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吉祥的住处是一个一土房子。
与其说是土房子,倒不是说是个土洞。就是寺院后面的土坡上,挖了一个洞,然后用树枝和茅草做了一个门,然后再用干草盖住。
林牧之知道就是这里,地上掏了两个坑,坑被火烧的漆黑。里面还剩些草木燃烧过后的黑灰。这就是妹妹曾经的厨房了。
穷困潦倒的人,很多都会住这样的房子。虽然没有通风,也没有采光,但只要干燥,这种房子肯定冬暖夏凉。
将脑袋埋在林牧子身后的赵吉祥,露出一个眼睛,偷偷的看着书院的弟子,深怕书院弟子的反应会引响自己的哥哥。也怕自己的简陋的住处会让哥哥瞧不起。
林牧之到是不以为意,知会了黄胖子去搬一条凳子。将自己妹妹放在凳子上。
看着一帮书院的弟子还呆头呆脑的站在那里,林牧之调侃道:
“话说你们以后都是要考个功名,做个官啥的!这做了官就是一城一地的父母,不然怎么么叫父母官呢?至于立志什么辅宰、国柱、阁老的现在还差太远。所以现在你们要知道民生疾苦。嗯...说说看你们谁知道民生怎么样的疾苦?”
听见小夫子的考校,书院的弟子都正了正衣冠。有人一走了出来,行了个弟子礼,开口说道:
“小夫子,书上说...”
咧了个嘴,林牧子戏虐地看着这个弟子。
“书上说个屁!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书上有说吗?全信书,则不如无书。懂吗?”
白然咪着一只眼,呲着牙,脖子向后缩了缩。
弹弓打的就是你这种出头的鸟,小夫子的问话要是这么好回答,私底下谁还叫他林狗日的?
为什么要将这群公子哥喊来?林牧之肯定不会让赵吉祥再回去了,至于老湿自己,那就更不会去了。这么多兔费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今后都会是当官的人,也该让他们知道知道百姓的艰苦。
知道了百姓的苦,才会让百姓没那么苦。
“都站好了,排个队!”说着话,林牧之指了指边上的草从,“去把上面的草移开,每个人都进去,进去后每个人给我取样东西出来,无物可取,也他...要给我进去看一看!,”
考虑到妹妹就在身后,骂娘的话还是少说为好。
一说排队,白然第一个就站好了。要多表现表现,不然总被林狗日的盯着,不自在。
移开了干草,白然有为难。有个洞,不过四尺的高度,站着都走不进去。
门不大,很正常。门太大冬天灌风进去不冷吗?
萧成业的身体侧出队外,隔着两个同窗推了一把白然。
“快点,你先打个样。千把号人在后面等着呢!上过战场,入过大堂,你怕个球啊?!”
跟着小夫子相处之后,每个书院弟子的天性释放了不少,至少脸皮是越来越厚了。
被萧成业这么一推,白然幸幸的看了他一眼。萧成业说的没错,人都杀过了,还怕一个洞。
“房子”里是什么光景,林牧之并不知晓。但事实确实如林牧之所料,小吉祥的家当,十来号人进去之后就全拿出来完了。
也就几件不能遮体衣物,一床破了洞被子。几个损坏不算太严重的碗里,还盛放着昨晚的残羹冷炙。
小吉祥羞怯躲在林牧之身后不敢出声,林牧之将身体移开,小吉祥因为裹着赵冬宁的衣服不好移动被林牧之扶着。
“妹妹,你要拿什么东西?告诉哥哥。”
被这么多人盘点自己的家当,小吉祥的头低到了胸前,只是抬头看了看所有物件中一根喜庆的红绳,就再低下了头。
林牧之用眼神示意书院弟子们取来那根红绳,递到了小吉祥手里。转过身,弯下腰。
“走了,哥哥带你享福去!”
剩余所有的东西,林牧子都没有打算要带走。既然已经说了要带着自己的妹妹去享福,还带这些东西干嘛?衣服什么的嘛,到镇子上在给自己的妹妹添置一些。反正老湿不怕把黄胖子这个移动钱庄提的限额了。
“刚才进去没拿东西的人,现在把地上东西处理一下,再给我一件一件的放回去。然后再回,来准备出发!”
