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宛月走后,龙澈就无力的躺回了龙榻上,忽然想到什么,翻身坐起来对外面吼道:“影子,给朕滚进来。”
影子身形一闪便到了龙榻前,单膝跪地,“主子。”
“你去把纨夙给朕带来。”龙澈语气不怎么好的道。
影子犹豫了一下,龙澈便吼道:“怎么,朕的话也有你们质疑的时候?”
“皇上息怒,属下是为皇上的身子考虑呢!”影子险些吓尿,见龙澈没有发火的意思,连忙垂首道:“主子,那个药还是不要吃了,属下觉着再吃下去,迟早会掏空你的身体。”
龙澈想到那天“君绮萝”说的话,自然也有些怀疑纨夙的用意。但是他一向强势惯了,哪里可以容人说他不行?与其说不能人道,他宁愿死在那女人的身上!“朕意已决,你去做就是了。”
“是,属下这就去办!”
影子也不再说什么,正准备退出去,这时一道黑影飘进来,跪地道:“属下参见皇上、统领。”
龙澈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影子却是问道,“是你去跟踪舒金全吧?可是有什么发现?”
那人恭敬的道:“回统领,正是属下。属下刚刚跟在婉妃娘娘和舒公公身后,走了一段路,他们便屏退了各自身边的人,悄悄的说着什么,属下担心被他们发现没敢走太近,只听到舒公公说什么子时前,一定为婉妃娘娘将信带到。”
龙澈眼睛眯了眯,他这个婉妃,什么时候和舒金全走得如此之近了?还有舒金全说起的带信是带什么信?又要带给谁?伍沐恩说的身边有人不和他齐心,难道就是舒金全吗?他七八岁时舒金全就跟着他,会那么容易被人收买吗?
影子见龙澈神色严峻,没有说话,等着听他的指示。
没一会龙澈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对那人道:“你今夜给朕好好的看着舒金全,别走太近,看着他去往哪里就够了。探到消息到便通知朕。好了,你们下去吧,朕乏了,小睡一会,影子你回来后叫醒朕。”
“属下告退。”
影子退去后不过大半个时辰便把纨夙给带来了。
“微臣见过皇上。”纨夙状似恭敬的对龙澈行了个礼,眼底和语气中却没有半分的恭敬。
龙澈定定的看着纨夙,情绪莫名,让微微垂着头的纨夙心里有些发怵,连忙收起眼底的不屑,身子也朝前躬了躬。
房间内一时之间有些压抑,便是连影子都忍不住冒冷汗。
许久之后,龙澈才收起对纨夙的审视,淡淡道:“影子你退下。”
“是。”影子闪身退了出去。
龙澈虽然听了“君绮萝”的话对纨夙有所怀疑,却是抵不住对他的依赖,就如他自己所说的,他就算是死在女人身上,也不能容忍别人看他的眼神中带着怜悯和鄙夷。
影子退下后,龙澈也没有立即说话,使得纨夙觉得越发的局促。
“不知皇上深夜叫微臣前来所为何事?”纨夙主动打破二人间的僵局,压制着内心的不安问道。
“布衣侯。”龙澈淡淡的开口,“你可知道你为朕研制的药丸有些什么副作用吗?”
纨夙背上衣裳都快被冷汗打湿了,他有些惶恐的道:“回皇上,当日皇上要得急,微臣并不曾给合适的人试用过,是微臣的罪过。不过这一个多月皇上并未来找微臣,微臣以为皇上用得极好,怎么,皇上那药可是出了什么问题?”
龙澈自然明白纨夙口中“合适的人”是指和他一样不能人道的男人。当时药丸炼出来的时候,是他亲自去取,也亲眼看见纨夙包装的,他自己心急着恢复男人的自信,拿回来并没有让人试用,且用了后效果的确很好,这是无可厚非的。
而且纨夙的样子诚惶诚恐,说得也是极为的诚恳,龙澈也拿不准纨夙到底知不知道那药的副作用,沉声道:“那药用了后,让朕只对处子有兴趣。朕命你即刻将药改良一下,药性可以大一些,但是不能让朕只对处子有兴趣,懂了吗?”
让他对纨夙说起他再次不能人道的事,他是怎么也说不出口的,那样太没面子了。
纨夙弓着的身子压得更低了,在龙澈看不见的眼底,闪过一抹轻蔑的光芒:“是,微臣明日就想办法改改,最多三日,保管皇上便能勇猛似虎,且再无副作用!”
