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道:“昨儿因品服之事向太后求情,太后未准,明儿家宴就都穿常服。皇上之意,臣妾愚钝之人尚且明白,太后岂会不明白?大喜之日,何必惹她老人家不开心!”
乾隆听了道:“皇额娘原本很少过问后宫之事,除了对皇后、娴妃偏爱些,都一视同人,偏在你的事上三番两次驳斥朕,你若是喜欢挑三窝四的人倒也罢了,偏又事事小心谨慎,朕实在想不通。榀”
我笑道:“臣妾出身微寒,蒙皇恩圣眷,难免不让人误会?”
乾隆听了脸上带上怒气道:“今儿回宫的路上,朕乘着夜凉,未坐居辇,半路上,听讷亲和庆复的夫人向他们诉苦,说别的命妇都有嫔妃相陪,唯有她们和尹继善的夫人由令贵人做陪,又编排你一大堆难听的话。气得朕刚想喝问她们有几个脑袋,敢在皇家圣地,指责皇妃的出身。朕的话还未出口,她们就被讷亲和庆复及时喝止住,塞进轿里匆忙抬走了。都是讷亲与庆复两个奴才治家无方,惹得屋里的女人,敢出来和主子比出身。她们若不是钮钴禄氏,就凭她们也配与你同桌用膳。朕没治她们犯上之罪,实在出不了这口恶气。”
我脑袋里冒出个想法,如果让讷亲和庆复把她们都休了,她们不是命妇,和我坐一桌,会不会还这么趾高气扬。只是想一想,没敢说出来,怕万一乾隆付诸行动,我就成了棒打鸳鸯两地离的罪魁祸首了。
我怕乾隆气坏了身子,忙安慰他道:“英雄莫论出身。讷亲与庆复,哪个有我们家弘历权势大、长得帅!她们哪是编排臣妾,是羡慕臣妾这样卑下的出身,竟得到弘历宠爱,她们是妒忌。”
乾隆叹了一口气道:“你若身居高位,何必被奴才们耻笑。朕回宫以后马上拟旨晋封你为嫔,转过年,朕就册封你为妃,不论你出身如何,你是朕喜欢的女人,他们只能俯首称臣。”
我笑着抓住弘历的手,脸贴在他的手心上:“只要臣妾能时时抓住弘历的手就心满意足了。弘历是个孝子,是个明君,千万不要因,为臣妾争一时短长,而做下憾事。”
乾隆想起什么,站起身去刚换下的衣服里去掏东西,翻了半天,床上、床下找:“明明前儿特地找出来,想给你个惊喜,怎么没了?”
我笑着问:“什么东西丢了?”乾隆翻了翻床上的被褥说:“朕见你念念那只腼玉镯子,就让李玉找出来,明明放到兜里,竟没了。鲲”
原来白天拾到的那只镯子是乾隆送我的那只,看来真是我的东西,否则怎会失而被我复得?
见乾隆着急,忙起身到箱子前,从里面取出个绢包,打开:“看来这只镯子真是臣妾的,皇上弄丢了,竟是臣妾找到了。”
乾隆笑着拿起镯子看了看:“可不正是朕送你那只,你看看朕在上面刻了颗心。”镯子的内侧果然刻了颗心,也不知道如此珍贵之物,被乾隆御手乱刻乱画,会增值还是贬值。
次日一早,皇后打发巴雅将改好的马褂送过来。乾隆去前朝送各国使臣回来,见了,忙命人更衣。马褂穿在乾隆身上正合身,看来昨晚上皇后怕是没睡多少觉,除了褂子上的刺绣,其余全重新改了。
家宴摆在如意洲,乾隆亲自去松鹤斋迎接太后。临行前,嘱咐我,今天给我的宴桌多上一小盘红豹肉,并再三叮咛我悄悄地吃,千万不许声张。
如意洲内天地宴桌早已摆好,虽然嫔妃们都穿着常服,看上去没什么区别,只是该坐的位置,却不是能更改的。
菜上齐了,不知道哪盘是豹子肉,翻来覆去没找到书写菜名的银牌,乾隆不许我声张,我又不敢问。别人用膳的时候,我的全部精力都在找红豹肉上,结果撤膳的时候,我连半饱也没吃上。
吴书来把各宫献的寿礼盛上来,乾隆一一过目,然后也送了回礼,赏了我一盆玉制的梅树。
散席的时候,乾隆搀扶着太后问道:“皇额娘,今天的豹子肉比昨儿如何?”
