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果然有意对金开战!
与刘振磊的喜形于色不同,李仲飞吃惊之余,陷入了深深的不安之中。
韩侂胄的话无疑坐实了周彪并非凭空捏造,这对李仲飞而言绝不是一个好消息,因为这预示着所有不利于玉笏门的猜测都将变为现实。
他有心向韩侂胄打听张新秘密留京是否与此事有关,却因卢建章在场无法开口,正走神之时,韩侂胄已岔开了话题:“今日偶遇刘道长,才忍不住心潮澎湃多说了几句,其实本来想与小友商量一下他在京供职之事。”
刘振磊身处金地,来临安后又一直呆在金玉兰阁,对朝廷变动知之甚少,闻言不解道:“李少侠是官府中人?”
崔磊嘿然道:“他现在可不得了,京营五卫中的豹卫将军,又兼着龙神四厢军巡查使,随便拎出个官衔在京城之中也举足轻重啊!”
刘振磊暗吃一惊,忙起身道:“原来是李将军,在下方才真是太鲁莽了,还望……”
李仲飞将他按回座位,笑道:“千万别客气个没完没了,出家之人哪有这么多俗礼?哈哈哈哈……”
刘振磊脸色微红,小声道:“不瞒将军,本派虽着道装,其实除却掌门和几位堂主、长老,其余弟子都是道俗自由,在下至今尚未受戒。”
“原来如此,”李仲飞挠挠头道,“是在下唐突了,见谅、见谅。”
韩侂胄笑了笑,轻咳一声道:“小友虽接受了圣命,却醉心江湖、无意参政,这正是韩某要说的。如今天下方定,圣上初登大宝,急于一展抱负,所以韩某想请小友以大局为重,莫再独善其身、置身事外。”
李仲飞听他提到圣上,忙收敛了笑容道:“大人有何高见?”
韩侂胄沉声道:“目前京营有殿卫与***鹰蛟五卫,人数虽众,但多年来诸军各自为尊,加之李党用人唯亲、治军无方,以致军纪涣散、战力低下。圣上有意整肃军纪、除旧布新,又恐一时难见成效,所以想另建一支新军,作为自己的直属嫡系。”
李仲飞若有所思道:“大人的意思是……”
“不错,”韩侂胄点点头道,“韩某想让你担下此任,你与圣上乃生死之交,又是圣上亲自提拔,圣上对你绝对信任,放眼如今的朝廷大将,圣上也只会对你绝对信任!对此,赵相也有这个意思。”
见李仲飞沉吟不语,韩侂胄又道:“你若不反对,韩某明日便进宫面圣。虽说韩某官职低微,但在圣上那里还是能说得上话的。”
“多谢大人美意,在下心领了。”李仲飞一口气将杯中酒喝掉大半,轻吁道,“不过还是让在下先考虑考虑吧,毕竟在下从未带过兵,也不习惯做官,而且如今先生那里……”
“先生?”韩侂胄奇道,“小友指的是朱熹?你拜朱熹为师了?”
念及铁人英之言,李仲飞支吾道:“也不算正式拜师,在下钦佩先生学问,想跟着他学些本事。况且先生来京之前曾遭到过歹人袭击,为先生安全着想,他在京期间,在下不想离开。”
韩侂胄皱眉道:“你……朱熹留京一辈子,你难道守他一辈子?”
李仲飞笑道:“最起码要等先生稳定下来吧,如今先生住在城外玉笏别院,又无守卫,在下实在不放心啊。”
“这样啊,韩某明白了。”韩侂胄沉默了,半晌才举杯笑道:“韩某只是个提议,反正无须急于一时,今日难得高兴,来,不谈这些了。”
卢建章跟着拍了拍手,去抓酒坛:“对对,不谈了,我们喝酒!”
众人相谈甚欢,一直喝到日头西沉方才作罢。
夜色降临,李仲飞只身回到了玉笏别院,他并非忘记去请罗星河,也不是罗星河不在京城,只因席间听卢建章提及,罗星河经张新举荐,已于前几日进入太医局供职,平时吃住从不离宫,旁人根本难得一见,他只能等朱熹面圣之后再做打算。
别院一如既往的安静,门未上栓,李仲飞轻轻推门而入,偌大个别院漆黑一片,竟显得有些阴森。他搓了把脸,让自己尽量清醒一些,插好大门,蹑手蹑脚地回了昨夜的住处。
今日与韩侂胄一番畅谈,又化解了同刘振磊之间的误会,加之饮酒颇多,李仲飞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不知不觉已然天透微光。念及要陪朱熹入宫,他早早起床准备,不等洗漱完毕,紫英已从西跨院过来。
“要动身了吗?”李仲飞擦着脸问道。
紫英抢着帮他将脸盆中的水倒掉,又去取他挂在椅背上的长衫,试探着问道:“你这是准备去送家父?”
李仲飞道声谢接过长衫,点头道:“先生虽未吩咐,在下自当义不容辞。”
“是这样啊,太好了。”紫英见他没有因昨日的不愉快心存芥蒂,喜道,“你去向家父请安吧,我收拾好马车,咱们即刻出发,虽说家父不用上朝,但去的晚了终归不妥。对了,方才宫中传过话来,说圣上在城中给咱们另外安排了住处。”
“圣上如此真乃圣明之举,不然每日城里城外来回跑,的确麻烦。”马车上的书籍早已搬空,李仲飞想想没什么能帮上忙的地方,便去了正堂。
朱熹正在用早膳,见他进来,亲切地指了指桌上的糕饼道:“你起的可真早啊,用些点心吧。”
“心有职责,不敢倦怠。”李仲飞行礼道,“学生不饿。”
朱熹摇头道:“你虽然年轻力壮,但也不可寝食无度。听英儿讲,你昨日又吃了一天的酒,长此以往身体怎能承受的住?就算此时不饿,也拿上几块路上吃吧。”
“多谢先生。”李仲飞不忍拂其好意,随意取了几块梅花糕,胡乱塞进了嘴里。
等朱熹吃完,紫英也将马车收拾完毕,赶到了正堂门外。李仲飞扶着朱熹上了马车,自己坐在车夫的位置,对紫英道:“先生从宫中回来,去何处落脚?”
紫英想了想道:“家父应该回来的不早,一天功夫住处也该能打扫一新。这样吧,你径直去癸辛街便可,那里曾是王正青的府邸,如今被圣上赐给了咱们。”
“好!”李仲飞一抖马缰,驾驶着马车往山下缓缓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