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罗的名字就这样在他那因吸吮烟叶而发黄的牙齿上跳跃着,从缝隙里蹦了出来,我当时心跳再次骤紧,沉重的痛意迅速席卷而来。
如果他从来不曾说过爱我的话,我也就不会那么痛,我甚至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我只能眼睁睁把自己的爱人拱手相让,更让我恨自己的是,我竟然所托非人,长久以来,这种错综复杂的愧疚与自责折磨着我的心,让我每每想起来都有种冷汗淋漓的煎熬,可是,我又是矛盾的,总有一种错觉,那就是伽罗他还活着,他就在我身边——
想到伽罗,心就会乱,所有的想法都被抽空了,我的脑袋里空空如也,我只记得在夕阳光阴里,那个美丽如画的少年对着我伸出手,我看到他周身都是神的光芒……
“你一定很想知道伽罗最后的时间里都在做些什么吧。”他笑得洋洋自得,而我却不得不提防。
我咧咧嘴,应该是想笑的,可是,我自己都觉得很牵强,“唬谁呢?他哪里来得链子,他是亚特兰蒂斯的一个特例。”
“那是他在骗你,他有,在美狄娜王后那里,不过,他死的时候,美狄娜王后又赐还给他了,所以——”
“就算是,那又怎样?”我转了身,挪开步子,缓慢而沉重地向前而去,我在听,他是否已经跟了上来。
“女人啊,翻脸比翻书还快!难为那小崽子昏迷中一直喊着让你快走,难道他不是救了你?你难道就不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我继续走,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他那个人沾花惹草,到处风流,女人把心给了他,他却视而不见,与他分手的女人哪一个不会得到他的一条链子,这一条又有什么稀奇的,谁知道又是他落在哪个女人床上的?”
“它的主人把一个人的名字刻在上面,据说那个人是他的最爱,不如我给你念出来,栗——文——沁!”
我心里一下一下地敲打着小鼓,却做出怀疑的姿态靠近,伸手,“我看!”
没想到他却猛地一把抽回去,“嘿嘿,你这个女人,鬼心眼太多,难怪连美狄娜王后都败在你手里,我不得不防。”
“她哪里有败,不是已经把我赶了出来吗?”
“哼哼,你也别装蒜了,不妨告诉你真话,伽罗在王宫里的时候,美狄娜王后亲自服侍,照顾的那是无微不至,无奈那小子不开窍,就是死也不答应王后的要求。”
“什么要求?”
“这是亚特兰蒂斯公开的秘密,你会不知道?”他邪气而鄙视地瞥了我一眼,“高贵美艳的王后爱上了自己丈夫的儿子伽罗王子,她为了他可以放下一切,只要他答应和她在一起,可是那伽罗却是林间的黄莺,永远追逐着美丽的景色而不停歇。”
“就因为他不爱她,所以要杀了他?”我的愤怒和着泪水一样喷涌。
他看到这样的话,笑得更加邪气,“我就说嘛,女人的眼泪是做不得假的,哼——起初王后也只是生气,就把他关了起来,后来渐渐伤势就恶化了,就……”他一耸肩,双手一摊。
“你又是怎么得到它的?”我指指项链。
“巴罗叫人把他扔到后山喂狼,几天后,我上山采药发现的。”
“你少骗我,怎么就确定是他的?”
“我也懂医术,这些年,宫里的药材都是我提供的,他的昏迷的那几日,王后让我去瞧瞧,我进去的时候——唉,那次,就为了这么一条链子,他和王后僵持不下,最后巴罗拧断了他的双手,可他就算这样也不撒手,美狄娜一气之下就不再管他了。”
我的眼中早就没有了泪,只是一阵子疼痛,连腿肚子都开始打颤,我再也装不下去了,我更走不下去了,我扶住了一棵树,让自己平静。
我心里在想什么呢?我茫然地抬起头,不知道眼前看到了什么,也不知道我到底想要找什么,我只是虚无地看着自己脚下,我觉得自己很慌,就像找不到家的迷路的孩子一样,我很害怕,就这样被抛弃了,从此以后,就真的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猛然意识到这一点,我幡然醒悟,原来,我早就把他当成了我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那一刻,泪水竟然止也止不住了,就那么肆无忌惮地淌下来。
“让我看一眼!”
他把链子在手指上挽了几下,而后送到我的眼皮子底下,我看到了齿骨上面的暗褐色的血渍,尖利而耀目的牛角闪着冰冷夺目的光,我用指腹揉搓着上面刻着的字母,咦?不对啊,这名字的字母缩写怎么像是融在里面一样的呢?心中正在迟疑,想要再次细细揣摩,手中忽的一空,那人嘿嘿笑着道,“你不说话,就表示我们成交了!”
一路上,我心情糟透了,这个死秃子却那根筋不对劲了,故作夸张地讲些有趣的事逗我开心,我越听越烦,狠狠瞪他,“你有病啊!”
他却长出一口气,“唉,真是女人心海底针,说到逗女孩子,赫勒斯是个中好手,三天之后,我就会带着我的货物离开,当然,我还会回来的,哼哼,你知道,我们还有一桩生意要做呢,呵呵,我希望我们合作会很愉快!”
“走吧走吧,别再来了!这里没人欢迎你!”我没好气地说。
“不不不,你错了,这里的人都很喜欢我,就连那个被禁闭的公主芙依也不例外。”
我心里一突,“你去见过芙依了?”
“当然,我要把王后最真诚的问候带到啊!”然后他就哈哈大笑起来,他的笑声太得意,让我浑身发冷。
“什么问候?”
“她的情人死了,她可以回到亚特兰蒂斯了!”
“情人?”
“对啊,这可是又一桩旧事了,等我下次来,慢慢讲给你听!”
“谁稀罕别人的故事。”
“你不稀罕,可有人稀罕你的故事,我的那个兄弟啊,对你一直念念不忘呢,用不了多久,你们应该就会见面的。”
哼,又威胁我,我才不怕呢,“这里可不是亚特兰蒂斯,也不会有一个美狄娜那样的情人,不是他逞强耍威风的地方。”
“那是你还不了解他,那小子,是个人物!”
“小人!”
他哈哈笑起来,“果然是个不一样的女人,连我也有点舍不得你了!”
“滚!”
我大步开走,甩掉这只恼人的球,忽的,一阵悦耳低缓的音乐响起,让我脑中纷杂烦乱的思绪迅速清明一片,这熟悉的声音,我——终于,我又在不远处看到了正被人围在中间的一个年轻人,他穿着月白色的长衫,系着浅色的带子,颀长清雅的姿态在那群人中显得尤为脱俗,他依旧戴着黄金的面具,露出鼻下的一截脸,口中含着的一片玉色的叶片,那美妙的音乐啊,让围观的人发出阵阵欢呼。
“那小子,不就是表演队的那个领头的,他是谁?你认识他?”
“你怎么那么多为什么?十万个为什么?走了——”我很不耐烦踹了一脚过去,大步开走,那只球跟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