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文安听话地照着挽茵说的去做,针和天蚕丝本来都是防(害)身(人)用的,这时候也能派上就人命的用场。男童有学武的底子,身体结实,求生意志又极强,当然最主要的是他命太好,在生命的最后关头碰到了挽茵。
挽茵对他可算是下了血本,各种贴身保命的药丸都塞他嘴里,这气管伤得刚刚好,伤得很重又不会立刻要命,能碰上这样的患者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就算她师父田不东也没治好过这样的伤势,如果成功,她的事迹足以被写在医书里供后生膜拜。
想到这点,挽茵耐不住心里的小激动,对男童简直如圣母一般细致入微地照顾。
祝文安对此有不满:“你还说我喜欢年纪小的,我看你才是,你那些黑药丸子什么时候给我吃一点?我连闻闻你都舍不得。”
“谁说的!你要是也伤这么重快死了,我就……忍痛割爱给你吃一颗。”
祝文安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至少他在挽茵心里值一个药丸了。
挽茵这些年砸在医书上的努力没有白费,男童的伤势完全在她的掌握之中,已经脱离危险,只等着伤口愈合,但也不尽完美,很遗憾他以后再也不能说话。
男童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给挽茵跪下磕了个头,挽茵赶紧把他扶起来,生怕伤口裂开他的头直接掉到地上。男童还不怎么识字,如今又失去了说话的能力,挽茵根本没办法和他交流,问他问题,他也只能点头或摇头。
“血饮庄一向隐居,和江湖上没有什么往来,这孩子怕是以后举目无亲了。”祝文安有些怜悯这个孩子,不过他肯定不会收养,太麻烦,不过这孩子身体结实,是习武的料,如果带他回东陵,应该有不少门派愿意收留他。这事儿主要得看挽茵,如果挽茵想带这孩子一程,是他的福气,如果挽茵不愿意,他也不会多说什么。
挽茵完全没想到这么多,她自幼和师父相依为命,被一言堂通缉时她也是东躲西藏捡垃圾吃,在她看来无依无靠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根本没想到需要同情,还自以为很好心地给男童指了条明路:“这里往西走,有一个西陵的镇子,往东走是东陵的镇子,等你走到镇里,你拿个碗去人多的街上坐着就行了,要是行情不好,你再去垃圾堆里翻点吃的,放心,不会饿死。”
祝文安万万没想到,挽茵一副慈悲的表情竟然在教孩子行乞!她以前到底过的什么日子!一定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的日子!
男童吓呆了,一般妇道人家看见他这种身世可怜的孩子就算不收养也不至于让他去行乞吧,那岂不是丢进他死去父亲的脸面,赶紧又给挽茵磕头,希望她能看在自己知道感恩的份上带自己去东陵。
挽茵以为男童是在感激自己出了好主意,心安理得地受他一拜,然后招呼祝文安上路回东陵。
眼见挽茵要走,男童急坏了,他有发不出声音,只能一直跟着挽茵,祝文安实在看不下去,告诉挽茵:“我看他是想跟我们一起走。”
挽茵恍然大悟,问男童:“你想去东陵要饭?”
祝文安简直想给自己脑袋一拳,为什么又能扯到要饭上去,她到底是怎么长大的,太让人好奇!
挽茵的问题让不会说话的男童很难回答,他确实想去东陵,但他不是想去要饭啊!最后他还是点点头,总之先把自己想跟他们一起走的观点表达出来,万一被他们扔在这里,他一点活路都没有。
挽茵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带上你也不是不行,那你家的财务就作为伙食费让我带走行吧?”
男童猛点头,原来是个贪财的,没关系,钱财都是身外之物,他一定要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为了能报仇,为了能活下去,让他做什么都可以,让他给这个女人倒夜壶都没问题!
祝文安仿佛在男童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都是交足了保护费才能在挽茵身边有个落脚的地方,而且还不能白呆着,出了钱还要出力。
挽茵已经盘算好以后能怎么使唤这个孩子,让身边每一个能使唤的人都发光发热是她应尽的义务。自古名医身边都要有个跑前跑后的药童,她师父田不东就因为养了她这么个聪明可爱的药童,才能成为一代神医,哑哑这孩子脑袋还算机灵,抓药熬药这种活儿应该都能做好。
首先要给他个称呼,总不能孩子孩子地叫。
“哑哑怎么样?顺口又适合他。”
“不好,”祝文安又扶住自己的额头:“你这不是在他伤口上撒盐吗?”
