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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三百六十五里路(1 / 1)

“卢九德,生卒藉贯不可考,勇卫营总督太监,多立战功,南明时,见国事日非,乃大哭而去”,韩永仿佛在背书。

“这是后世对洒家的评定?”

“是。老公也莫要不足,便是司礼监几个大珰,后世对他们所知,往往也就十余字,还不如今世的一个进士,真是怪哉”。

“洒家知足,知足,听先生适才所述,还不止十余字,且青史也未亏负我的一片诚心”。

“适才先生说的南明是甚么”

一旁的张国维听到卢九德此问,雏了一下眉。

韩永一指床头的一本书,道:“这本册子,是学生特意置于此的,老公在居于此,必会观看,一切尽在册中,时辰不早了,便不相扰了“。说罢,起身欲离去。

“济明,你慌什么,上官在此,你说去便去,半点官体不懂”,张国维道。但张国维说罢,又对卢九德道:“下官也告辞了,老公这几日劳苦,眼下到了地方,老公可睡个安生睡了,老公先歇息”。说罢拱了拱手。

卢九德起身将张国维送到岸上,张国维连连请他留步,他方站下,目送了一会,直至二人的背影没入林中,他方折身上了栈桥。他回到水榭,抓起床头的那本册子,看了起来。林间,张国维在前,韩永在后,二人都不说话。直至几个差役迎了过来,张国维才道:“也只得如此,往后便靠你自家,我也帮你不得了”。他说话时,并不回头,仿佛在自语。

韩永在张国维身后笑道:“大人帮我不得,我却帮得大人,俗话说朝中有人好做官”。

“哼,巧言令色”。

半个时辰后,卢九德对着太湖发呆,心中多种情绪一时袭来,他不知是应该感叹,害怕,怀疑,还是豁然开朗,五味杂陈,第五味便是忿怒,此人竟如此对皇上说话,如此评价皇上。他看得很慢,每看一句,都要思索再三,平复再四。他刚才看的是,袁焕焕被凌迟后,尸骨被部下偷走,密葬于北京某个胡同中,这个部下的后代,世世代代为袁崇焕守墓,直至韩永之世,已历三百八十年。卢九德心中叹道,三百八十年,大明至今日也才两百六十多年。最终,卢九德选择了感叹,他长长地叹了出来。

蝉声由林间传来,无有止歇。水榭之中的卢九德,忽地对着册子点了点头,他看到了江北四镇:刘良佐,刘泽清,高杰,黄得功,只有黄得功一镇忠勇,其它三镇皆偷生降贼。卢九德之所以点头,因为黄得功是勇卫营的副将,他深知其人,而高杰此时刚刚投降官军,卢九德不知他是什么人,但对刘良佐,卢九德略知一二,知道那不是个好东西。

“此人竟知黄闯子忠勇,莫非知道黄闯子是勇卫营的人,方故意这般写?”

卢九德继续看下去,天色渐暗,他忽地笑了,心道,欺蒙之名,高胖子,这世间,除了我卢九德,也还有知你的人,却是看到了高起潜拥兵不救,坐视卢象升战死。这几个做监军的太监,彼此都知根知底,卢九德向来不服高起潜,高起潜地位比他高,声名比他大,帝宠比他隆。

“唉,郑老娘娘与福王母子,千方百计地要争国本,到底还是福王一脉,披了龙袍,也不枉这对母子数十年苦心孤诣”,看到末尾时,卢九德叹道,此时,屋中已掌了灯,夕阳,换做了昏暗的灯火,,就如日薄西山的崇祯朝,换做了昙花一现的南明。

四天后,卢九德居住的水榭。

“勿论册中真伪,洒家立时便要回去给皇爷报信,皇爷差我来,是瞧瞧韩先生的底蕴,依洒家看,先生这便跟我上京,皇上无非是怕韩先生有所不实,贸然召进京,失了皇上的体面。可说句不好的,便是人不实,那汽机梭铳可是实在得了不得”。

张国维急道:“老公才来了才几日,便要将我的人带走,这如何使得,军器局还离不开济明,便是皇上此时相召,我也要上疏,请皇上宽限三月,不是学生不体念朝廷,梭铳事关东南安危!”