书院的弟子心里也并不好受,平日里酒色才气,曲水流觞,什么时候见过此等寒酸景象。
回到院中,林牧子将小吉祥放在了马背上。待众人到齐,开始了今日的行程。
马背上的小吉祥有些紧张,身体紧绷。
赵冬宁今日没有上马车,而是翻身上了马,护住了小吉祥。
看到不在那么紧张的小吉祥,牵马而行的林牧牧之将马缰套在脖子上,双手捏着自己的脸,对自己的妹妹做了个搞怪的鬼脸。
感受到身后的姐姐护着自己,又看到哥哥做的鬼脸。小吉祥笑了,只是流着眼泪。
幸福有时很简单,简单到有时只会出现在梦中。
赵冬宁伸手扯出了套在林牧之脖子上的马绳说道:
“相公,今日还要赶路,宁儿先带桔子去镇上添置些衣物。过会在镇子上会合。”
看了看赵冬宁杯中的小吉祥,又看了看自家娘子,林牧子笑了,很开心。
“路上慢点,小心点,注意安全,先去吧。”
赵冬宁嗯了一声,加快马速,离了队伍先行一步。
解下了马车后栓着的一匹马,林牧之吊儿郎当的混在人群的后面。
马是黄贯的,这匹马最安逸。胖子平日里都是充当车夫,所以这匹马平时基本不骑。
这几日林牧之都是领头骑在前面。今天和马车并驾齐驱,林牧之开口问道:
“胖子,你做车夫还挺有天份嘛!”
黄贯嘿嘿一笑,说道:
“小夫子,骑马累,不如驾车来的安稳。”
尽是说些废话,老湿又不是不知道坐车肯定比骑马舒服。若不是跟车里的人有些嫌隙,怕自己媳妇在车上聊天不自在,这种好事会轮到你?坐车,当然巴适滴很哟!
“呵呵,你到是会讨巧。”
胖子呵呵一笑,并不在乎小夫子言语中的其它意思,问了一个有关文学的问题:
“小夫子,我想请教一下,双手推开窗前月,月明星稀,今夜断然不雨。”想了一下胖子接着说道,“小夫子,要合联,百年好合的合。”
娘嘞!小爷好像又学会了一个成语!
老湿挠了挠头。
“胖子,有深度啊!你这小脑壳儿能想到这些?莫不是被那家小娘子难在了门外?来来来,快跟老湿说道说道!”
黄贯也学小夫子挠了挠头。
“小夫子,倒不是我被难在门外,而是书院同窗基本都被难在门外,这不才出此下策,向您讨教一二嘛!”
跟胖子聊的正嗨,也没听清楚车里的两女谁咳嗽了一声。
得嘞!老湿是聊开心了,车里是一点动静都没了。行了,老湿也不在这碍眼了!
打马上前,林牧之向队伍前走去。
“双手推开窗前月,月明星稀,今夜断然不雨。
一石击破水中天,天高气爽,明朝一定成霜。”
走远了,也没听见车里谁人说了一句死胖子。吓的胖子回头瞧了一眼张诚寺,一个劲的念道阿弥陀佛。
林牧之在这悠哉游哉,镇子上的赵冬宁和小吉祥却出了事。
带着小吉祥来镇子上买衣服的赵冬宁,进了布庄后没多久便让镇子上的几个恶少给围了起来。
这种事情林牧之到是没料到,二女是骑马而去。虽然是提倡女子足不出户的社会,但是老湿的坐骑已经可以表示二女非富既贵的身份了。想打注意的人,只要不是亡命之徒,都要好好掂量掂量。
但是他们是没见到赵冬宁是骑马而来,只当是路过的两个小娘子。大的已经美的冒泡了,小的长成之后说不定比大的还要明艳动人。
色字当头一把刀,只要劫回去生米煮成熟饭。再给自己未来岳丈送点彩礼,这对姐妹花就是自家的禁脔了,那样岂不美哉?
神色冷漠的赵冬宁将小吉祥护在身后,小吉祥攥着赵冬宁的手一个劲的贴着自己的姐姐。
看着小吉祥害怕的样子,赵冬宁提起袖子擦掉小姑娘脸上的泪水。
“小桔子,哭过这次,以后不可以再哭了,无论遇到什么样的事,林家的女人不会为林家男人以外的的任何事流眼泪。记住了吗?”