太后笑道:“比昨儿的嫩些,昨儿哀家尝了一块,实在太有嚼劲儿了。”
乾隆笑道:“昨儿宴会上人多,就是把朝鲜进贡来的豹子都杀了,也不够吃,朕让人在每盘里加了些牛肉。”一面说一面回身问道:“皇后、贵妃、娴妃、嘉妃、愉妃、舒嫔、令贵人、婉贵人你们吃着可好?”问得倒全,一个不落,明明谁桌子上都有豹子肉,好像故意关照我一样,还不许我声张。
别人都点头说:“好。”
唯我一人含含糊糊答道:“嗯。”
乾隆点头笑道:“都满意就好。”
本来我想说‘饿’,可是因太后在乾隆身侧,只得把‘饿’改为‘嗯’了。
因乾隆翻了贵妃的牌子。另派了一顶轿子送我回烟波致爽,进了屋,脱下披风,见炕桌上摆着酒菜,我问高玉:“这是要请谁吃饭?”
高玉躬身回道:“撤膳时万岁爷见主子席上的膳食剩了许多,命奴才装了盒子带回来。”
我打发高玉出去,忍不住低声唱道:‘其实懂我的人还是
你,现在才明白的道理。’
用过膳,出门唤高玉进来撤膳,天空已下起了蒙蒙细雨,我忙把乾隆的雨冠、雨服备好,命高玉送去贵妃的寝殿。
高玉回宫覆命时,顺便把小巧带过来侍候我,小巧手里捧着个包袱,外衫被打湿了,我问她:“雨下大了?”
小巧道:“出来时,还是蒙蒙细雨,刚到殿外雨忽然大起来,撑伞的功夫,身子就被打湿了。”
深夜,小巧陪我坐在灯下绣花,小巧绣的是一块红色的罗帕,帕上绣的是鸳鸯戏水,两只鸳鸯交颈相依,旁边还绣着几株水草,我笑着问:“巧儿怎么绣起鸳鸯来了,是不是有思慕的君子了?”见小巧脸蛋羞得通红,更显得艳如桃花,我逗她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巧儿也过了十五岁了,该嫁人了。巧儿长得俊,将来请皇上给巧儿指个一品贵婿可好。”想起小玉总喜欢嫁一品大员,这会儿,不知道她是嫁人了,还是陪着母亲度日。
小巧脸一红道:“主子什么都好,就是爱拿奴婢打趣,上次主子一句顽话,吴公公把奴婢叫去审了半日,连万岁爷都惊动了。”想起当日唱了一句,‘巧儿我自幼儿许配赵家’,看来在宫里饭可以多吃,话还真不能多说。
我忙向小巧道歉:“好妹妹,姐姐口无遮拦,累妹妹受苦了,一会儿姐姐去跟皇上解释解释。”奇怪珞宪姑姑从小就许人了,这在宫中人尽皆之的秘密,怎么小巧这里倒被吴书来叫去审问。
小巧笑道:“万岁爷并没责怪奴婢,反倒是吴公公被骂了几句,万岁爷告诫大伙儿,说今后凡与令贵人有关的事儿,必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谁若敢生事,看有几个脑袋担当的。奴婢这块帕子,是绣给贵人的,这些日子贵人没少赏赐奴婢,奴婢没什么回报的,只能绣块帕子略表感激之恩。”
外面忽然起风了,窗户刮得啪啪直响,小巧放下针线,跑过去想把窗户关上,刚伸手头顶一声惊雷,吓得她妈呀一声,慌忙蹲到地上,捂起耳朵。我笑了笑,也放下手里的活计,走过去,风很大,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把窗户关上。
小巧见状忙站起身,跑过去把其余的几扇窗户都关上。刚关好窗户,雨就下来了,小巧放下窗帘,挑了挑烛心,盖好灯罩走过来说:“明儿就是中秋节,今儿下雨,也不知道明晚上能不能赏月了。”刚坐下,就听到外面有人用力地砸门,小巧站起身,边往外走边说:“这么大声,惊着主子怎么办?”我也奇怪谁这么无礼,虽然乾隆不在这儿,可到底是他的寝宫,平日里也不见有人来窜门,这会儿天下着雨,谁会来?
外面李玉的声音说:“令主子,快开门,是万岁爷。”我一惊,忙示意小巧开门,巧儿刚把门栓取下,门外人一脚将门踹开,小巧反应灵敏向旁一闪,门还险些撞到她身上,吓得她扑通一声跪到地上。
乾隆冷着脸走进来,李玉打着一把大伞,因风太大衣服湿透了半边,我伸手扶住他说:“怎么这时候回来了?雨冠、雨服不是送过去了?”
李玉跟着进来,其余的太监、侍卫站在门外的廊下候着,乾隆闷声不响地走进屋,坐到椅子上,李玉取出干净的衣服,我忙帮乾隆换好。
小巧给乾隆倒了盏热茶,乾隆对她摆了摆手,示意她和李玉都退下去。我捧过茶递给他,他摇摇头说:“朕累了,这会儿不想喝茶。”我把茶塞到他手里说:“刚刚淋了雨,喝点热茶暖暖身子,再累,喝茶还能累到哪儿?要不你张嘴,我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