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确实是冷,虽然穿的很厚实,但茹凤还是感觉有些冻透了,手脚麻木得不听使唤。漆黑的夜伸手不见五指,根本看不清脚下的路。茹凤跌跌撞撞,跌倒又爬起了,要不是武云磊过来拉着她,可能还会跌更多跟头。不过这样也好,很消耗体力,茹凤感觉到有些渐渐暖和了,四肢也不那么僵硬了,走路的步伐也更加快了。
三人一直没有再坐车,就这样一直走着进入了七岔沟。屯子里静悄悄的,几乎没有灯光,只是偶尔传来几声狗吠,才给这个屯子增加了一些生气。快过年了,本不应该这样,特别是那些大户,这个时候应该在院子里点上灯笼,热热闹闹迎接过年了。
“这个屯子并不大,仅有四、五十户人家,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显赫的大户,倒是很消停,肃静,咱们今天晚上就在这个屯子里住,很安全。”
三哥武云磊似乎猜出了茹凤的心思,边走边跟茹凤解释。茹凤也不多说话,只是表示听从二位哥哥的安排。
来到屯子中间,走进一户人家,看样子也不是什么大户,并不是很高的院墙,围着一幢大三间的的泥草房,但看来这户人家日子过得还可以。
叫开门,把车停在院子里,茹凤就被让进屋里,看起来二位师兄跟这家主人还是很熟悉的,说话的口气也不是很见外。
“大公子,三公子,饿了吧?让你嫂子跟整点吃的,快过年了,咱们哥几个喝两盅,再见面恐怕得明年了。”
说话的汉子约莫有四十岁上下,黑红的脸庞透露出了豪放。他媳妇这时候早已穿衣下地,点着了锅灶,真的准备做饭。这女人话语不多,却透露出了诚实。
“别让嫂子忙活了,这大半夜的吃啥饭?咱们喝几口热水暖和暖和,赶紧睡觉,明天还要赶路呢。”
朱铁石不同意吃饭,他把茹凤拉过来,给新认识的一家人介绍。
“这是我妹妹茹凤,过年十四了。这是肖大哥,肖天乐,咱们的磕头弟兄。这是嫂子,老好人,都是一家人。他们两口子领着四个孩子过日子,两男两女,老大是个男孩,今年都十五了。茹凤妹妹这一路上冻得够呛,早点歇着吧。”
“好不容易来一趟,哪能不喝两口呢?东西都是现成的,让你嫂子热热,。快过年了,不能空嘴就走,传出去不是让大哥丢人吗?茹凤妹子第一次来,要是真的不吃,我也不强求,就让她跟姑娘们睡觉,咱们去小子们的屋里边吃边唠。老婆子,抓紧点,我这人嘴急。”
肖天乐说着把朱铁石、武云磊拉向西屋,把茹凤留在了东屋。在炕上睡觉刚醒的肖天乐的两个女儿,眼睛直愣愣的看着还站在地上的茹凤,不知叫什么好。看样子一个有七、八岁,一个就三、四岁的样子。
“大妹子先上炕歇着吧,他们哥几个碰到一起没个完。别管他们,你先歇着,一会儿吃饭我叫你。”肖天乐媳妇把茹凤让到炕上,给她倒了一杯水,让她先歇着,自己要出去做饭。茹凤说不饿,不想吃了,想睡觉。肖嫂子也不强让,一边给茹凤铺被子,一边说:“不吃就不吃吧,那就先睡,嫂子给你铺被子。一路上冻坏了吧?快脱了睡吧,住炕头,还热乎着呢,一会我再烧一烧。你们两个愣着干什么?给你小姑让个地方,陪你小姑先睡,妈一会做完饭再进屋陪你们。妹子你先睡吧,嫂子出去给他们做饭,不知道他们要喝到啥时候呢?”
