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桑手按官刀,拐进育德巷,
育德巷狭长,前后空旷,常有大风穿堂而过,刘桑刚一进去,便有冷风袭来,带来滚滚尘沙,不由眯了眼睛。
再睁开眼,巷子中多了一个人。
一身短打,抱着双臂,站在巷道正中间,身影萧瑟肃杀——明显是来拦刘桑的。
刘桑摘下刀,拿到左手,继续疾步向前走,一边问道:“是哪位?”
对方不答。
刘桑抽出刀,放低身子,向前冲去。
“是我!”对方这才开口。刘桑听这声音有些耳熟,停下脚步来,此时距离稍近,这才看清楚,是菜市卖肉的牛得道,自己和师父常去那边赊点肉。
“要账吗?不是说了年底给你。”
“不是要账。”牛得道语气很生硬。
这厮是有名的好脾气,自己卖肉却总吃不胖,被媳妇拿捏的死死的,隔三差五要挨顿打,未开口说话便是满面笑容,所以他的生意一直很好,自然赊账也多。
“那你这样神神秘秘杵在这里干什么!很容易被本帅误伤的!”
“唐穗的病,你不要管了!”牛得道没笑,气质犹如换了一个人,沉着冷脸,语气也是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刘桑心头一紧。
一个卖肉的,居然知道唐穗!
而且还让自己不要管了。
这世道真的是乱了!
刘桑问:“你是何人?”
“我是牛得道,在青城郡卖肉十余年,你可以去打听。”
“守捉郎,还是内卫?”
牛得道的脸色出卖了他——他面露诧异看看刘桑,大约在奇怪,这个年纪不大的捕快,居然知道这个。
“我看,不像是内卫。只有守捉郎,能够甘于寂寞,在这里生活十余年,是不是时间久了,有时候都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刘桑讥笑道。
牛得道歪嘴一笑,透着一股邪气。
扭身一拳,轻轻砸在育德巷的墙上,巨大的青石块上,出现一道裂纹。
“吓唬我?”
“不是吓唬你,是这件事超出了你的能力。”
“你站在哪一边?”
“唐穗让我来告诉你的。”
“哈哈哈”,刘桑笑道:“唐穗身染重病,已经好多天不出门了,你这瞎话编的不扎实,他如何派你?”
“灾年没肉可卖,我在松照楼跑腿,唐穗昨天点了一只鸭子,我送去的。但我昨天没找到你。”
“唐穗究竟想干什么?”
“不清楚,我照吩咐做事。”
刘桑低眉,叩打着刀鞘思索一会,抬头问道:“你们有多少人?”
“这是机密。”
“你必须告诉我,将来好做事。”
“不行。唐穗还有句话,如若可能,让你尽快将庄小周找回来,届时再行商议。”
说完,牛得道一抬脚,就走上了巷子墙壁,眨眼间没了踪迹。
刘桑垂头站了一会。
唐穗一入青城郡地界,这帮守捉肯定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可笑自己闲暇还在想,堂堂皇子,为何只有两个护卫。
把刀扎好,走出育德巷。
巷口蹲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黑瘦如鼠,咧嘴而笑,手里举着一个什么东西,炫耀般地冲他晃一晃,然后放进嘴巴里,嚼得嘎嘣作响。
孩子面前,是一堆马粪。
刘桑蹲下,看到黑黄的马粪已经被扒开,露出几粒玉米。
叹口气,摸了摸孩子脑袋上柔软的黄毛。
站起身。
嘴里嘀咕道:“妈的,松照楼还有鸭子!”
……
从此东去三百里,越过草木稀疏一派凋敝的大野原。
就到了卧虎谷悬崖边上。
整个青城郡都晓得,卧虎谷的路断了,被妖族占据,所以很久没人去大野原,原来的小径也被倒伏的枯草遮盖,混沌一片,风吹枯草,凄厉而鸣。
夕阳下,一个身影在枯草上飞奔,动的极快,间或弯腰一抄,手里便捞了一个东西,继续飞驰,犹如渔夫顺流而下,撒网捕鱼。
不远处,悬崖边有一块伸出的巨石,巨石上有一草庐。
和尚坐在草庐里,闭目正在参禅。
正是十力和尚,这些天吃草根草籽和鼠粮,瘦了一些,栉风沐雨,皮肤微黑,倒是显得鼻梁挺直,五官更加鲜明,洗去懵懂,透出一股沧桑的劲力来。
草上掠跑之人转了一个圈,又带着风声回来。
和尚睁开眼,看到苟岱用草绳拴着一串山鼠站在面前,这些天苟岱掏鼠窝取粮,捕捉山鼠与飞鸟,虽然不饱,但也不至于饿坏,较之青城郡的居民,反倒要过得舒坦些。
大野原便是他的粮仓,也无外人争抢。
草绳晃晃荡荡,七八只山鼠们都被很巧妙地拴住,吊在绳上吱吱乱叫,蹬着小腿,急欲摆脱。
十力微微皱眉。
苟岱没好气道:“几只?”
十力伸出一个指头。
苟岱摇摇头,昨日没见荤腥,吃了一天草根,今天走路都有些打晃,强撑着跑了一圈,捉到几只山鼠,竟然只让吃一只,万万不可。
苟岱伸出三个指头。
轮到十力摇头了。
“鼠窝里扒拉的粮食,高粱,玉米和花生,可大多都给你吃了,我就嚼些草根,偶然吃几只瘦的只剩皮毛的山鼠,你却还要阻拦,我可告诉你,我要饿死了,就没人伺候你了。”
“那你吃粮食,我来吃草根。”十力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苟岱气呼呼站在那里,胸脯起伏半晌,还是转过身,将草绳上的山鼠一个个解了投进草丛,剩了一只,估计也是蹦跶累了,吊在哪里一动不动,金色夕阳透射过来,山鼠灰色的细毛也发出瑰丽的光芒。
看得苟岱一愣。
“小东西,你也算舍生取义,来日我们提前登了仙界,一定在门口等你”
苟岱合掌,假模假式合掌念了几句。
然后冲着草庐道:“捉了放,捉了放,这些山鼠还以为我跟它们玩耍呢?”
“你掏了它的窝,它便是施主,忍心再吃?”草庐里传出声来。
“每天这样说,我心里太愧疚了,哪天愧疚死了,我看你以后指着谁过活!”苟岱有些咬牙切齿。
“修行人只念当下,不思未来过往,自有龙天护法护持。”十力今天不知为何,忽然起了念头,想要多唠叨几句。
“施主嘛,让它施一个小小肉身何妨!佛祖……”
苟岱说着,忽然停了下来。
一个黑发及腰的红衣女子,长裙广袖,随风飞舞,神仙一般步步生莲,沿着悬崖边上,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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