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看着他们弟兄闲聊,渐渐懂得不论地位再尊崇,都有七情六欲,特别是亲情,乾隆虽是雍正的儿子,却是一个颇为人性的皇帝,父子性格也截然不同,雍正冷漠、多疑,而乾隆却温厚、多情。
我对乾隆的感情在不知不觉中由心有疑虑,而变得日渐倾心起来,他不论举手投足、及一笑一颦都渐渐令我痴迷。
原本的心有抵制,到敞开心扉,坦然接受,有时也想,人生不足百年,珍惜眼前,何必纠结于未来所莫虚有的事情。
每日乾隆刚上早朝,我就开始想他,下了朝,心里的牵挂才能落地,有时候什么不做,就是看着他批改公文,也里也觉得满足极了。
忽听乾隆道:“宪宗偏宠万妃,任其妒毒而不能检制,几成炎刘燕啄之祸,柔暗实无可辞责。”刚刚乾隆提起和婉公主,怎么聊着聊着,竟聊到万贞儿头上?
弘昼道:“宪宗若无万妃之患,或许能成为一代英主,可惜一女祸宫墙,宪宗只能担着昏溃之名。”
乾隆道:“但宫闱事秘,流传又岂口尽凭?如所称‘后宫有妊,皆遭潜害’,则此前之佑极,生于成化五年,何独无恙?且其何察必严,又何独于纪妃以‘病痞’相蒙?而宫婢钩治,亦肯代为容隐?至皇子既生,即使张敏溺毙,敏纵欲护救,亦必潜匿外廷,密为保育,又安敢仍留附近安乐堂之他室?吴后复往来哺育,竟不虑万妃之稍有知觉乎?且佑极故在,而敏惊称知‘上未有子’,出于何意?且佑樘旋即立储,又岂能隐秘不使万妃知之?记载家传闻异词,往往从而缘饰,不足深信类此多矣。史家记万妃之事,皆谓其骄妒横行,至于后宫有妊尽遭药堕。今以宪宗封建诸子证之,知其说殊不足尽信。盖宪宗偏宠万妃及妃之恃宠骄妒,固当时情事所有。”
‘记载家传闻异词,往往从而缘饰,不足深信类此多矣。’万贞儿如何我不知晓,后世野史,道听途说,将一个仁爱、多情的皇帝,写得如何不堪?就是后世史官对乾隆所述,多来自玉碟,其中又有多少真,多少假?
如果此时让我执笔,为乾隆编史,我所写所记,就能当真还原一个真实的乾隆?
也未必。
弘昼为乾隆续了一杯茶,乾隆笑道:“朕已经喝了第三盏了,真不能再饮了。”
弘昼笑道:“臣弟一直以为万妃骄横不可一世,如今听四哥之言,方知正史也未必可信,今儿四哥为臣弟剖史,臣弟怎好不敬四哥一杯茶。”
乾隆接过茶,饮了一小口又道:“朕看不是宪宗担了昏溃之名,而是万妃担了毒杀皇子之名。若谓其专房溺惑,则后宫必进御无期,何就馆之多,竟尔绳绳相继?如是年及孝宗初受封,共有十人,其最幼者乃宪宗第十四子,而所云饮药堕胎者若尚不可胜计,其生不为不蕃。万妃果妒者,岂能挺贯鱼及众而诞生成立者,如是多乎?总之宫闱事秘,传闻已不可凭,或由众人深嫉万安之假附乱政,遂饰为无稽之言以归万妃。记载家耳食滋讹,于成化间事,几不啻汉成时昭阳祸水,而不顾其迹之矛盾,亦可怪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