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零章
勋贵为什么掌军?
因为诸子百家里面的“兵家”,各种姿势都是独门秘传的,兵法、兵书是不轻易与人的,二十一世纪信息大爆炸的时候,十来岁小孩儿都知道的事情,这个年月有可能就是不传之秘。
不过和儒家不同,因为这些练兵的法门太容易助长反贼们的气焰,所以朝廷理论上和实际上都是支持垄断的,不过加上点儿条条款款限制一下也是必不可少的,而儒家造成的知识垄断,则因为不利于朝廷开科取士,所以才被历朝历代的皇帝打压——你要是开个公司,从总经理到部门主管,不是姓孔就是姓崔,或者姓卢或者姓王,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家,你这个董事长能坐稳了位置?
所以展现出自己有相当的实力之后,南京的勋贵也跟着推出了自己的筹码——来自京师的关于那次廷议的完整情报。
“于谦于廷益……高啊。”码头旁边的茶馆里,徐尚庸放下手中的茶盏,一脸的感慨。
杨尚荆眉头一挑,问道:“这么说来,那次廷议上,于侍郎还说了什么?”
宣宗皇帝朱瞻基是宣德十年正月死的,所以正统皇帝即位的时候,是没有改年号的,当年九月的时候,颁行的法令就是让外地的督抚每年八月入京朝觐,所以那次廷议上,于谦这个以兵部侍郎巡抚河南、山西两省的督抚,是肯定会在场的。
“若非于侍郎,只怕尚荆兄这官帽子就是悬而未决的下场。”徐尚庸摇摇头,“要知道,最初上书的时候,于侍郎尚未还京,内廷、外朝关于尚荆兄的任命,也是吵得不可开交的。”
杨尚荆点点头表示理解,他的升职与否,就关系到内廷和外朝的颜面了,反阉首倡之人升了官儿,而且是跳过六品和从五品,直接升到正五品六部郎中的位置上,可以极大地提升外朝系统的公信力的,那些摇摆不定、还没有站队的文臣武将,也会转投外朝或是继续观望,反之,如果杨尚荆这个功臣不但没升官儿,还被抢白一通,内廷的势力就会跟着膨胀起来。
就看见徐尚庸顿了顿,继续说道:“本来依着外朝诸位大臣的意思,最低也要给尚荆兄要一个正五品的佥事,只是内廷就是不松口,起初还要讲尚荆兄由文转武,调入浙江都司任职。”
杨尚荆吸了一口冷气,尼玛大明朝这个年月入武职,可不是后期“文贵武贱”的局面,连跳三级不说,还给加个大权在握的实职上去,这时候转到武将系统,嗯,倒也是连升三级,可最多升个正五品的千户,可尼玛……千户有个卵用?只有统兵权没有调兵权,随便给使点绊子,那就是个GG的下场。
“若非外朝诸公的反对之声太过激烈,只怕内廷就要下旨了,不过饶是如此,内廷的意思,也就是升任一个正六品的职位,总领台州府一府的备倭事宜,暂观后效,而且这个职位……不是从中枢六部里面出,而是从浙江臬司里直接设一个临时的官位。”徐尚庸盯着手中的茶盏,接着说道。
尼玛正六品、不常设……这是他娘的糊弄鬼呢吧?
杨尚荆脑门子上全是黑线,正六品的官儿不是说不重要,六部主事就这个级别的,外省的藩台“跑部钱进”的时候,也得和这帮人客客气气的,可尼玛一个臬司里面临时设置的官位,说撤就撤了,到时候这正六品的官衔也跟着就撸了,到头来他还是个正七品的知县,一溜遭啥也没混上,内廷这帮人的算计简直精明啊。
“可是这于廷益回了京,当庭是据理力争,他当年可是把汉庶人说的跪地磕头的主儿,又岂是什么易于之辈?不以尚荆兄平叛、剿倭之功上奏,独以尚荆兄那份新式练兵法的折子上奏,当场把投了内廷的那帮言官说的哑口无言,有两个还被扣上了‘人奸’的骂名,险些就遭了贬黜。”徐尚庸砸了咂嘴,脸上全是感慨。
当年朱瞻基亲征朱高炽那会儿,最直接的挑动者就是杨荣,而当场数落朱高煦过失的,就是当时还是御史的于谦,挑选他的原因一个是他出身好、会做人,另一个原因就是声音也却是具有震慑力,而且是个辩才,就汉王朱高煦那种战场上杀伐果断的主儿都遭不住,更何况一帮投了阉党的小瘪三了?、
然而杨尚荆感觉还是差了点儿什么,所以眉头一挑,问道:“这于侍郎……就直接给我讨要了一个南京兵部职方司的郎中?”
“这于廷益也是老臣了,如何会那般不知进退?”徐尚庸扯了扯嘴角,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有些话就该开诚布公地说了,也没什么得罪人的顾虑了,“帮尚荆兄要了六部郎中之职,虽是提拔,却也是将尚荆兄架在火上烤了,故此当时这于侍郎,说的是‘其功当赏,然其年幼,恐生骄娇二气,断不可入六部执掌机要,可于浙江臬司之中寻一佥事暂领,待打熬了心性,磨平了棱角,再重用却也不迟’。”
杨尚荆点了点头,这才是于谦该说的话嘛,有理有据,让人信服。
就听徐尚庸话锋一转,嘿嘿一笑:“只是这王振也不知怎地,突然脑子就灵光了,直接奏请陛下将正五品的郎中给封了下来,‘功赏过罚,乃是道理,至于年幼一事,却断不能成了赏罚不明的借口,古有甘罗十二拜相,那杨戬真个有才,便官拜郎中又有何妨?还是平添了一段佳话。’”
说到了后面这句话的时候,徐尚庸面色很是古怪,而杨尚荆只感觉喉头有些发苦。
倒不是说这计划外的晋升有些扎手,有了南京勋贵的支持,再加上外朝大佬们的力挺,他坐稳一个不掌司事的正五品郎中的职位,还是没什么问题的,关键是,王振这话透露出一个信号,那就是……他喵的这个死太监智商上线了!
“我讨厌聪明的东西。”杨尚荆默默地想着,端起茶盏,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