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得正香,忽觉有人轻轻推我的肩头:“小姐,小姐快起来。”我眼皮动了几动,想睁眼看看,却没睁开,实在太困了,“好秋姨,让我再睡五分钟。”
就听一个小女孩的声音焦急唤道:“小姐,快起来,再不起就要误时辰了,太太又要说你了。”
我心里说:“我几时成小姐了,我妈又几时成太太了,而且这也不是秋月的声音,一定是做梦,反正反正……。”我脑子里一闪,忽然想起昨天周亚露那句,再迟到就等着炒鱿鱼吧。我一轱辘爬起来,闭着眼睛也能见到光亮:“惨了惨了,一定又晚了。若今天再晚,我怎么向周亚露交待呀。”
迷迷糊糊随手扯了件衣服就往身上披,脚向地上一阵乱蹬,总算把鞋套上脚,等到我站起身晃悠悠刚往前迈出一步,就一个大扑虎扑倒在地,疼得我半天没回过神来,家里的地毯怎么这么硬呀?我哼哼叽叽地睁开眼睛,立刻就被吓了一跳,我此时趴着的地方,竟然是砖地。
一个穿青衣服的小女孩正蹲着身扶我,怎么不像是家里?刚由她扶着我晃悠悠站起来时,平衡没掌握好,门外风风火火闯进一人,不由分说,上来就给了我一巴掌,这一巴掌打得,让我原本风摆荷叶般的身子,顿时原地转了半圈,又趴回地上。
她恶狠狠地说:“说你是贱坯子,见不得大事面,刚买身新衣服就不知道北了,要不是听人说大选前,穿身新衣服、新鞋子,日后能飞黄腾达、光宗耀祖,你岂会有这个便宜,不是告诉你仔细点穿吗?你看看弄得满身土。和你娘一样德行,上不得大台面。你今个不捡一身素的,这身花红柳绿的浪给谁看的?
我被骂糊涂了,也顾不得身上疼,赶紧站起身,因站起来猛了,又晃了几下,才稳住身子。
我瞪大眼睛打量着眼前的妇人,一看我险些笑出声来。眼前站着一个五十来岁的妇人,穿着一身银灰色的素衣素裙,梳着把子头,脸上涂着厚厚的粉,眼睛瞪得大大的,樱桃小嘴涂得血红。
看着她身上的装束,我又回头看了看那刚刚扶我的小姑娘,怎么看着像是清朝的人!难道在做梦?伸手打了自己一个嘴巴,不怎么疼,又狠狠来了一个,忍不住哎呀叫出声来,自己打完了,又后悔了,刚才妇人打我,还有摔在地上的疼痛至今未消,自己又何必多此一举。
心里奇怪,怎么睡了一觉就跑到这儿来了,难道我梦游,以前没听说有这个毛病呀。
我忙笑着问:“你们这是拍的什么戏?我夜里睡迷了,可能走错地儿了,我不是你们演员,你打错人了。”
那妇人狠狠瞪了我一眼:“刚睡了一觉,你又胡吣什么?”
我皱了皱眉,觉得又不像拍戏,就是我走迷了,不可能哪个剧组拍戏不清场的,还有眼前这个女人看我的眼神是极深的厌恶,而且她刚才甩我的那巴掌,现在脸上还辣辣的疼,我不禁有些生气,:“你说话怎么这么没有礼貌?我只不过问你一句,你就胡乱骂人?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谁稀罕你回答似的。”
说着回过身,脚下又是一个趑趄,低头一看,原来自己穿了一件桃红色的旗装,脚上穿着一双花盆底的鞋子,再看自己的脚,明显比原来短了好几厘米,我顿时瞪大眼睛,心里说:“我的脚明明是三八的,怎么看起来像只有二七二八的样子。”赶紧退回床上坐下,褪下袜子一看,白皙纤瘦,连血管都看得清清楚楚,捏了捏是我的脚。
正怔怔忡忡的时候,那妇人改骂小丫头:“我叫你寅时叫她起床,这都卯时末了,她是死人也早应该收拾好了,是不是又跑过来偷懒了,我真是花十两银子买个废物。”说完又在她身上拧了一把,然后对我恶狠狠地说:“你就是挺尸也得捡个日子,今儿个和亲王府上治伤的日子,你赶紧穿好衣裳,跟你爹一道过去。”说完扭着身子出去了。
小丫头赶紧从柜子里拿出一身素衣素裙帮着我换上,脸色淡淡的,好像那女人骂的人和她无关,我顾不得看脚,打量起小丫头来,见她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瘦瘦的脸,面色青黄,一看就知道营养**。穿着一件灰色的粗布衣服,外面套着黑布的坎肩,我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头淡淡地说:“小姐又拿奴婢开玩笑了。”说完帮我整理整理衣服袖子,又出去打了一盆水进来,服侍我洗了脸,梳了头,又给我换了一双软底鞋。
我抬头看了一下眼前的屋子,屋子不太大,只有十几平方,我住惯了大屋子,一看这屋子觉得憋屈,墙角一张小床,上面挂着半旧的绿色纱帐子,帐子上绣着花鸟鱼虫,床前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笔墨纸砚,一面铜镜摆到一边。我走到镜子前一看,见自己的身子和脸也缩了一圈,像十二三岁的样儿。
原来以为是幻像,现在看来不是,难道是穿越时空来到清朝了,我心里奇怪,别人穿越时空,或者摔一跤,或者掉进河里,或者如何,哪有像我这样睡一觉,就跑到别的朝代。
我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自己原身现在怎么样了,要是原身还跟原来一样每天能上下班,吃睡不耽误还好,要是像死了一样,妈还不得哭死,正在胡思乱想,丫头催促我:“小姐,快走吧,要是晚了,太太又要骂了。”
我心道:“看那太太像母老虎一样,也不知道我和她有什么仇?既然来了这里,就当我免费旅游,这里的东西在现代都是古董,我得想办法弄一些回去,摆在屋里,省得可嘉老埋怨我乱花钱。
随着小丫头出了屋,看她对我爱理不理的,我也懒得搭理她,可是又一想,清朝就算慈禧年间离现在也一百多年了,即使是那朝的,也是我祖奶奶辈了,何况再往前,尊敬老人是我中华传统美德。我笑着追上她:“我们这是去哪儿?”小丫头回过头说:“今儿是和亲王治丧的日子,老爷昨儿就吩咐让小姐一块去,怎么早上竟忘了?”
