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声音,众位实验员连忙跪下行礼,原来来人正是谷立。
谷立,穿着他那件标志性的灰色袍子,风急火燎地走到石屋外。想来是龙鳞实验间出事的消息已经传入他耳中,便是飞快地赶过来救场。
谷立二话不说地取出金色通行证,刷开了石门。
隆地一声轻响,石门缓缓打开。
就在石门刚开了一条缝的时候,一道无比雄厚的真气也从石门缝中轰出!
众人一呆,那股强悍的气势已直逼面颊而来,众人只感到脸颊生疼,竟是被压制得气也喘不过来,一股强大的窒息之感笼罩全身。
“糟了!”众人心中一滞,意识到大祸临头。这里面关押的可是长河境的高手啊!
谷立是潺溪境初期的修行者,也是这几个人之中最强大的战士。当这道劲风奔袭至他面前的时候,谷立毫无惧色地迎着劲风袭去一掌。
轰!
两道掌风在空中狠狠地对撞,而谷立的灰袍子也无风自动地鼓了起来。
只见掌力交接处的空气迅速地塌陷了下去,而在塌点的两边,则生出了两道巨大的风翅,宛如大鹏展翅般向着甬道两头推去。站在附近的实验员,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推力,犹如被滔天巨浪推动的扁舟,身不由己地向后退去。
呜呜——
劲风在甬道内形成了强大的气压,这股气压飞速穿过狭长的甬道,拉起一道风鸣之音,宛如怪物的吼叫。
这是夏归第一次看到谷立出手,这位祭司的炼药水平虽然平平,在修为上还是过得去的。在场所有人中,恐怕只有谷立才能接下沃丁的这一掌了。
掌风接下,石门也彻底打开。只见翁鹏瘫倒在地,面如金纸。而在他上方,一道极其强悍的真气形成的龙爪,狠狠地压着他的身体。夏归终于明白翁鹏为什么说他动弹不得了,因为他被这道无形的龙爪真气给压制住了。
沃丁依然被捆在石柱之上,他的脸庞越发通红,脸颊上、身体上,不停地鼓出无数小包。他的身体也不住地颤栗着,那些小包就像野地里的田鼠,不停地向外窜动着。在这窜动的真气之下,沃丁的身体飞快地颤抖着,似乎在承受着强烈的雷电之击。
“嘶——”谷立倒吸一口冷气,他没想到沃丁体内的药物竟是反噬到了这等强度。
他之所以能接下这一道真气,是因为沃丁并未将真气集中在那一击上。
沃丁的真气是散乱的,如同一道道乱流,又像是向外溅射的几道火星。否则,凭着沃丁长河境的压制,这一道真气谷立压根接不下来。
谷立的目光死死锁定在沃丁的脸上,似乎在从沃丁的神情、状态中推断其当下的处境。
但见沃丁的周身膨胀变大,充盈的真气在他脉络、体表处翻覆沸腾,似乎他的身体已经不足以容纳得下这般汹涌的真气。真气在身上左右冲突,似乎要突破这座狭窄的囚牢。他长年征战沙场,也算是皮厚肉糙、筋骨结实,但在这近乎于失控的真气冲击之下,他的皮肤也经受不住这等冲击,竟是有些松软变形。
强烈的痛苦,让他抑制不住地挥动着双手,牵动着身后拴着的铁链哗啦啦作响,连石柱都震动起来。
嗖、嗖。
一道道狂乱的真气从他的体表出飞掠而出,形成锋利的真气乱流,在石室之中不停切割着。只听嗤嗤的破空之声不绝于耳,就好像有一位无名剑士隐身了起来,在石室中疯狂地舞动着宝剑,登时剑气纵横,十分可怕。
时不时有真气乱流从石门缝中窜出,直逼石门前的空地处,其势才衰。众人都远远地闪开,没人敢正对石门,以免被真气乱流所伤。
“老师,怎么回事?难道咱们的缓解药剂失效了?”看到沃丁这般六亲不认,完全失控的样子竟是比先前更为严重,夏归不由得紧张问道。
布丹冷笑一声,“他擅自加药了!”
