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梓庭从来没想过，由一棵白菜引发的一个偶然话题竟会变成活生生的恶梦。他知道自己三年前曾有段时间精神恍惚，现在想来他的恶梦中也许有关于剥脸凶魔的线索。
他头冒冷汗，手上捏着最后一张方怀意这段时间在学院内的行踪报告。无论时间还是地点都与前面几张相差不大，已经没有再查下去的必要。
很多学生这段时间都休学在家，因此他一闲下来就觉得周围实在是太安静了，安静到压抑，压抑得他只想逃跑。
他也真的下意识这么做了，因此在大街上被人撞到时他着实吓了一跳。
周围的街区有些陌生，抬目四顾，茗升茶楼的招牌映入眼帘，他猜想，在茶楼后面露出一角朱色琉璃瓦的建筑应该就是传说中云景浛和烟赤萝的定情地——潮乐坊。
在云景浛讲述中的茗升茶楼和潮乐坊都是洛城中才子佳人聚集的地方，理应热闹非凡，然而他现在瞧着却觉得有点荒凉。远不闻茶香，近不闻乐曲，实在不像。
茗升茶楼还好，稀稀拉拉有几个客人，潮乐坊直接大门紧闭。
他有心拦住路人询问一番，然路人都低着头，行色匆匆。
茗升茶楼的小二哥从门里望出来，方梓庭瞧他神色郁郁也不像有心思助人为乐的样子。于是生平第一次，为了得到想要的消息，他假装不以为意。
进茶楼，喝茶，做生意的总不好随意驱赶客人。
说实话，他颇有些意外，楼里比从外面看热闹多了。虽说算不上客似云来，但三三两两错落坐开的客人还是当得起人气鼎盛四个字。
他坐在正对潮乐坊的那一面，貌似不经意瞥了一眼对面紧闭的大门，假装随意感慨：“咦？这潮乐坊是什么去处？怎么大白天的不做生意呢？”
“那可是城里有名的歌舞坊，不过这阵子人人都没享乐的兴致，所以一天到晚关着门。太平的时候，那处可热闹着呢。”小二哥嘿嘿一笑，“客官您喝什么茶？有碧螺春、大红袍、翟溪小雾、苏五香和黄金甲。”
方梓庭一脸懵，前面两个好理解了，是寻常茶品，“翟溪小雾、苏五香还有黄金甲是什么茶？”原谅他不是个好茶之人，常品之外的茶他一个都不认识。
小二哥也不嫌弃他烦，一样样解释给他听。原来翟溪小雾是翟溪边林家茶庄产的绿茶，因茶山上常有小雾萦绕，所以茶就叫翟溪小雾。苏五香和黄金甲都是花茶，更是同样产自苏家茶庄；区别在于苏五香是茉莉花茶，有唇齿留香五日不散的典故，故得名；而黄金甲就简单了，菊花茶。
方梓庭挺不好意思的，不懂茶是一方面，另外他觉得自己方才以貌取人了，这小二哥明明是个热情和善的偏给他瞧出阴郁来。
“那就黄金甲吧。”
“冲天香阵透洛都，满城尽带黄金甲。”图个好意境。
“哎，好嘞。”
小二哥爽利地泡茶去了，方梓庭转头看向潮乐坊的红色瓦顶思绪渐渐飘远。
差不多的时间，双胞胎遣人将宫妍雅失踪的消息传到了府衙，而花倾诺和云笑离则在稍后差不多的时间寻到府衙找方怀意。
宫知府如今满脑子都是宝贝女儿出事的恐惧，哪里有心管旁人？他很快召集了一大帮手下赶到程府，也没留意跟上来的两个外人。
程楚生不在府上，程府的门房看到一大帮官兵上门已经傻了，程蒋氏也不会拦着自己的妹夫，只是有些奇怪，她还不知道宫妍雅失踪的事情。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双胞胎掐准时间赶来，撞见程蒋氏一张鬼青色的脸，吓得直打激灵。他们这几日都没见过她，可前后差别也太大了，就算脸上扑了厚白粉，也遮盖不住她的异常，就不知她自己发现了没有。
“妹夫你这是？”她这个当官的妹夫鲜少在他们跟前摆架子，如今怎么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宫知府如今也顾不得看她脸色，自然也没发现她不对，“你还说，我的雅儿呢，我的宝贝女儿呢？她现在在哪里？我好好地把人交给你们程府照顾，你们居然把人给我弄丢了！”
程蒋氏一脸懵懂，“妹夫你说什么呢？小雅不是在栖霞院吗？今日艳儿也过去陪她了。”所以，你气势汹汹带着这一大群人来是要做什么？
消息是双胞胎传来的，宫知府丝毫不怀疑它的可信度，如今见程蒋氏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心里邪火突突就冒上头。“真的在栖霞院吗？不如你带我们去看看？”
程蒋氏不疑有他，“这个没问题，随我来。”
她心里多少有点忐忑，走了一小段路脑子也开始转了，猜测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宫知府脸色太难看她不敢问，旁的人也都不说话，现在开口实在不是个好时机。
程府颇大，一行人走得不慢也走了半刻钟才从中庭到栖霞院门口。
申姨娘迎了出来，妆容得体，眸色惊慌，抢在众人前头开了口。“姐姐，都是我的错，我不过小睡了一会儿，一时没看住，谁知道……”
程蒋氏心头发慌，“到底怎么了？”
“小雅还有艳儿不见了。”
宫知府脸色发黑，看都不看哭得梨花带雨的美人。“给我搜！一定要找到人！”
程蒋氏耳朵嗡嗡响，“你、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显然有点接受不了现实。
申姨娘看起来比她还惊慌，又是伸手扶住她，又是流泪哭诉，看来两人关系的确挺好。“姐姐，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也不知道她们怎么就会不见了，没有人听到动静，她们就这么不见了。”
“你不知道？小雅还是病人，难道身旁连一个服侍的丫头都没有吗？这满院子的难道都是死人吗？你也是死人吗？”宫知府火气上来谁的面子都不给。
申姨娘哭得梨花带雨，“我、呜呜、小桃，我……”我什么她就是不说完，意思小桃就是那个应该在照顾宫妍雅的丫头。
这时旁边有个小丫头突然出声，“姨娘，小桃也不见了。”
花倾诺记性极好，略扫一眼院中众人便知道小桃是谁了，就是那个他们初访栖霞院时给宫妍雅送饭的小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