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李成璧是在书房招呼的两位郎君,小风便义不容辞的担起服侍之责,挨个的端了茶,侍立在一旁,赵司决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说什么,倒是赵司敏一个劲的好奇的看着她。
李成璧看在眼里,心中暗笑,说起了自己所得那把琴:“卖琴的人说是号钟,可你也知道,我对这方面并不通晓,特地来请教你。”
这倒是勾起了赵司决的好奇心:“号钟乃是周代的名琴,古琴之首,此琴琴音宏亮,犹如钟声激荡,号角长鸣,令人震耳欲聋,伯牙便弹奏过此琴,后来号钟落入齐桓公手中,早已失传,不想竟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松华在李成璧的示意下把琴匣捧了过来,小心翼翼的把琴取出来放在琴案上,赵司决并不急着抚摸,只是细细的观看,又在净手后才摸了摸琴身,轻轻拨动着琴弦。
果然,琴声如同钟声号角,但赵司决不仅没有露出喜悦的神情,反而微微一蹙眉,将琴身翻了过来,细细一看,笑了起来:“二皇子倒是走了眼,这把琴乃是后人仿制的,并不是真正的号钟。”
赵司敏好奇道:“可是刚才听琴声,的确和号钟一般无二。”
李成璧点头道:“若不是这琴声,我也是不敢信的。”
赵司决笑着指着琴身反面一个小小的金色的徽记:“这个图案虽然黯淡了,可还是能分辨出来,这是一个虎图腾,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琴应该出自澹台家,因此才有这样的徽记。”
赵司敏也大吃一惊,细细一看,果真是澹台家的族徽,也笑道:“澹台家也只有两百年罢了,这琴断不会是周代的名琴号钟。”
李成璧笑道:“我也一早发现了这个徽记,只是因为黯淡不清,还以为是春秋时候王族留下的徽记,毕竟这琴后来被齐桓公所有,倒没有想到竟是澹台家的族徽。”
赵司决脸上神色未变,依旧是笑意盈盈:“澹台家因为世代从军,族徽便是一个虎图腾,安良城澹台家的老宅,一进大门的影壁上,便雕刻着一副猛虎下山图,每次都把去澹台家拜访的人吓一跳,那猛虎气势非凡,乃是出自雁鸣先生之手。”
李成璧笑道:“原来是这样,既然是澹台家的东西,也不算是我打了眼,若是果毅喜欢,我便赠予果毅如何?”
赵司决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便愧领了。”
李成璧笑道:“可不是白给,我还有一件事要求你呢。”
赵司决点头:“但说无妨。”
李成璧笑道:“我想去安良城走一走,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能够助我找到虎踪剑,想请你带路。”
赵司决微微有些诧异,可随即道:“若是二皇子不着急,可否再等几日?今年我父亲抽不开身,特地嘱咐我和永嘉回安良城代为祭祀,到时候二皇子可以同行。”
李成璧笑道:“如此我便等着你的消息了。”
长安城和安良城之间若是骑快马,三日即可到,遂等到赵司决打点行装,出发时正好是四月初,李成璧这次去安良城的目的一是寻找线索,二是试探小风。
如若小风真的是澹台后人,那么李成璧相信在澹台氏覆灭的安良城,她绝对会露出破绽。
小风早在李成璧提出要去安良城的时候便猜到了他的目的,有心和赵司决露个底儿,可偏偏二皇子府守卫森严,她不能随意进出,直到李成璧发话要带上她时才松了口气,打算路上找个机会和赵司决谈谈。
因为随行带着祭祀所用的物品,李成璧也没有强行要求赶路,反而跟随赵司决的步伐,慢悠悠的走着,倒是和赵司决谈论起安良城和澹台家的时候多了,赵司决又对澹台家知之甚祥,一路上倒是言笑晏晏,宾主尽欢。
李天佑听说李成璧跟随赵司决去了安良城,急急地赶到大皇子府去找李元泰:“万一真的被他找到虎踪剑该怎么办?”
