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弟子想不出办法,替洛山干着急,又担忧自身安危,进退两难。突然,沈无心放下兵刃,走出人群,喊道:“师父!”
洛山回过头,打量他一眼,苦涩道:“怎么,要劝我放弃么?”
沈无心摇摇头,正色道:“师父你曾说过,入了灵官府就是一家人,林师弟有难,我们不能袖手旁观。无论如何,今日都与您同进共退。”说完顿了顿,深吸口气,继续道:“我过去交涉。”
洛山皱起眉头,目露迷惑:“你拿什么交涉?”
“沈家的名号。”沈无心走到洛山身边,自信道:“在庸州城内,任谁都要给我两分薄面。”
洛山伸手拦住他,左统领此人心气狭隘,岂是他一个少年可以说服,劝道:“无心,不可鲁莽。那左是非对我颇有偏见,虽然算不上什么威胁,可我怕他迁怒于你。”
众弟子望着城楼上,弯弓搭箭的官兵们,心里感到害怕,急道:“沈师兄,莫要冲动!”
连洛采薇也担忧地劝阻道:“无心哥,我们重想办法,还是别去了。”
沈无心莞尔一笑,安慰道:“没事,相信我。”说完,迈开大步,径直走向城门。城上官兵见状,连忙用箭指着他,一人喝道:“停下,不然我们放箭了!”
沈无心罔若未闻,自顾向前,一袭青衣衬得他身姿挺拔,气势昂然。
“快停下!”
他依旧无动于衷。
“砰。”利箭离弦,笔直冲沈无心射去。
众人大惊,有女弟子甚至发出尖叫。沈无心略一止步,利箭钉在他脚前三寸,直没入土。
“下一箭就对准你脑袋了!”守兵恐吓道。
“在下沈无心,想找你们左统领说句话。”沈无心高声道,继续迈动步子。
“沈无心?”几名守卫低头商讨,觉得非常耳熟,突然有人道:“喂,是沈家少爷,大家别放箭了,万一伤了他,我们可担待不起。”
众官兵这才想起他身份,连忙撤箭收弓,回头去瞧左是非,只见他苦思许久,才叹气道:“罢了,也不是真要和他们刀兵相向,先听听他要说啥吧。”
沈无心站在城楼下,抬头望着上面一干守军,笑问道:“左统领,恕我冒昧,可否请您一叙?”
左是非从城楼上探出脑袋,冷眼打量他,尖声道:“姓沈的,别以为家里有几个臭银子,就以为我不敢拿你怎么样,有什么话,你在外面说清楚了!”
沈无心笑道:“怎么,左统领害怕我一个束发少年?”
“笑话!”左是非羞恼道,转声对手下高喝:“放他进来,我看这小子能有多大能耐!”
“多谢左统领赏脸,那晚辈恭敬不如从命了。”
弟子们眼望着沈无心走进城,一个个忧心忡忡,洛采薇喃喃着“无心哥”,连洛山也摇头,道了一声惭愧。
沈无心走上城楼,与左是非交谈,两人越说越激动,很快争吵起来,声音传到城外,听得弟子们阵阵揪心。
“爹爹,无心哥会有危险吗?”洛采薇担忧地问道。
洛山眺目凝思,“我也不敢笃定,瞧他模样胸有成竹,不像是莽撞冲动。”
城楼上,沈无心被官兵围住,依旧没有慌乱,扫了一眼身边官兵,对左是非道:“统领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左是非狐疑地看他,“你想作甚?”
沈无心示意了一个眼神,左是非便明白过来,咳嗽两声,道:“我若不答应,别人还以为我怕了你这毛头小子,那行,我们去那边说。”
官兵们面面相觑,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左统领这是要敲竹杠了!
两人走下城楼,到了一处僻静地,左是非突然换上一张笑脸,落后数步,恭敬地跟在沈无心后面,谦卑地像是个家仆。
沈无心端着架子,沉声问道:“事情办得如何?”
“沈少爷,何思蕊家人,昨晚就关到隐蔽处。而何思蕊则被青帮送出了城,算时间,想必已走远了。”
“很好。”沈无心点点头,“这出戏演得不错,既然事情办妥,你就放他们进来。我先回去,否则会引起同门怀疑。”
“是,沈少爷。”
两人走回城门,左是非重新板起脸,尖声下令道:“弟兄们,看在沈少爷份上,把弓箭撤了,让他们进城。”
官兵们见状,猜到左统领应该是收到了好处,一群人连忙上去,撤掉关卡。
而城外,弟子们看到官兵让步,均是惊喜万状。
“爹爹。”洛采薇高兴地蹦起,“无心哥好厉害!”
洛山也点点头,叹道:“是啊,今天多亏有他。”招招手,带着弟子们入城。一群人被守军卸掉兵器,这才入了城内。
洛山望着沈无心,好一阵打量,才迟迟感慨道:“没想我竟看走了眼,无心,这次你功劳不浅,回去我有重赏。”
沈无心笑笑,示意无妨,“师父,能为您分忧,是弟子荣幸。”
洛山回过神,挂念林逸安慰,当即吩咐道:“庸州城太大,大家三人一组,分开搜索,必要拿住何思蕊!”