男童生怕挽茵会嫌他事儿多不要他,赶紧点点头表示自己很愿意接受。
“你看,他喜欢。”挽茵得意地摸摸哑哑的头,哑哑就乖乖地站在那里,没有一点躲避的反应,挽茵对他的表现很感兴趣,刚经历了满门惨死的悲剧,他既不哭闹也不慌乱,反而像是从炉火里淬炼出的精铁一样沉稳,这孩子说不定是块可以雕琢的好木头。
虽然哑哑伤口还没恢复,回东陵的日程不会因为他延误,挽茵他们还要继续赶路,祝文安对哑哑和挽茵共座在车厢里很不满意,他替挽茵抛头颅洒热血还没混上进车厢的资格呢。
“那祝公子想怎样?”
“让他去赶马车,我和你一起在后面坐着。”祝文安朝挽茵抛了个媚眼。
“不行,哑哑伤口刚包扎好,我怕他坐前面颠一颠把头颠下去。”
“唉,我堂堂一言堂的掌门,说出去都没人信。”祝文安抱怨的时候他的爱马奔雪,奔雪才是真的委屈,就因为主人追逐雌性的一己私欲,让它从尊贵的掌门坐骑变成了最粗俗的拉车马。
挽茵找了块干净的绒布,给哑哑擦去脸上的血污,这活儿她最拿手,从地里刚挖出来的人参都要这么清理一下粘在上面的泥土。污秽下隐藏的是一个白净如陶瓷般的面孔,脸型是带着婴儿肥的圆脸,眼睛也又圆又大,乍看之下像个小女孩,光从面相上说,长得比百铃这个真女娃还好看点,可怜的百铃,那诡异的轻眉毛害了她。
祝文安小时候也有一张这么可爱的脸吧?不,从五官看,祝文安小时候一定比他还可爱,脸也没这么圆,他是瓜子脸……
挽茵惊讶地晃晃脑袋,她眼前明明是哑哑,怎么想到祝文安身上去了,而且还能凭空想出祝文安的五官,她这是怎么了!不小心吃了什么致幻的毒药?
下榻到东陵境内的镇子,挽茵才有安心的感觉,这里人来人往,再没可能遇到屠杀血饮庄的杀手了吧?
祝文安笑着说:“有我在,至于怕成这样?”
“你又不能什么时候都在我身边,万一那人趁我洗澡时候偷袭呢?”
“我不介意你在我身边洗澡。”
“我介意!”
“诶!挽姑娘!挽小姐!挽女侠!别走!”祝文安一个劲儿地在后面喊挽茵。
“又怎么啦?”挽茵本来要领哑哑进客栈,回头问。
“先别走,等我搬完行李跟我一起进去,我一个人害怕。”
鉴于挽茵又搜刮了血饮庄的财务,挽茵的行李又壮大不少,祝文安这个马夫还是很能干的,怀里的行李叠得比他的头都高,他竟然还能安然无恙地走路,他的眼睛一定是长在头顶的吧。
挽茵良心发现,歉意地对祝文安说:“都怪我带的东西太多,我帮你分担吧?”
祝文安心中有一丝暖流,有种辛苦养大的女儿终于会给父亲下长寿面的欣慰感,只见挽茵走到他身边,拿走了他怀里装银票的袋子。
“银子都给我保管,其他不打紧的东西都放你房里。”挽茵说罢领着哑哑进了客栈。
指望挽茵有温情的祝文安是不是太天真了?这就叫帮他分担?拿钱就拿钱嘛,还只拿银票!沉甸甸的碎银子还在他身上!
今天客栈里面也够热闹的,一群人不吃饭不回房休息,全聚在柜台那里围成一个圈看热闹。挽茵领着哑哑从人群间的缝隙钻进去,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
高大如牛的汉子似乎在和一个打扮的少女争执,那汉子筋肉发达的肢体上镶嵌着一颗五官还算顺眼的头颅,背后背着闪瞎人眼的金柄长刀,一看就是金刀门的弟子,挽茵认得他,在金刀门那群长得鬼哭狼嚎的糙汉堆里,他这张长得稍微人模人样的脸变得特别显眼,在金刀门参加聚贤大会的时候,金刀门的门主曾委托他当挽茵的向导,挽茵永远忘不了他当时下流的嘴脸。
“楼西客!”
对于挽茵的声音,楼西客旁边的少女反应更强烈,那少女身穿着桃粉色的艳丽裙子,微紧的裙腰曲线毕露,一看就是西陵女子爱穿的款式,面庞娇丽,双目如桃花般情脉难诉,挽茵总觉得这少女的整体风格很熟悉,来不及细想,那少女突然俊眉倒竖,怒气冲冲地质问挽茵:“你是会?怎么知道我夫君的名字!”
夫君?!楼西客竟然娶妻了?还是这么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太让人难以接受,难不成这位姑娘是个瞎子?挽茵细细打量少女的眼睛一番,眼神灵动,怎么都不想有眼疾的样子。
这姑娘是哪家来的?怎么小小年纪就想不开呢。
作者有话要说:码到后半夜一点otl现在好想睡觉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