李元泰正给鹦鹉喂食,一副富贵闲人的姿态:“你可别忘了,那是虎踪剑,澹台家的传家之宝,若是这么轻易就被他找到了,也不可能是真的。”
李天佑道:“若是他一个人,自然不怕,可有赵果毅帮他,这可就难说了。”
李元泰让人把鹦鹉提了下去,一边洗手一边道:“赵果毅是绝对不会把虎踪剑的下落告诉他的,这两年来赵家所表示出来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们虽然低了头,却是口服心不服,就连父亲也是没有法子制服的,更何况,二弟这次私自去安良城,父亲已经不高兴了,哼,他总觉得只要他变得更优秀,父亲便会中意他,却一点也不懂得揣测父亲的心意,简直连四弟也不如。”
李天佑心中一动,道:“趁着二哥不在,大哥何不去舅舅家中坐坐,说不定还能见到表妹呢。”
李元泰轻轻一笑,眼中露出一抹狠戾之色,有李成璧在,乐雅永远看不到他的好,乐家也只认李成璧一个外甥,就连乐安那个纨绔子弟,也只跟在李成璧后头跑。
明明他也是皇后所出,明明他才是大哥,他才是长子,为什么大家都把目光放在李成璧身上?
他不甘!
且不说李元泰和李天佑去乐家做客如何让乐雅头疼,李成璧和赵司决一行人经过一天的赶路,错过了宿头,特地寻了个开阔的坡地扎营。
赵司决的规矩大,讲究多,即便是露宿野外,也是一丝不苟的按照在家里时候一样梳洗更衣,吃饭品茗,睡前再弹奏一个时辰的琴。
赵司敏听着营帐中的琴声,掏了掏耳朵,说真的,再好听的琴声,天天听也腻歪了,亏得二皇子不嫌烦,还笑眯眯的在一旁赏听。
小风端着一摞脏了的盘子走到水边清洗,赵司敏心中一动,见除了守卫并没有旁人,便悄悄凑了过去:“喂!”
小风被他吓了一跳,险些一头栽进水里去,赵司敏赶紧拉住她:“你没事吧?”
小风咧嘴一笑:“原来是赵郎君,我没事。”
赵司敏看她倒是一副乐天的样子,可想想她真正的身份,心里就难受起来,本来是天之骄女,虽然不知道为了什么,可如今却成了奴婢,卑躬屈膝。
赵司敏想,若是他沦落至此,宁愿一头碰死也断不会受此屈辱,对小风也带了几丝怜悯:“在外头不比在家里,这几天赶路,倒是辛苦你了。”
小风惊讶的看着赵司敏,笑笑,并没有说话,心里却嘀咕赵司决是不是把她的身份告诉赵司敏了,不然赵司敏怎么一脸的同情,还嘘寒问暖的,若认为她只是一个丫头,断不会如此。
看着赵司敏脸上的怜悯,小风是猜得到原因的,其实刚开始时她决定要进入乐家打探消息,最方便的便是卖身为奴,所以她也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这个办法,心里也是膈应的,想她澹台风,从出生的那一天起,除了天地君亲师,她还没有跪过旁人。
如今成了奴婢,膝盖就软了,只要比她的身份高,她就得跪,还要跪的恭恭敬敬,除了刚开始几次的不痛快,小风也慢慢习惯了,只当是锻炼自己的自尊心了,都说过刚易折,她也要学着低头,能屈能伸,这样才能走得更远。
是夜,万籁俱寂,赵司决悄悄从营帐中走了出来,巡逻的侍卫一见是他,便没有吭声,赵司决往营帐中间的篝火堆旁看去,小风果然在,眼中情不自禁的带了一抹笑意,脚步轻快的走了过去。
小风看见是他,咧嘴一笑,轻声道:“我还以为直到安良都找不到机会和你说话呢。”
赵司决也学着她的样子压低了声音:“有什么话要嘱咐我你快说吧。”
小风犹豫了一下,道:“我觉得李成璧到安良去的目的并不是虎踪剑,而是澹台家的兵书。”
赵司决有些吃惊,下意识的看向李成璧的营帐,小风道:“两百年的积累,家里的兵书成千上万,当初的一把火并没有完全烧干净,有一些在哪儿甚至连我都不知道,我还真怕你带着李成璧乱转,被他看出什么端倪,所以嘱咐你一句。”
赵司决恍然大悟,点头道:“你放心,安良城的好景致多的很,我不会让他看到不该看到的。”
小风这才松了口气,又质问他:“你是不是把我的身份告诉赵永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