“嗯。”龙澈这才满意的点点头,“长生不老丹炼得怎么样了?”
“回皇上,微臣正在努力。你也知道,这种药并不是那么好炼的,须得经过成千上万次的推敲与实验方能得出结果,耗资也是巨大,否则这世上岂不是个个都能长生不老了?”
“朕明白你的意思,有什么需求,你自己去内务府要就是了。”
“有这句话,微臣就放心了。”
“好了,你下去吧。”
“微臣告退。”
子夜时分,还在沉睡中的舒金全猛然睁开眼来,披了外裳便悄悄的从院子后面出去了。他一路左顾右盼,小心翼翼,却还是没能发现身后的尾巴。
走了好一会儿,他停在一座叫做德辉殿的院子前,他绕到后门正准备进去,忽然一名暗卫从暗处闪出来挡在他的身前,厉声喝道:“大胆,是谁胆敢夜闯六皇子的寝殿?”
因为龙肃离还不曾封王,是以一直住在皇宫里。
舒金全正开口想说话,那人传音道:“舒公公,你被人给跟踪了。”
舒金全心中狠狠的惊了一把,在宫中敢盯他梢的人,定是皇上无疑!难道皇上在怀疑他了?来不及细想,他赶忙问道:“咦,咱家要去倚翠宫的,怎么到了六皇子的德辉殿了?”
倚翠宫是专门供宫女宿住的地方,那名暗卫心里道了句聪明,当即调笑道:“哟,舒公公,莫不是有相好的在倚翠宫呢?”
“嘿嘿嘿。”舒金全傻笑着道:“深宫寂寥,咱家虽然算不上个男人,也有寂寞难耐的时候嘛。难得今晚咱家不当值,是以才……算了,不和大人多说了,咱家回去了。”
“哟,公公不去会*了?”那么暗卫嬉笑着道。
“被大人这么一闹,什么性子都没了,还不如回去睡大觉了。”舒金全说着便折身往回走,忽然忘了下天,嘴里还絮絮叨叨的道:“哎呀,今晚的月亮真圆啊!”
舒金全一走,那人便进了龙肃离的寝居里。
龙肃离此时正站在窗前,看着天上的盈圆的满月,淡淡道:“走了?”
“回殿下,走了。”那人道:“舒金全离开时说起‘今晚的月亮真圆’,属下留意到他故意将‘月’字咬得极重,怕是婉妃那边……”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那人正要退下,龙肃离补充道:“对了,父皇那边怕是开始疑心舒金全了,让他这段时间不要找我了。”
“是。”
对于沈宛月,龙肃离有些懊恼。要不是为了手枪的事,他才不要对别人用过的女人虚与委蛇。而且他越发觉得沈宛月根本是个不知餍足的女人,这一个多月来天天索要,都快将他榨干了!
昨晚,他是想证实他有能力在别人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去她那里,如入无人之境,岂知一去她便使出浑身解数,不让他走了。哪知她今晚又让舒金全传信,可知道险些将舒金全给暴露了?
他现在真是后悔,当初为了拢络沈宛月,把舒金全这颗暗棋告诉她。
不过心里不爽归不爽,龙肃离还是闪身出了自己的寝殿。
那边龙澈在纨夙离开后就没有睡着,一直在等这边的消息,就算是瞌睡来了也硬生生逼着自己没有睡去,毕竟是自己身边最得力的人呢,他要知道,到底是不是舒金全和他离了心。
如果是,他一定要毫不手软的拔出!
“属下见过主子。”一道黑影闪身进来,跪在了龙榻前。
龙澈翻身坐起,急切的问道:“怎么样?”
那人便将刚刚看到的告诉了龙澈。
龙澈蹙眉,若说舒金全找错地方,他是不信的。舒金全在宫中几十年,莫说今晚月圆之夜,宫内到处还有地灯照明,就算是摸黑也不可能找错地方,难道是龙肃离收买了舒金全?
若是这样,他这个儿子可真不简单!不过也不能排除舒金全真的找错地方。
摆摆手,龙澈道:“你继续盯着,找个机会打听打听倚翠宫的宫女可有与舒金全相好的。”
“属下记住了,属下告退。”
龙肃离从沈宛月那里出来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他从沈宛月那得知,他那好父皇又不能人道了,这可是大好事啊!听纨夙说过,出现这种情况便是他那药物起作用了。依他那父皇的性子,势必会再让纨夙配药。等到他再服用新药物一段时间,必定会爆体而亡!
呵呵,东陵很快就是他龙肃离的了!