昨儿我还没来呢,怎么会知道今儿是和亲王冶丧的日子。也不知道这是清朝哪个年代,谁是皇帝?清朝的皇帝从努尔哈赤到宣统,年号顺序倒是能排下来,皇帝的名字还有几个没记住,何况和亲王是谁?也不知道和亲王跟‘我们家’什么亲戚?
其实高中以前我的历史还是不错的,王安石变法什么的,我都能倒背如流。
看小姑娘阴沉着脸,本想不问,结果还是没忍住:“小妹妹,当今皇帝是哪一位呀?”我向往和平,实在不想穿到满清末年。
小姑娘回头狐疑看了我一眼,看来她真不爱说话,挺了好一会儿才答道:“乾隆爷。”
“乾隆爷!”我兴奋得差点儿跳起来。要是知道能穿越到这儿来,当初何必花那么多钱买古董,可是又一想,估计即使到了这儿,那些古董我也没处买去,上皇宫买东西,除非我不想活了。
我颠颠地跟随着丫头身后,穿过夹道,来到前院,此时院里聚了很多人,大部分都穿着素净的衣服,丫头带着我进了正厅,我也跟进去,厅不太大,没有我家客厅大,在正中端坐一个穿着石青色衣服的老头,年纪约有七十来岁,手里正拿着个水烟袋咕噜噜咕噜噜地抽着,听得人心里极不舒服。
那老头见我进来,原本无精打采的脸,顿时有了些精神:“瑶儿,你来了,用过早饭没。”他放下烟袋,冲我招着手。我快步走过去,脆声声叫了声:“爷爷。”我没觉得这声爷爷叫得不对,可是满屋的人都看我,然后轰然大笑,我很奇怪,不是爷爷,难道是祖爷爷?
小丫头在旁边低声说:“小姐,是老爷。”我一怔:“姥爷,不是爷爷是姥爷?”刚刚平息的笑声又重新笑起来。小丫头不耐烦说:“是小姐的爹。”紧接着又咕哝一句:“小姐这一觉睡糊涂了不成。”我这才知道闹了一个大误会。
这老头是我爹?不是都说过去的人十几岁就结婚吗?怎么七八十岁的人还会有我这么一丁点的孩子,我看我现在起码和他差了五十多岁。哎,头都要大了,管爹叫爷爷,这哪跟哪呀,难怪他们要笑。我不好意思往前蹭了一步,重新甜甜地叫了声:“爹。”
他身边站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少年,从我进门开始,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就一直瞪视着我,面貌虽谈不上迷人,也算一个帅哥,我正算计着他该是我的什么,是哥哥还是侄子之辈的。我正思忖着,他冷不丁冲过来,上来给了我一巴掌:“贱婢,爹也是你叫的。”我抬胳膊挡了一下,被打得向后退了两步,胳膊疼得半天抬不起来。那老头喝道:“三儿,在爹面前还敢撒野,她是我的女儿叫一声爹有什么不对?”看来我在清朝的这个爹是老树开花,孩子年纪都不算大。
后面传来森森一声冷笑:“老清泰,一会儿不见你精神头倒见长,你跟三儿这么大声说话做什么?是你的女儿,她也配。”老清泰赶紧站起身,轻轻笑了一声:“你看她的脸,她的眼睛,哪一处不像我,不是我的女儿是谁的女儿?”
早上给了我一巴掌的妇人,抿着两鬓头发,从屏风后转出来,脸仍是那么白,嘴唇比初看到她时,更红了。她在老清泰刚刚坐过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是谁的种,她娘还不一定知道呢?你倒想捡个现成的爹。”她横了我一眼又说:“要不是内务府一年一选的秀女她到了年龄,我也懒得理她。反正赶明儿日子到了,打发她进宫,是好是坏是她的造化。要是选上了,混个杂役宫女,十年后放出来,我们家不过就是多个奴才罢了。”
她站起身,揪了一下老清泰的胳膊:“时辰不早了,快走吧。”说完扭动着身子向前走去,走到我身边故意用肩头撞了我一下,这才晃悠悠出了院子,上了一顶二人抬的蓝色小轿。刚才打我的少年,也是如风般从我身边闪过,好在我看见他来者不善,身子微微侧了侧,让开了,才没被撞着。
一大早莫名其妙挨了两巴掌,依我的性子,真想挥巴掌还回去,来而不往非礼也,可是又一想,初入贵地,人生地不熟的,还不知道自己根基多重,就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