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切的说,乔暮阳只猜到了那男子的身份。
那男子名游景,是西北方一个武学宗派掌门的独子。
乔暮阳知之不详,顾元微对江湖的理解,还在于儿时所看的那些武侠书上。
是以,这件事,对于顾元微来说,不过是不甚重要的一个小插曲。何况,乔暮阳郑重其事的要她不要同任何人提起,顾元微便只道让乔暮阳小心些,没事别和什么江湖中人牵扯。
乔暮阳自然是很听话的点着头,顾元微便放心的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中午用过斋饭之后,便赶回了梅园,临走特意多捐了一笔香油钱,示意让小沙弥转告空空大师,对乔暮阳多加照顾。
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是个看见钱就两眼放光的老和尚?
今日是赏梅之日。
因要宴客,顾元微起了个大早,让如珠完全按着她的意思打扮。用过早点,便匆匆去梅林深处的暗香浮动,楼上楼下都转了一圈。
她本有些担心,这赏梅宴定得早了些,怕梅花未放,美景打折。
可不想,因着近日天清气朗,暖阳普照,到今日,梅花已有半数盛开。
登上暗香浮动三楼,凭栏远目,只觉一片粉白艳红,相间盛放着,美不胜收。
寒风中夹着清冷的暗香,顾元微陶醉地闭眼,深吸了一口气。
“小姐,晨间霜寒未褪,您可仔细别冻着了。”如珠心惊胆战的提醒着,这要是把小姐冻病了,他回去可怎么过母亲父亲和老爷那关啊。
“嗯。”顾元微看着地平线上,太阳已露出一角,橙红暖融的光泽,把附近幽蓝毫无一丝杂色的天幕照亮了起来“看来今天是个好天气。”说着拢了拢狐裘,往屋内走,“让人把地龙烧起来吧,敏之姐定是来得早的。”
“是。小姐,天色还早,您要不......还是回玉清轩?”
“也好,你再去告诉齐管家一声,有客到了,让她直接把人引到暗香浮动便是。”玉清轩过于奢华,是不适合待客的,而墨渊堂毕竟她还未成家,算不得顾家真正的主事人,也不能待客。反正这些收到帖子的,都是与她甚是熟悉的,知道她向来体弱多病,礼节上亏待惯了的,不会与她计较。
“是。对了,如宝去哪儿了?奴才怎一大早就找不到她人?”如珠问这话的时候,有些忐忑,心想着,若真是如宝偷懒了,他得趁现在小姐心情好,先帮着求饶。
“她啊......”顾元微神秘地勾了勾唇,“我给她安排了事儿,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是。”
夏侯流云果然是来得极早。
顾元微回到玉清轩没多久,外头就响起夏侯流云的大嗓门,“顾元微,你这是什么破规矩,本小姐来了,你这里的小厮还把人拦着,不让进门?”
顾元微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边笑边道,“如珠,快去把夏侯大小姐请进来,不然她脾气来了,真怕她把这小屋子给拆了。”
如珠憋着笑,正儿八经的应着,急忙出去迎夏侯流云进来。
“顾元微,你这个......额......”夏侯流云大步走了进来,正想破口大骂,一抬头迎上顾元微的视线,顿时双眼一亮,一抹惊艳闪过,话锋一转,“啧啧啧,你今日这是要艳压群芳么?咦,不对啊,你不是没请男客么?”
“哎,夏侯小姐,你赶紧的劝劝我家小姐,今日这么多贵小姐过来,小姐穿得这么随便,岂不是让人看笑话?”如珠终于发现找到说客了,赶紧怂恿着夏侯流云,把她拐到自己的战线上。
大锦朝是女子的天下,任何制度都体现着对女子的宽容。单从衣着服饰而言,男子只可穿袍,身份尊卑以袍服的材质与层数来区分。而女子则有裙、袍、短衣等多种样式。其中,裙是最为讲究的衣着,各种重要的场合,必须着以相应身份的裙装,如为官者上朝,族中祭祀等。
而顾元微此次,就是弃了裙装,而是穿了她养病期间亲自点了衣料绣纹让人做出来的长袍。袍比裙装式样简洁,顾元微为了徒方便,时常在府内穿着,因此她的袍服比一般贵家小姐多得多。
平日里,如珠自然没有意见,可今天临江府众多贵家小姐都会到场,小姐穿这样的长袍,算什么事儿。
“哦,我这是随便吗?”顾元微撑着琴案,端庄地站起身,双臂微展,下巴轻抬,端得是气势无双,笑眯眯地望着夏侯流云,“敏之姐,你觉得我穿得随便么?”