回头看了沈宛月的寝殿一眼,他便闪身不见了。
翌日,申时不到,依旧一身白衣的君绮萝便到了一品楼,将随行的乐笙乐箫撇在二楼的包间里,她自己便上了三楼。再过一个时辰就是饭点了,但是应她的要求,今晚上这一整层不营业。
君绮萝没有选择包间,和艾伦呆在那样密闭的环境,会让她觉得憋闷的慌,是以特意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刚坐下,便见掌柜的廖叔亲自为她端了一壶茶过来,忙道:“廖叔你随便让个小伙计来招呼我就好了,没必要亲自来的。”
“王妃难得来一趟,我这是高兴呢,王妃放心,这点小事,我还做得动。”廖叔知道君绮萝是担心他爬上爬下的累着了,心中感激,为她倒了杯茶问道:“王妃今儿是要招待什么重要的客人吗?”
“嗯,的确是位很特别的客人,想必他快来了。”君绮萝了解的艾伦,很守时,如果那老头是艾伦,必定会赶在申时前过来的。
果然她的话音刚落,一道灰色的身影便出现在三楼的入口处。
廖叔感觉到有人上来,回头看了一眼便很识趣的退了下去,在经过断天涯的身边时,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断天涯面向君绮萝站在入口处,看着她,嗫嚅着双唇久久没有动,虽然因为逆光他看不清她的脸,但是他能感觉到,那定是他曾经的阿珂。
君绮萝亦是侧头望着他没有动,到他踏进这里的那一刻,她才真的相信断天涯居然穿成了一个老头!对于臭屁爱美最注意形象的艾伦来说,这简直是要比让他直接死了还痛苦!
断天涯久久不能自已,好半天才身形一动,越过桌子来到君绮萝的对面的位置站定,一动也不动的俯视着君绮萝。
君绮萝依旧坐着,手搁在身前的桌上,一手握着茶杯,一手轻轻的叩击着桌面,视线一直随着断天涯跃过来停留在他的脸上,只是眼中始终带着嘲讽的笑意。
断天涯看着眼前年轻美丽朝气的脸,突然觉得好讽刺。他已是耄耋老翁,她却仍然妙龄如花。这大约是上天对他前世背叛的惩罚吧?!
好半天,他才在君绮萝戏谑的目光中稳定了自己的心绪,摊开手来,手心赫然是那张写着“君珂,溯京城”的纸笺。
君绮萝低头扫了一眼他的手,唇角微微的勾了勾。
断天涯凄然一笑,道:“阿珂,是你,对吧?!”
君绮萝觉得自己这会心里平静极了,她从来没想到再次面对艾伦会如此的平静。咧嘴给了他一个大大的微笑道:“我现在的名字是君绮萝,晋王龙胤的妻子。请坐。”
虽然没有正面回答,却也是引申出了她是君珂的事实。
断天涯心中难掩苦涩,前世他们说好等她二十岁就订婚的,结果距离她二十岁还差一个星期,他便因为贪念做出了那样的决定来。
这些年,他曾无数次的问自己爱君珂吗?答案无疑是肯定的。他反省了许久才知道,不是他爱她不够深,而是他的意志力太薄弱了。
“断天涯,我这世的名字。”断天涯嚅着嘴,缓缓坐了下来,“原来你便是君绮萝。”
君绮萝亲自为断天涯倒了杯茶推到他的身前,听了他的话后,挑眉问道:“怎么,龙肃离和沈宛月对你提起过我?”
“他们……”断天涯苦涩一笑,“算了,也没什么大事。”
“没什么大事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事。”君绮萝就算不了解沈宛月,却也能凭她的性子,想象出她的作为。
“她只说你这个人太强势了,想要让我对付你。”断天涯道:“两年多前,我不小心跌下山崖,是她救了我。”
“救了你,你便把手枪送给她?”君绮萝的淡淡的道:“艾伦你可知道,把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带进来,特别是手枪火药一类的,你不觉得会让一些贪婪的人疯狂吗?”
“我并未想太多。”断天涯道:“当时就是觉得沈宛月长了一双与你前世相似的眼睛,又见她单纯又不会功夫,就给了她防身。”
君绮萝一怔,她一直都没有过多的去正视沈宛月的脸,现在经他说起,细细回想才觉得那双眼真的有些像。但是那又怎么样?都把她杀死了,再去怀缅吗?
“单纯?!”
