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眉顺眼地笑了笑,贵妃又说了两句闲话,才放开我的手,向殿内走去,服侍娴妃的杏儿捅了捅身边的明玉,细嫩的手指指了指我,明玉回头的功夫,我忙蹲身施礼,明玉微微笑了笑,迈步上了高阶。
翠竹抢先打起帘子,虽然这里的主子多,但除了几个贴身宫女,我们这些二、三流宫女不用近前侍候。我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坐下来想歇会儿,昨晚上倒是睡了一觉,因为青条石上湿气大,身子懒得动弹,许是受凉了。
一个人没事的时候,就特别想家,想着父母的骄惯,哥哥的纵容,与嫂子虽有些磨擦,也都是不关痛痒的,现在就是想起她横眉冷对的样子,都觉得特别亲切。
身前是一棵花树,花是大红的,煞是娇艳。我随手扯下一片叶子,含在嘴里,有些苦,我又嚼了两下,苦得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赶紧吐了,站起身想找一点东西去去苦味。我穿梭于花树之间,来到一个园子里,见里面有一棵果树,高高大大的,果子是深红的,我伸手摘了一个,迫不及待地放到嘴里咬了一口,刚咬上就觉得嘴里一阵发麻,急忙吐了,苦味倒是顶住了,但是麻得受不了,觉得半边脸都木了,忽然手上也传来一阵麻痒。我甩手将剩下的半个果子扔到地上,右边身子也觉得木木的。真想大哭一场,我没事咬个叶子做什么?
我用力地甩着手,另一个手使劲揉脸,忽然听到一个小孩的声音在我身边响起来:“你做什么?抽筋了吗?”我回过头来一看,原来是一个八、九岁的小孩,穿着一件杏红色的衣服,长得粉雕玉琢,他仰着脸,满脸含笑地看着我,等到我一回头,他却吓得他妈呀一声转身就跑,他身边原跟着一个嬷嬷,一个宫女,看见他跑,那个宫女忙追过去:“三阿哥慢点,小心别摔倒了?”那小孩竟边跑边大声喊道:“有妖怪。”
我放下手,怔怔地看着他。那嬷嬷正蹲着身摘着什么,看见小阿哥跑了,忙把手里的东西往地上一摔,抬头看见我也吓了一跳。向我福了福说:“您是哪宫的小主,这是怎么了?”我一怔,方想起我穿着皇后娘娘赏的衣服,自然被她误会我是主子。
我笑了笑,嘴都木了,想来笑容也不会多好看,我指了指树说:“我是皇后宫里的宫女,因为吃了这个果子,才变成这样。”
嬷嬷一听竟笑了说:“这棵树是从西域运来的,原来没有名字,万岁爷登基后赐名无悠树,果子就叫无悠果,只是用来观赏的,从来没人尝过,你平白摘它做什么?难道长春宫还缺你吃的果子不成?”
我瞪大眼睛说:“我看它红红的,想着一定好吃,就摘了一个,没想到碰哪儿哪麻,现在总算好些了。”
那嬷嬷又说:“你先别乱走,宫里的规矩多,你现在这样子,把三阿哥都吓到了,要是再吓坏了别人,恐怕你吃不了兜着走。”她警告了我一句,匆匆走了。
我站在树下,看着满树的果子,怎么看都不象有毒的样子。忽然身后传来一阵吵闹声说:“哪里有妖怪?”我一听赶紧藏在一棵树后,听到刚才那个嬷嬷的声音说:“哪来什么妖怪,一个宫女吃了树上的果子,中了毒,一会儿就没事了。不要惊动万岁爷,皇后娘娘。”
听着众人走远,我才从树后转出来,辨了辨方向想回屋躲一会儿。然而冤家路窄,刚转出园子没走几步,就见弘昼从那边晃过来。平日进宫也带着随从,今儿怎么独来独往了。我刚想转身,他已经瞧见我。我现在觉得脸不象刚才那么紧,只是稍微有些木,动起来不自然,我这一路都在做面目操,左边动两下,右边动两下。他看我龇牙咧嘴,就笑着问:“小魏子,要吃人么。”
我其实不太把他当主子,趁着没人本想数落他几句,可想起他在寿康宫当着太后、乾隆等人拿我打哈哈,又加上昨晚上的梦,顿觉得和他生疏了些,我走上前福了一福说:“奴婢给和亲王请安。”
和亲王属于没记性那伙,和颜悦色地走过来手搭在我的肩头上,哈着腰看我的脸:“脸怎么了?”
我回手扒拉开他搭在我肩头上的手,怕被别人更误会他钟情于我,没好气地说:“刚吃了一片叶子,苦得受不了,就去那边园子里摘了枚果子,没想到刚咬一口,脸就变成现在这样。”
其实我不知道脸变成什么样,但是把三阿哥和那个嬷嬷都吓了一跳,估计好不到哪儿。
弘昼笑得打跌说:“这么说你吃了无悠果,你胆子真大,那棵树移进宫里已经十几年了,我和四哥都动过那个果子的心,皇阿玛警告我们不能动,宫里就从没人敢动过,没想到你……。”真是没见过大世面的人,这么一点事把他乐得,要不是地上脏,他这会儿非得在地上打几个滚不可。我在心里把他鄙视了一万遍。他直到笑足了,才勉强直起腰说:“这下我和四哥可省心了,再也不敢起动那个果子的心了。”
我瘪着嘴说:“皇宫里不是有试膳的吗?让他们给试试好吃不好吃,你们不是早就可以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