擦干脸上泪水后的小吉祥似乎不再那么害怕,睁着大大的眼睛,倔强的不让眼眶里的泪水流出来。
赵冬宁温柔的对小吉祥说道:
“不要怕,哥哥马上就来了。”
小姑娘眼睛含着泪水,使劲的点头。
“嘿嘿嘿,哥哥?我也是哥哥啊!只不过要在前面加个好!是好哥哥!两位小娘子到好哥哥家做客如何?好哥哥保证让两位好妹妹日日做新娘!”
“是吗?!!!我到要看看今后你要怎么个好法?”
来到镇子上看见布庄被人群围起来,林牧之就知道坏事了,悔不改当初让二女离了队伍,这要是出了一点纰漏,自己百死难辞其咎。
小吉祥看到林牧子之后,泪水再也没止住,一下就飞扑到林牧子怀里,嘴里一个尽的喊着哥哥。
林牧之那个气啊!刚刚还说要带自己的妹妹去享福,这才多大会功夫,自己家的女人就被人欺负成这样。娘西匹的!那儿来的这群不开眼的东西。搂着自己的妹妹,老湿现在心情很不爽。
书院的弟子挤进人群一看,用林狗日的话说,肯定是夭寿了!有人把天捅了个窟窿!
当初白然可没这么放浪,结果一群人被恶心的一夜没睡好。
恶少看着这群衣着光鲜的弟子也不怵,从身上掏出一把匕首,刮着自己的手指说道:
“这两小娘子,小爷看上了,你开个价吧!”
死到临头,犹不自知。
抬眼看了他一眼,林牧子说道:
“拿你的命来买,价钱还是有点低。”
恶少也不生气。
“知道我这手里是什么吗?这是离县城可不近,镇上的郎中可不一定管用!”
看都懒的看他,林牧之对赵冬宁说道:
“宁儿,刚才他有没有动手动脚?”
没有言语,赵冬宁只是微笑着对着林牧之摇了摇头。
林牧之也不再说话,转头看了看胖子。
黄贯走到了柜台前往柜子上拍了张五十两银票。
“掌柜的,您先带着伙计出去一会儿,店铺我们再给你装修一下。”
胖子走到赵冬宁身边。
“师娘,你先带着小师妹出去,剩下的事小夫子和我们处理就行。”
微笑一下,赵冬宁拉着小吉祥出了布庄。
清场完毕,关了房门,萧成业走到林牧之身边。
“小夫子,到什么程度。”
面沉如水的林牧之没有说话,只是眯眼望着这群恶少。
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身处险境的恶少笑着说道:
“真的不怕死?”
恐怕到现在还认为唬一唬这帮少不更事的公子就能完事。
怕死?!当然怕,而且怕的要死,所以自打从八公山回城以后,一群人防身的匕首从几寸换成了一尺来长。要不是太长了不便携藏,丈八的大刀现在都可以拿出来给你削个苹果了。
嬉皮笑脸的萧成业从靴子里抽出一把短刀。对着恶少说道:
“老哥,爷们的凶器,不能太短,不然不中用!明白?”
唬不住了!恶少脸色变了!
“你们别过来!真的会死人!!!”
萧成业笑了笑。
“你要是敢动一下,死个人就很正常了。”挽了一个刀花,“这里人人身上都背着人命,多背你一条,不算事!”
一行二十多个不过弱冠的青衫少年郎,个个身负命债,骇人听闻!
“你们可知我爹是谁?”
跟着林狗日的学了三分精髓的白然,偷摸的一脚,便将恶少踹了个狗吃屎。
“你可别说,万一拼爹你赢了我,这里还有好多人捆在一起跟你拼爹,万一觉得赢不过我,你就更别说了,不然你爹也会有麻烦。”
言语又多两分精髓。
林牧之开口宣判。
“别弄死就好!嘴最贱!尽量在不损坏零件的情况下,能让他闭嘴多长时间就多长时间,都麻利点。”
看了一眼萧成业,白然道出一个小天机。
“成业,你爹是提刑使,这事你驾轻就熟。”
嘿嘿的笑了笑,萧成业回答道:
“得!回归本行,轻车熟路。”
一群人中只有胖子心惊胆寒,看着地上的恶少被打的体无完肤之后,又被萧成业在桌沿上磕掉了一嘴门牙。他不明白那日夜间林牧之到底带着这帮平日里温文尔雅的书院弟子干了什么?!自从关上门后,一帮人像是成了草原上,山林里的野兽——嗜血、好杀。
不过也挺好,恶人自有恶人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