“什么!”夏归脸色骇然。
布丹的推测是正确的。
这几天,翁鹏将炼制好的药剂送去给沃丁服用,确实相安无事,没再发生受试者情绪失控的事件。但,这日子也太过平静,平静到药剂几乎没有发生任何作用,实验的进展几乎等于零。翁鹏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减掉的那些药剂影响了实验进程,于是便把先前炼制好的药剂都倒掉了,重新炼制了一份。
减效的药剂被倒掉,新的药剂还加重了分量。如此一来,就相当于加重了两份剂量,可想而知,这副药剂被沃丁服下之后,会发生如何恐怖的后果。
“老师,现在沃丁叔叔神志不清,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恢复?”夏归问道。
布丹道:“他主要是阴阳相冲太严重,唯一能做的,就是关上石门让他发泄掉,慢慢就恢复了。”
“我去和谷立说一声。”夏归道。
布丹想了想,“你这样说……”
布丹与夏归合计了几句。
被压在那只巨大的龙爪真气之下,翁鹏绝望地看着自己上空交战的真气,吓得不住颤抖。他的修为不过是成脉境的,这些真气但凡有一道落在他身上,必然是开膛破肚的效果。
“大人、救我……”翁鹏颤声喊道。
谷立绷着脸,一言不发面对着狂乱的真气乱流,他也不敢贸然进入。
此刻谷立脑中所想,并不是如何把翁鹏给救出来,而是反复琢磨着,翁鹏到底是如何做的实验,这位长河境的受试者,竟是三番两头地进入失控状态!
“翁鹏,你是怎么搞的?为什么三天两头出问题?”谷立脸色铁青。
翁鹏仰卧在地面,绝望地道:“大、大人,用药没有效果,下官今天加重了一种药剂,没想到竟会引发如此严重的后果……”
谷立隐藏在灰袍子下的脸颊的肌肉,不动声色地跳了一下,看得出来他动怒了。
“你加重了什么药?”谷立问道。
翁鹏颤抖着声音,道:“凤尾翎草……”
“加重了多少?”谷立冷声问道。
“加、加重了……”在这种真气乱流飞窜,又被死死地压在地上盘问的情况下,翁鹏忽然脑子一懵,竟是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夏归上前一步,说道:“大人,受试者太阳穴在跳动,真气在内部鼓动,这便是非常明显的进入癫狂状态边缘。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原先用的凤尾翎草应该是一两半,这次应该是提升到三两了。原先水与灵液为一比三勾兑的高阶凝气散、每日三滴百足灵魂精华、改造机体的爆脉元阳丹,这些材料的剂量并未改变。”
经夏归这么一提示,翁鹏的脑子也算是转过来了,感激地道:“对、对,就是这样。”
翁鹏忽然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
夏归从未接触过自己的试验内容,却能把自己的药方子完完整整地说出来了。
他打死也想不到夏归窃取了几滴药液,早已把他的药方子完全解析出来了,并且还配制出了削弱的药物,通过酒气蒸腾到他炼好的药剂之中。
“你怎么知道的?”谷立两道精锐的目光投射在夏归脸上。
夏归解释道:“不瞒大人,我之前在一个大家族里做丹童,有过两年炼药经验,其中一个方子便是类似的配方。不过……翁大人的药方虽然精妙,但有个重大缺陷。”
“什么缺陷?”谷立问道。
夏归道:“凤尾翎草!”
翁鹏一愣,只听夏归侃侃道来:“凤尾翎草气属玄阴,爆脉元阳丹气属元阳,翁大人加入凤尾翎草原本就是为了对冲爆脉元阳丹的爆裂阳气,使其药效变得更为缓和。但可惜,翁大人不应该简单地直接掺和到原始药方里。若是简单粗暴地将凤尾翎草丢到药方里,只会在受试者炼化吸收的过程中,形成一个阴阳旋转的气流,这两道气流在受试者体内冲突,便会形成无法消解的对抗性真气,就像现在这样——”夏归指了指被捆在石柱上的沃丁,面无表情地道。
谷立问道:“那应该怎么做?”
夏归道:“应该在此人吸收炼化的爆脉元阳丹的同时,一点点将凤尾翎草渡化渗透到此人的体内,以一种侵蚀的手法去中和元阳丹的爆裂阳气。”
听闻夏归剖析得丝丝入扣、条理清晰,翁鹏忽然脸上一阵白一阵红不停地发窘。
他脑海里忽然回想起这新来的小少年前几天还找自己喝酒的样子,那时候非常谦虚友好,不停地请教着炼药的问题。翁鹏还真当夏归是个一无所知的小朋友,便是怀着极强的优渥感,指点夏归如何炼药。
可没想到这头温顺友善的小绵羊,忽然就变成了一头大尾巴狼,竟是直接在谷立面前指出了自己的试验的问题。
“你知道怎么多,先前怎么不说啊?”翁鹏崩溃了,恶狠狠的眼神投向夏归。
夏归似乎害怕了,倒退一步,“翁大人,我之前没查看过受试者,也不敢妄自推断啊。”
谷立问道:“现在怎么办?”
夏归想了想,“受试者体内的阴阳冲突到达了巅峰,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静静地等待其散去。一个时辰之后,受试者应会恢复平静。”
“好。”谷立点了点头。
他长袖一卷,一道如同蟒蛇般的真气卷在了翁鹏身上,缠绕了两圈之后,把翁鹏从真气乱流的中心卷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