夏侯流云眼睛又亮了几分,一手摸着光洁如玉的下巴,一手抱在腰间,仔细地欣赏起美人来。
只见顾元微身着一袭湖水蓝长袍,那色泽又亮又纯,通身无杂色,彷如扯了一段净蓝的湖水裹在身上。
领口深蓝织锦封边,上以银线绣着细致的水波纹,在色泽依次为月白、净白、浅蓝三色里衣衣领衬托下,顾元微那纤长白皙、曲线优美的脖颈显得异常白皙动人。
再看腰间,是更深一些的靛青蓝束腰,外扣着一条白玉腰带,勾勒得纤腰细细......
如果忽略那微微隆起的胸部,夏侯流云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娘喂,你这是要做什么?引得我们姐妹们爱慕上你么?”
如珠听到夏侯流云这不着调的答复,明白要她说服自家小姐那是想也别想了。
顾元微听着则是桃花眼含情一挑,“哦,那也无妨的。只是本小姐,还是喜欢男儿。”说着便兀自咯咯咯笑了起来。
夏侯流云则更加豪迈地哈哈大笑,“哎呀,你要早点说啊,我也准备这么一身长袍,定要跟你比个高下。”
“比什么比,满临江的公子们,都为了你肝肠寸断的,还需要比么?”
夏侯流云大咧咧的往边上卧榻上一坐,人就歪上头了,“哎,你这玉清轩就是舒服,要不是我昨日到浅云居夜深了,不敢来扰你,定要在你这赖上一晚。”
“难怪敏之姐来这般早,昨日就到浅云居了?”
“你这破身子我还不知道你么?没我帮你待客,难不成真让你这的别院管家给你代劳?”
“哈哈,敏之姐,知我者,非你莫属。”
“少跟我灌蜜。欸,我到了这么久,都没有茶水喝的?”
顾元微白了夏侯流云一眼,“一大清早,喝什么茶。”说着对如珠道,“去盛碗燕窝粥,再上些早点。你亲自去,挑些可口的上。”
如珠应声退下。
“知我者,启年也,我可不就是来蹭饭的么。”
“蹭吧,让你蹭个够。”
夏侯流云见屋内就剩下两人,细声细语道,“你今日......”
“有个大惊喜。”
“说来听听。”
“说不得。”
夏侯流云哼了哼,“那就别求我办事。”顾元微一支开如珠,她就知道有事要她办。
“哎呀,敏之姐,这惊喜事先说了,就没意思了。”见她扭着头不为所动,顾元微笑得贼兮兮的,“嗯,本还想弹首新曲子给敏之姐听,看来还是......”
“行了行了。说吧,什么事。”
弦乐之好是夏侯流云的死穴,她虽爱美人,流连青楼倌管,最主要的还是因为,那儿有最好的乐师。而她这人,性子豪迈,出手又大方,样貌更是极好的,是以招蜂引蝶那是不可避免的。
“你在今日午宴之时,把乔家两姐妹给灌醉了,要,不省人事那种,尤其是乔荣安。”
夏侯流云双眼瞪得老大,“啧,你让我灌两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喝酒?”
顾元微淡定从容地坐了下来,“你是我姐妹吗?”
“废话。”
“我要娶顾家公子了,你不知道吗?”
“满临江都知道啊,一娶还娶两个,艳福不浅哟......”
顾元微嘿嘿一笑,长眼睛的都能看出这笑有多么不怀好意,“那你身为我的姐姐,见到我未来小姑子,跟他们畅快喝几杯,不是人之常情么?”
“额......”夏侯流云想了想,还真是那么回事,“好吧,好吧,你这嘴皮子,真是越来越利索了。”
顾元微笑容深邃,眼波流转间,眸色几不可见的微微一沉,“敏之姐,今日包你不虚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