肖嫂子麻利地铺好被子,安顿茹凤她们躺下,就去外屋做饭了。茹凤则陪着两个孩子睡觉。虽然还是有些陌生,但躺在热乎乎的炕上舒服多了,身子也暖和过来。听到外屋锅碗瓢盆的碰撞声,闻着飘进屋里的饭菜的香味,茹凤又体味到了家的温暖,身心越来越放松,迷迷糊糊地一会儿就睡着了。
天大亮了才起炕,肖嫂子端来了温水让茹凤洗脸,那亲热劲就像自己的亲姐姐,让茹凤感到心里热乎乎的。
“这哥三个一宿没睡,连喝带唠的快亮天了才眯了一觉。嫂子把饭已经做好了,妹子洗完脸就去那屋吃饭吧,嫂子现在就过去把他们叫起来。”
肖嫂子一边嘱咐大女儿叠被子,一边走出屋,去叫西屋的人吃饭。茹凤慢慢的洗脸,梳头,然后又帮肖天乐的两个女儿梳洗打扮完,才领着她们去西屋吃早饭。
饭桌子已经摆好,虽然是早餐,可也不是很简单,有粥、有饭、有干粮,还有两样不错的菜,看来肖嫂子也一夜没咋睡。肖天乐陪茹凤他们三个人吃饭,嫂子伺候着,而四个孩子则被肖天乐大哥都赶到东屋去了,有客人来了是不允许他们上桌的,这是规矩。
吃完饭,朱铁石就领着武云磊和茹凤离开了肖天乐大哥的家,当然少不了客套的送行和告别,说些亲热的话。肖天乐大哥还给朱铁石他们带了一口袋蒸好的粘豆包,而朱铁石他们则给肖天乐大哥家的孩子留下了一些乔妈妈给带的油炸麻花。
马车没有按原路返回,而是按肖天乐大哥给指点的路线,走近道直接绕过三道梁后才拐向大道,少走了十多里路,道也挺好走的,但夏天这条路就有些行不通了,到处是泥水沟塘,没法走。
从大路走到二道梁以后,离韩家堡子就不远了,当然茹凤记忆中这条路还是模糊的,而朱铁石大哥他们则非常熟悉。又走了十几里路,下了大道六里多,也就来到了韩家堡子。离家越近,就越想快点到家,茹凤的心像长了草,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的紧张,不知妈妈、奶奶、弟弟、还有大伯爹他们现在都啥样了?见面后第一句话该说些什么呢?见茹凤突然回来,家里的亲人该如何惊喜呢?妈妈,还有奶奶会跑上前来抱住自己吗?该哭还是该笑呢?茹凤有些胡思乱想了。
估计离家不远了,茹凤早就有些坐立不安了,索性跪在车上,眺望着家的方向,催促着朱铁石大哥打马快些跑。尽管对家乡的印象还是模糊的,也记不起来所住的屯子究竟是个啥样的,路该怎么走?但这丝毫也减弱不了对回家的渴望,更减弱不了对亲人的思念。妈妈、奶奶的形象在茹凤的脑海中永远是鲜活的,是刻在脑子里的,永远不会被时光抹去,曾经居住过的家也是立体的,是印在脑子里的,不会忘记,虽然那时茹凤仅有五岁。
走进韩家堡子,茹凤竟然从车上站起来,左右巡视搜寻着记忆中的家,指挥朱铁石大哥赶车走向可能是自己家的方向。此时的茹凤依然有些懵懵懂懂,却更加心急火燎,恨不得一下子就扑到妈妈的怀里,她可是将近九年没有见到妈妈了!
这是腊月二十七的上午,离过年不到三天了,屯子里已经依稀荡漾出新年的喜悦,就连走在路上的人们也要亲热地相互间打着招呼,透露出快乐的心情。过年是农家最重要的节日,欢乐和喜庆洋溢在屋里屋外的每一处角落,写在每一个大人小孩的脸上。
“那就是我的家,没错,真的是我家!”茹凤已经高兴得在车上跳了起来,要不是武云磊拦着,她早已跳下车跑过去了:“我先跑回家,大哥、三哥等着我,说啥也要进屋坐一会,吃完饭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