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零四章
李信和杨尚荆两人进了县衙,李信走在前面,杨尚荆落后了小半步,也算是恪守了上下尊卑。
李信把这些看在眼里,眼中慢慢流露出一丝赞赏来,同时暗自摇了摇头,知进退明得失,这可是官场不可活却的资质了,想想自己曾经给对方填的堵,他自己都不由得暗自叹息。
二人本来应该是可以成为盟友的,然而到现在,最多只能算是结成一个松散的利益共同体。
所以在走路的时候,他有一步故意慢了半拍,直接和杨尚荆平行了,也算是对杨尚荆的一个回应,放低了自己的姿态。
于是乎,杨尚荆的眉头就是微微一挑,脸上的笑容越发地真挚了些。
只要李信此次过来,不是仗着官威压人,或者说是想要在某些事儿上直接索取利益,而不是选择交易的话,其实什么都是好谈的。
路过前衙值房的时候,杨尚荆的脚步顿了顿,然后笑着伸手指了指旁边的角门:“总兵,这边请。”
本来已经驻足的李信就是一愣,扭头看了看杨尚荆的表情和动作,脸上就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贤侄,请。”
在哪儿谈事儿,虽然不是什么大事儿,却也是一个信号,杨尚荆此次要是带着李信去了值房谈事儿,虽说算不上什么失礼,可最多也就算是一个公事公办,两人的关系,平白就远了一层。
可是一旦从前面的值房换到了后宅的书房,那就成了叙旧,平白近了一层关系,而个中的选择,就在杨尚荆的一年之间,而根据,就是李信来之后的一系列表现。
虽然两人之前的龃龉不少,然而官场上讲的是政治,政治,谈的是利益,而不是什么恩怨情仇。
两人迈步进了书房,分宾主落座,自然有下人端上茶来,这次跟着李信南下剿匪的,有一个都指挥佥事和两个指挥使,只不过在李信的光芒下,这几个人都没有太多的存在感。
不等杨尚荆开口,李信先说了话,而且是直入主题:“本官此次南下,接替丰城侯的差事,总理浙南、闽北、赣东三地剿匪事宜,少不得要调动蒲门、壮士两个守御千户所的兵丁南下。”
看了看杨尚荆的脸色,发现后者面色如常,李信的脸上也露出了笑意:“本官备倭浙江,事体总计是知道的,便是为经过贤侄新式练兵法操练之前,这沿海卫所的士卒,粮饷足、装备好,一向是甩开内陆卫所士卒的,如今有了贤侄的操练,战力更胜往昔啊,如此勇士,本官若是弃之不用,只怕是要被安上一个识人不明的名头的。”
杨尚荆眉头一挑,没有答话,慢慢地举起桌上的茶盏,装着喝茶,看着对面的李信,想等他的进一步表示。
他杨尚荆练出来的兵又不是一袋水烟,谁抽都是抽了,那可是绝对的精锐,如果多沾染上一些鲜血,只怕是寻常的京营精锐,也不过是案板上的肉。
所以这两个千户所的人马,无论是从战斗力上来说,还是从所处的位置上来说,都极端重要,关键时刻的指挥权,就成了一场战斗胜负的关键。
如果这两个千户所不出兵,经由陆路南下,去呼应李信的剿匪战,那么很有可能造成李信造出来的口袋多了一个缺口,功亏一篑;
如果这两个千户所在关键的时候,被李信调动着南下,顾不上海面上的事情,让倭寇南逃,直接出了这浙江的辖区,抛到了福建的海面上,这杨尚荆的盘算,也得遗憾收场。
李信看着杨尚荆的动作,脸上露出了笑意:“不过本官此次南下,在浙、闽、赣三省交汇之地剿匪,动用的可是三省的兵马,危急之时,本官便是连江西藩王的兵马,都可以调动,手中可用之人多了,一时之间,却也不缺这两个千户所的士卒了。”
杨尚荆眼睛就是一眯,这两个千户所的战斗力摆在那儿了,如果好好使用,基本上能起到两个卫所士卒才能起到的作用,特定的条件下,甚至还会翻上一番两番,这李信在浙江这么久,总领一省兵马,虽然被各方掣肘,可是不是聋子不是瞎子,怎么就能直接放下这么强的两个千户所?
李信过来,是要交易的,只付出,不求回报,在这时圣人所为,圣人,是干不出挑唆兵变这种事儿的,所以可以得出结论,这李信绝壁不是个圣人,那么他做这件事,肯定是想要求什么了。
所以杨尚荆笑了笑,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如今这闽北剿倭之事,如火如荼,圣上每每为之龙颜大怒,下官训练出来的这两个千户所的人马,虽说不算甚么精锐,可是这战斗力还是有些的,便是为了圣心愉悦,这关键之时,总兵想要调兵剿匪,总也不能弃之不顾啊。”
顿了一下,杨尚荆加重了语气:“如今圣上对这闽北局势,大概可以说是事事关心了,除了兵部的王司马在此督军之外,更是加派了御史柳华南下,总督三省兵马,若是总兵将下官这两千余人弃之不用,只怕会上了皇帝的心罢?”
总之就是一句话,你的鬼话老子不信,想要甚么条件,直接明说出来比较好。
交易,要的是有来有往,有来无往,怕是要欠下好大的人情,而这个世间最难偿还的,就是人情债务。
李信哈哈一笑,摆了摆手:“海防之时,事关重大,倭寇之狡诈,本官也是多有见识,蒲门、壮士两个守御千户所,把守这浙江最南端,位置之重要,事关重大,故此本官不愿调动丝毫。”
话锋一转,这李信就算是图穷匕见了:“本官此次前来,是想要从贤侄这里借调些教官人手,操练本部兵马,这人选……便是如今在磐石卫做副千户的李行李璞寓。”
听了这个名字,杨尚荆的眉头就是一皱,他伸向茶盏的右手就是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