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伊一眼就看到了在银白色光球里如水波荡漾,表面如水流般不断流淌的水银之匙,这钥匙此刻就像是用果冻做成的一般,水灵灵地晃动着,不断把一丝丝残存的黑气从光团内剥离出来。
要知道,能经受住黑月不死棺内部死气侵蚀的可不多只有那些品质极高的物品才能在死气中保存完好,水银之匙是月境恶魔亲手制造,就连艾文达外围的空间风暴都无法摧毁它,更别说只是在黑月不死棺里几天罢了。
可出乎苍伊的预料,麦尔塔根本看都不看水银之匙,法杖顶端那枯瘦的大手略一弯曲,狠狠抓住那团灰色的光球,从中飞速拉出一个淡灰色的奇异卷轴,苍伊只来得及看一眼这卷轴表面颇为眼熟的玄妙符文,这卷轴就被麦尔塔不知收到何处了。
苍伊瞬间认出了这卷轴的身份,他曾经在茉蕊手中见到过类似的东西,这是亚伯拉罕的招魂卷轴!
感受到身后赫卡里托凝聚出的磅礴力量蓄势待发,麦尔塔只得遗憾地瞥了眼另一团金光,而后周身飘荡起无数灰烬之花,化为一道哀号着的灰花长河,眨眼间钻入一个突然冒出的白洞中,鸿飞冥冥,和来时一样地诡异,不知往何处去了。
直到此刻,赫卡里托那蕴含法则力量的巨尾才狠狠砸了过来,以尾巴顶端的巨大骨刺为中心,一个小型的衰朽领域瞬间展开,可惜这直径不过十几米的圆球形领域只罩住了一片空气,根本连麦尔塔的衣角都没摸到,不过赫卡里托也不是肯吃亏的主,他口中的鳞之沙漏再次一翻转,器灵小蛇吐出一股时间波动,顺着已经缩减到豆粒大小的白洞诡异地钻了进去,而后其尾巴一甩,衰朽领域就牢牢罩住了黑月不死棺,同时两团灰白色的气流漩涡从赫卡里托的鼻孔里飞出,化成两个互相缠绕在一起的灰色龙卷风,往恢复正常的紫纹石傀儡背部吹去。
紫纹石傀儡的两只巨手也已经趁机抓住了水银之匙和那团金色光球,一手一个,而脚下则开始冒出一层层土壤沙粒,这是地遁之术的启动前兆,拿了好处之后当然是要走,没人傻到留到这儿承受赫卡里托的怒火。
身为土系的大师级傀儡,这具上古紫纹石傀儡的地遁之术已然登峰造极,借助全身上下的紫色纹路,它能轻易和大地融为一体,共同呼吸,能调动大地法则之力,在地底瞬息遨游。
赫卡里托反应过来的时候,紫纹石傀儡的脑袋已经没入了地下,整具傀儡不见了踪影,衰朽之息喷出的龙卷风在大地上犁出了近十米深的痕迹,但却根本找不到傀儡的踪迹。
赫卡里托心中固然愤怒,他也知道这紫纹石傀儡的底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只要他去康斯村一趟,肯定能把水银之匙夺回来,可主动进攻康斯村的性质可要比这种野外夺宝要恶劣的多,赫卡里托已经得到了对他而言更加重要的黑月不死棺,现在需要时间来参悟这棺材上的死亡法则,他可不愿意为了水银之匙再生波澜。
于是赫卡里托放弃了追击,狰狞的独眼突然狠狠瞪向半空中的一个方向,数千米外,亚瑟斯撑起的屏幕定格在赫卡里托的独眼之上,从这眼睛里恍然间迸射出无数精光,眨眼间就好像刺穿了屏幕般钻入每个恶魔的眼中,让大家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就看到亚瑟斯一脸煞白地捂住眼睛,双瞳紧闭,并有一丝丝殷红的鲜血顺着脸颊滴下。
“快走,被发现了!”亚瑟斯急速说完这句话后,浑身赤红色法袍一抖,身化一道血红色遁光,死命地往天边飞去。
不知道赫卡里托会不会对自己这帮恶魔感兴趣,但没人敢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万一被赫卡里托杀死,那可就真是白死了,各大佣兵团可不会为了一个死人得罪名震大陆的衰朽之息,越大的组织越是势利。
于是遁光一个个升起,佣兵们各施手段,用道具,元器,卷轴等等外力加持自己,原本舍不得用的一些逃命后手此刻也不再吝啬,有个九头蛇的佣兵甚至喝下了一瓶价值数百金的高等风灵药剂,瞬间脚底生风,身躯被灵巧的风儿拖着,用比往常快上三倍的速度遁走。
只是眨眼间,原本还有几十位佣兵的庄稼地上现在已是空荡荡一片,只留下一地脚印和火系遁光升起时激荡起的火元素烧灼的痕迹。