君绮萝嗤之以鼻:“沈宛月要是单纯,会跟皇帝的儿子搞在一起?她要是心思单纯,当初何以会因为觊觎龙胤,对我下那种药,然后买通一个男人半夜三更的到我的房里?她要是心思单纯,何以会险些借助手枪,要了我的命?也就在看见手枪的时候,我才确定你也和我一样穿越过来了。艾伦,这个世界的女人,特别是高门大户里出来的女人,其实比起我们那个时期,心眼要多得多!她们没有多余的娱乐,整天想着怎么样讨男人的欢心,怎么去和人斗,简直是沉湎其中其乐无穷。”
断天涯震惊极了,若说沈宛月和龙肃离瞎搞的事他还无动于衷,那么沈宛月想要败坏阿珂名声、企图借助手枪杀死阿珂的心思,是他不能容忍的。前世他已经对不起阿珂了,所以这辈子,他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同样也不会容许别人伤害她!
断天涯的心里隐隐有些自责,“我不知道会这样,也想不到你会和我一样来到了这个世界。阿珂,前世我……”
“艾伦。”君绮萝打断他的话道:“说实话,在见到现在的你之前,我或多或少是有些怨你的,但是就在刚刚确定你是艾伦后,我发现我心中的恨意已经没了,有的只是平静。如今我过得很好,有个不错的身份,还有个对我死心塌地的男人,我知足了。所以,前世的事就不要再提起了。”
断天涯心中酸涩得像是吃了一颗刚刚长成的葡萄,都能吐出酸水来了。罢了,她过的好,他会为他高兴的。
他努力想要扯出一抹笑来,只是发觉那么简单的一件事,今儿做起来好艰难,索性便作了罢。于是故作轻松的道:“你特意让人将纸笺传递到我手上,是为了试探我是不是艾伦吧?你肯定猜到,我若是艾伦,定会来找你的。昨晚也是你亲自将那纸笺送过来,是为了确定我的身份吧?阿珂,我不相信你会是单纯的想要见我才那么煞费苦心,说吧,你找我的用意。”
“呵呵。”君绮萝淡淡一笑,“艾伦,就算不是你,一个懂得设计手枪的人在见到纳兰容若的词的时候,也会来见我的。毕竟穿越是见匪夷所思的事情,能在这个异世能遇到同伴也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如今你于我,只能算是一个共同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同伴,如此……而已。”
呵呵,只能算是同伴而已……
断天涯觉得,这话真是残忍,可是这一切都是他自己造成的,他能怨谁呢?
君绮萝看出断天涯的落寞,但是她懒得去理他心里的想法,“我找你出来,是为了劝你不要把手枪的设计给龙肃离或者是龙澈那对父子,他父子二人都是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的人,若是被他们利用起来,对百姓大众绝不会是个好现象。”
“阿珂你放心,对于这一点,我和你的看法是一致的。”断天涯道。
这是令君绮萝感到意外的事情,她以为她会花很多时间来说服他,甚至都想过如果他执迷不悟,她会采取极端的手段,让他也死一回,可是没想到他也会和她相同的想法,还真是让她刮目相看了。
毕竟在上一世,他为了钱,可是亲自将枪口对准了她的心口呢!如今他要是将手枪的制作方法卖给龙澈,换来的岂止是金钱?一定还有想也想不到的地位!
“我都快入土的人了,要钱和地位来干什么?”断天涯似乎从君绮萝的神情看出她的想法,神情一哂,“这次若非是为了你,我是不会来溯京的……虽然不能渴求你的原谅,但是如今看你生活得很好,你还能平心静气的坐下来与我喝着茶,对我来说是莫大的宽容,我也能放心府离开了。”
君绮萝由衷的道:“艾伦你变了。”
“呵,”艾伦苦笑,“其实我本性并不坏的,不是吗?”
“呵。”君绮萝也回以一笑,赞同的道:“是啊,你的本性是不坏,只不过是意志力不够坚定罢了。”
看着君绮萝的笑脸,断天涯突然觉得心里瞬间开阔了不少。他突然明白,老天爷让他穿成一个要死的老头到这个世界来走一遭,是为了对她说一声对不起的!
“阿珂,你可能不愿意听,但是我还是要说……”断天涯忽然郑重的道:“对不起!”
君绮萝看着他良久,扬眉道:“我现在活得很好,不是吗?!”
相视,二人开怀大笑起来。
所谓一笑泯恩仇,大约就是如此了!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靛蓝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三楼的门口,声音有些大:“天涯前辈,你不要听她胡说!”
题外话:
今日更新完毕,亲们阅读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