儿子也老实巴交的一辈子只知道在土地上刨食儿,姑娘便是抬举他们,他们也做不来啊,反倒极有可能因不懂行情而被人骗了去,那笔银子可是太太留给姑娘将来作嫁妆的,万一……可如何是好,况老爷自来疼姑娘,想必早早便为姑娘打算好了,如今姑娘又要进国公府跟着老夫人过活了,将来越发不愁没有好前程,何必非要多此一举呢?”
陆明萱早打定了主意,自然不会因黄妈妈三言两语便打消了念头,因说道:“谁是生来就会做生意的,不会难道不可以学不成?你们两个还有奶公和两位奶哥哥又不比别人少胳膊缺腿儿,也不比别人傻,别人学得会,你们自然也学得会。至于盈亏一事,便是吃饭也有可能噎着走路也有可能崴脚呢,这世间做什么事是能没有风险的?若是因此大赚一笔,自然是好事,谁也不会嫌银子多不是,若是运气不好亏了,就像妈妈说的,我爹爹和老夫人也不会不管我,也不会就因此而影响了我的终生,总归我吃不了亏就是了,何乐而不为呢?”
顿了顿,“若是妈妈与小荔愿意,我待会儿便去向爹爹讨了你们的身契来,明儿妈妈便回去,让奶公和两位奶哥哥寻铺子去,等我进府后,妈妈便先带了小荔回你家安顿,待铺子寻好了决定做什么营生后,再搬去铺子上;若是你们实在不愿意,我也可以回了爹爹,不但不要你们的身价银子,还每人另给你们一笔银子,我体己再给你们一些,也算是圆了我们主仆一场的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