“也罢,我就知张大人会这般说”,卢九德笑道。

韩永道:“朝廷还可用我九年,事情还未急迫至此,且张大人之事,也是朝廷之事”。

“洒家明日便回去复命,张大人也上个疏子,留一留韩先生吧”

“多谢老公提点”。

“唉,洒家十多年来,出来办差也有二十几趟,还就数这回,这趟差办得别致,韩先生,将来如何,洒家拭目以待,愿我大明的凤雏卧龙,起于东南”。

“老公过誉了”。

“武侯也擅造物,且恭敬侍主,才得以诸葛大名垂宇宙,先生的这份上书——”卢九德摇了摇头,他很担心崇祯看了此册,盛怒之下,要了韩永的小命,但是除了担心,他也无法可想。

他又道:“先生长才,洒家受教,譬如这旱与寒,棉夺粮之关联,我大明这么多学士文臣,竟未有一人看出来”。

“学生岂有此能,不过是借了后世说法”。

“说法不论是从哪里来的,总之是进到自已肚子里了,变做自家的才具,那诸葛武侯又岂是天生大才,天降圣贤,还不是学来的”。

韩永嘴上虽谦虚,但心想,将我比做武侯,不是贬低我么,诸葛亮号称擅于制物,但有几物是他制出来的?无论是诸葛连弩还是孔明灯,都是后人借用了诸葛亮的名义,而并非是诸葛亮所创。木牛流马最多是独轮车。淬火术是不是诸葛亮发明的,也待考。汽机,梭铳,也非韩永所创,但如果按卢九德的说法,知识不论是从哪来的,进到自已肚子里了,就成了自家的才具,那韩永的制物水平,比诸葛亮高太多了。韩永又想,刚才说的旱与寒,棉夺粮,那可是我自个发现的,却谦虚地说成从后世听来的,亏了。

第二天,军器局门口,数十人骑在马上,坐等大人物话别。骑众之中,十几骑挎着绣春刀的锦衣卫,但每人背上,还背着一支梭统。

张国维与卢九德立在各自马前,正在与韩永话别。

韩永道:“卢大人,是不是做些布罩,将这梭铳罩住——”

卢九德忽地明白了,道:“先生提醒得是,如此利器,若被东虏流贼侦了去,便坏了大事”。他为难地看了看锦衣卫背上的梭铳,思量如何处治。韩永却一挥手,几个工人上前,递给马上的锦衣卫,每人一只布罩,卢九德笑道,还是韩先生心思细密。

“这几日,被先生的那本册子惊着了,却未顾得上听先生——”,说到这,卢九德停住了,用个什么词呢,听先生唱曲儿?先前还可以这样说,但这几日他了解了韩永之能,再这样说,太不恭,他只好跳过道:“他日,先生名位必在洒家之上,那时,想听先生一曲,也不可得”。

“这有何难,将来无论怎样,只需卢公派人相招,我便去给卢公高歌一曲,我等又何必为名位所困”。

说罢,韩永唱道:睡意朦胧的星辰,阻挡不了我的行程——抖落一滴滴尘土,踏上遥远的路途,三百六十五里路,年年度过,三百六十五里路呀,越过春夏秋冬,三百六十五里路呀,岂能让他虚度,三百六十五里路呀,从故乡到异乡,三百六十五里路呀,从少年到白头——

曲罢,卢九德居然红了眼圈。张国维叹道:“济明,你距此间,三百六十五年,你到此间,所为何事?学生还是看得着的,济明勉之哉!”

卢九德道:“听张大人这么一说,洒家但恨书读得少了,却是说不出这般妥贴,韩先生,京师见,想先生肚里,不止这一曲《三百六十五里路》”。说罢上马,勒转马头,头也不回地去了。张国维道:“济明,你帮衬学生的日时不多了,好生经管军器局”,说罢,打马去追卢九德。

望着骑队消失在天际,韩永心道奇怪,他是如何知道此曲名为《三百六十五里路》的?

并行在马上的张国维问卢九德:“卢公,此番回京,吉凶如何?”

“哎,五五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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