苍伊这位灵魂法师亚历克斯当然也随大流离开了,不过他并没有跟着维亚利,而是和魅可儿,艾西多拉与卡尔洛斯一起,故意另选一个方向飞遁,足足飞了十几分钟,别说赫卡里托了,身后连只小雀都没有,几人这才按下遁光飞下。
此处却是一片保存相对完好的庄稼地,兽潮来临前坚壁清野,整片土地上寒之月成熟的庄稼都被收割殆尽,只剩下一些还青涩的留在原地,绿油油的十分喜人。
苍伊打眼一看,在几颗高大的果树荫蔽下,正有几栋颇具乡村气息的草屋立在那里,屋前有个水潭,几只水鳞雉在水潭里欢快地嬉戏,时不时还钻下水叼出鱼虾吞吃。
“这地方倒是古怪,虽然离康斯村很远了,但免不了会被魔兽滋扰,民居里的恶魔应该早就被迁往康斯村才对。”苍伊指着不远处的草屋笑道。
魅可儿抬眼一看,就带着几人往草屋走去,边走边说道:“话虽如此,但还是有不少农民舍不得家里的田产,不忍离去,或者是些太过年老衰弱的,无法承受舟车劳顿之苦,还是选择呆在家中,不过对于坚持留下的恶魔,康斯村都会派阵纹师给他们绘制遮蔽气息的阵纹,这里家家户户都有地窖,把阵纹安置在上面,足以瞒住普通魔兽。”
“政府处理得的确很人性化。”苍伊心中暗暗点头,几人速度很快,也就两句话的功夫就一起走到了草屋前。
水塘里的水鳞雉见一帮恶魔一阵风般刮来,一只只吓得扑扇着翅膀,把水面踩得扑通扑通的到处溅水,水声惊动了草屋里的恶魔,一位衣着天青色夹袄的角魔少女一边抱着一篮子豆角用单手剥着,一边从屋里走出,她因年轻光洁的鳞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衣着虽简朴,但浑身上下充满了朝气,令人心生好感。
少女一出门就惊讶地看到了四个恶魔,她的视线在魅可儿那张美绝人寰的脸上停了一下,眼中流露出震惊和羡慕的神色,她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姐姐,不过随后她就意识到这么盯着人家看很不礼貌,于是红着脸低下头,又看到一身血污的卡尔洛斯,忍不住一声惊叫,赶紧掉头回屋去了。
苍伊这才注意到,卡尔洛斯的双臂被震断之后,鲜血污染了衣袍,他本就喜欢穿着白色的轻甲,配合一身冰晶般的鳞片,令鲜血在甲胄上分外显眼。
“卡尔洛斯先生可吓坏了小姑娘。”苍伊哈哈一笑,抬脚就走进了房门洞开的草屋。
卡尔洛斯这冰块脸倒是不为所动,一点尴尬的样子都没有,也施施然走进了草屋。
屋子里光线充足,很是亮堂,摆设倒是很简陋,占地不到百坪,木地板上只有一个小桌子,一张小床和几把小椅子,剩下的空间却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瓶瓶罐罐,还有一些晒干的草药从房顶横梁上挂着,但屋子里却充斥着一种腐败和草木清香混在一起的古怪气味。
四人刚走进屋子里,就看到方才的角魔少女提着一个装满草药的篮子急冲冲往门口走去,几人险些撞在一起,幸亏魅可儿眼疾手快扶住了埋头走路的少女。
“啊,你们进来啦!我正准备给你们带点药呢?”少女羞涩地一笑,露出了洁白的虎牙,看起来很是俏皮可爱。
“无妨,姐姐的同伴其实没受什么伤。”魅可儿笑着把一枚金币塞给少女,“不过小妹妹,姐姐我有个小事拜托你,想借你的地方休息一下。”
少女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手心里躺着的金币,感受着上面华丽而冰冷的纹路和雕刻,一枚金币足够少女省着点用度半个月了,可仅仅是借宿的话,一枚金币又显得太重了。
“收下吧,一枚金币而已,对我等不算什么,但你现在正缺钱呢。”苍伊看向房间里的那个小床,小声对少女道。
小床上正躺着一个昏迷不醒的老角魔,面如金纸,气息奄奄,在苍伊眼中更是死气环绕,行将就木的模样。
“我祖父原本就生病了,几天前又被森夜狼的利爪伤到。”少女看着床上的老角魔,难掩一脸哀伤之色。
苍伊进门时闻到的腐臭气味就是从老角魔身上散发出的,这老头身体内部已经衰竭,甚至有内脏都开始腐烂,完全是被少女用草药吊住性命,但苍伊观察其脸上的黑气浓郁程度,知道老头撒手人寰之日就在这几天了。
“就没请治疗师看看吗?”魅可儿握住少女的手,关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