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零零章
作为传承了上千年的大势力，龙虎山的道士们虽然在明朝的时候，被朱重八调教的欲仙欲死，就是朱允炆这么个攥了一手好牌，还被朱棣靖难成功的软脚虾都能上去玩个飞龙骑脸，可是对于杨尚荆而言，他依旧是个庞然大物。
对于一个自己需要养望的庞然大物，杨尚荆只要不是石乐志，就不会选择直接搅合进去，而是应该选择从外面向里面施加压力，慢慢地完成“搅屎棍”的工作。
毕竟“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嘛，想要看清楚，要么选择走出来，要么选择“一览众山小”。
“那商辂，现在如何啊？”杨尚荆没有纠结这个问题，转而问道。
能够在历史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的，没有一个是简单的人物，杨荣如此，这个在历史评价上甚至还要高过杨荣的商辂，自然也不可能是个名不副实的面瓜。
而这样的人物，自己乖乖地到了这黄岩县的书塾“求学”，自然是要好生观察一番了，他杨尚荆虽然不是什么收集癖，没有“穿越三国，攒齐刘关张，生擒吕布，日着貂蝉大小乔，一统天下”的念想，但是送到嘴边的肉不吃，那不是傻屌了？
老蔡沉默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着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现在书塾主要负责的，就是张丛张敏之，他老蔡的徒弟，老蔡对书塾的一些情况，自然是知道的，再加上杨尚荆的指点，不说了如指掌吧，大事小情儿想要瞒住他老蔡的眼睛，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所以沉吟了一下之后，老蔡答道：“读书做文章，当真是一把好手，不过这阅历到底是粗浅了些，不够圆滑，还欠些磨练。”
稍微停顿了一下，老蔡继续说道：“至于其他方面，倒是有和其他士子不同的地方，那就是极少来老仆这太清观进香，便是去年久旱逢甘露之时，都没有和其他士子一般，来着太清观之中进香。”
杨尚荆眉头挑了挑，脸上露出了笑意：“子不语怪、力、乱、神，这位商辂，倒也是个合格的士子了。”
老蔡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少爷，此事并非如此，据传，这位商辂在山下书塾之中，唯独对少爷留在那儿的镰刀锤子有不小的兴趣，好像还写过一篇相关的八股，起初书塾之中多有赞叹，不过未及扩散开来，书稿便已经被他自己焚毁。”
人的名树的影。
商辂在去年科举之前，可是连中过两元的，当时的学识、文章，便是在北京国子监之中，也是被教习们赞不绝口的，要不是时事因为杨尚荆的突然插入，变得异常混乱，他早就拿完了“连中三元”的成就，直入翰林院了。速递
所以他写点儿什么，哪怕是不太那么符合朝局的，上面做官儿的可能会皱眉，大佬们可能会骂几句，但是放在下面这帮小垃圾的身上，那就必须要被无限的吹捧。
“此间可有存稿？”杨尚荆背着手，转向山涧里的溪水旁。
老蔡摇摇头：“老仆得知这件事的时候，原稿已经被他自己烧毁了，留下来的只言片语，也不过是文中最文采斐然的那几句，书塾之中的士子人人传唱罢了，内容主旨，却都是与这委羽山景致相关，说是直抒胸臆，也不过是对自己科举不成的愤懑的发泄罢了。”
杨尚荆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眯缝着眼睛，看着山间的溪水在阳光的照耀下闪动着粼粼波光，开始思考着是不是要和商辂谈一谈。
人嘛，大多有着不同的快乐的理由，但是这帮士子，基本都有着相同的烦忧，那就是科举，商辂这么屌的人物都在为了科举失利，吟诗作赋，直抒胸臆，其他人就更不用提了，所以这种程度的直抒胸臆，大抵也就和五百多年之后微博上那帮贩卖焦虑的营销号仿佛。
既然可以打入营销号这个范畴了，自然也就没必要去纠结里面的具体内涵了。
不过这商辂居然对镰刀锤子的兴趣大过了对神仙圣佛的兴趣，这就值得杨尚荆好好考虑了，工、农这两个阶级放在一起，可是真的会产生无穷的动力的。
杨尚荆这边正琢磨呢，那边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杨尚荆扭头看过去，就发现杨勤正朝着这边走来，手中拿着一封拜贴，一脸的古怪：“少爷，还是先看看这个吧，浙江备倭都司总兵，啊，现在的浙江都司都指挥使李信，想要在南下的时候顺道来见见少爷，让管家来送上了拜贴。”
杨尚荆眉头一挑，脸上也露出了古怪的笑容：“却也有趣，有趣啊。”
李信和他妥协这事儿，他心里是有数的，毕竟现在外朝这个情势，只要皇帝不掀桌，自己这个备倭衙门主官，就算是回不了京师，到底也是稳如泰山的，身后有着魏国公等一众支持，李信这个正二品的想要和他刚正面，基本也是自寻死路。
而且，现在李信家里最有前途的李行李璞寓，还在杨尚荆的铁杆支持者邢宏放手底下做活儿呢，和杨尚荆直接翻脸的话，就需要另行培养一个李行李璞寓，准备着接下李家的荣耀，然而在得罪了以杨尚荆为代表的外朝体系之后，再想进行一番操作，就很难了。
这是一个解不开的死结，也是李信找杨尚荆聊天的根源。
而杨尚荆为了更好地在浙江备倭，和李信私底下一点儿摩擦还行，真闹到台面上，鬼知道李信在浙江是不是真有什么后手，在关键的时候给他致命一击。
这也是个解不开的四阶，也是李信找杨尚荆聊天的底气。
“三天后……倒是个好日子。”杨尚荆翻看着请帖，轻轻叹息了一声，“那就见见吧，让忠叔安排一下，就在，嗯，就在靖海营的营房吧，你回去通知一下徐尚庸，人手都备好了，可千万不能让李信李总兵看扁了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