“是!”众弟子早就憋了一口气,此时全迁怒到何思蕊头上,轰然答应。
在洛山安排下,洛采薇和沈无心跟着自己,其余弟子分为十组,在城内搜索。可这庸州城地广人多,没有官差帮忙,想找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众弟子乱逛了半天,毫无头绪,渐渐感到厌烦,心灰意懒,忍不住抱怨。
……
庸州城外,七八里处,一座小镇上。一间茶铺正在开门营生,地势偏僻,往来人稀。铺子里没有几人,老板懒洋洋地坐在柜台前,支着下巴,打起瞌睡。
何思蕊在茶铺里歇脚,神色惶恐,胆战心惊地望着,两名一路跟着自己的彪形大汉,带着哭腔道:“大哥……你们吩咐的事,我全照做了,什么时候才能放了我家人?”
一名彪悍男子道:“放心,只要你老实点,不走漏风声,保你家人无事。”随之语气一转,恶狠狠地道:“但是,你要敢出卖我们,那他们都得死。”
何思蕊连连摇头,哭道:“我不敢!”
正当她惶恐时,一个人摇摇晃晃冲进茶铺,喘着气道:“哈……哈……老板,上壶茶,累死我了。”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何思蕊错愕地抬起头,愣在当场。
老板上了茶,那人咕咚咕咚干了三碗,才舒口气,扶膝抱怨道:“一口气跑了八里地,终于追上,哈——好累,师父怎么总让我干这种苦差事?”
何思蕊吓得目瞪口呆,陡然清醒,惊叫道:“怎么是你?”
两名彪形大汉面露狐疑,警惕道:“这人是谁?”
何思蕊颤声道:“洛、洛山的弟子,他怎么追过来了?”
“何师妹,别来无恙啊。”那人放下茶碗,冲她贼笑。
何思蕊又惊又恐,两名汉子也奇道:“休得胡说,我们快马加鞭,跑了八里地,他怎么追上来的?”
那人拍了拍膝盖,叹气道:“用这双腿。”
两名汉子瞠目结舌,失声叫道:“用腿?”
何思蕊亦不敢置信,皱眉道:“别开玩笑,就算你腿再快,也快不过马去!”
那人嘿嘿一乐,悠悠道:“你莫不知练出气脉后,真气灌注双腿,跑起来不逊色于良驹么?”
“你练出了气脉?”何思蕊震撼道,随即摇摇头,连说:“不可能,不可能,你明明连灵根都没有。”
“灵根?”那人不经意地笑笑,“那玩意我入府前就种出来了。”
“入府前就种出灵根?”何思蕊仿佛想到了什么,望着他怔怔出神,迟疑道:“难道你就是……师父提过的第四人?”
那人笑道:“终于明白了?”
“跟他啰嗦什么。”两名彪形大汉听得不耐烦,互相望了一眼,站起身欲要动粗。
那人随意端起一只茶盏,手腕一抖,向他们抛去,“别急,两位大哥,喝杯茶歇歇。”
茶盏在半空中滴溜溜转着,慢悠悠飞旋过去。一名汉子见状大怒,伸手去拨,嘴里吼道:“混蛋,敢消遣我们,看老子不揍死你!”
茶盏撞在汉子手上,他猛觉一股巨力向全身袭来,噔噔噔,连退三步,低头一看,茶杯还在手心里直打转。
这是什么戏法?!
惊骇中,还未站稳脚步,茶盏上忽然又生出一道暗劲,他架不住这股怪力,阑珊后退,撞在柱子上,震得茶铺剧烈摇晃。
与此同时,那人如影而动,飞掠出去,一把搂住何思蕊腰肢,大汉们还没反应过来,就将何思蕊整个人虏出去。
而身后茶铺,此时才轰然倒塌,两名大汉被压在下面,四周腾起烟尘,何思蕊面如土色。
“你以为做了这事,还能全身而退?”那人严肃道,“师父早就留了后手。”
“呵……你不懂我的苦处。”何思蕊望着满地狼藉,笑容惨淡,“我家人被雇主挟持,若是不做,我爹妈姐弟都得死,换你又能怎么选?早知今日,当年就不该入这灵官府。”
那人无奈地叹气道:“唉,事已如此,后悔也晚了。何师妹,跟我回去见师父吧。”
何思蕊仍不肯放弃,急道:“大家同门一场,看在往日朝夕相处的份上,就不能放过我吗?”
那人摇头拒绝,“我若放了你,谁来救林师弟?”说着,将她整个人抱起,轻飘飘扛在肩上。
何思蕊自知不是对手,万念俱灰中没有抵抗,仍由对方扛着自己,迈步飞奔。她趴在那人肩头,眼前景物疾退而过,仿佛坐在骏马上,整个人都飞了起来。
好可怕的脚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