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杨安保夫妻两个长吁短叹,各种难以入睡,沈家小楼里容巧华也是辗转反侧。
在院子里的那两人一走,宋樱花凑上来说话,她问了两句,知道宋樱花没让那两人进屋,便夸了她两句,说她做得好,那种来历不明的人,确实不要随便放进家里。
“小姨,我听那人说是什么亲家?骗人的吧,安邦哥什么时候订亲了,我怎么不晓得伐?”
容巧华无力地挥了挥手,“你忙你的事去吧,哪有什么亲家,这事儿以后不要再提了。”
宋樱花放了心,便去厨房把饭菜端上桌,容巧花却放不下心了,喝了两口水,便从茶几上抓起电话。
电话那头有人接了,容巧华说,“给我转沈政委。”
不一会儿,沈建国的声音在那边响起,“喂!”
“安邦最近有没有惹什么事啊,今天有对夫妻找到家里来非说是咱们的亲家,让我给劝走了。安邦有没有处对象你晓得伐?”
“什么,亲家?”那边的声音也有些惊诧,“你把人赶走了?”
“什么赶走了,我就是劝他们走了,哪里来的亲家,我怎么不知道的。安邦一向是个好孩子,不会乱来的,可我这心里不踏实呀,你们部队规定我知道,我也不问他在干啥,就是想晓得他有没有私下处对象啊?要我说处个那种人家的对象,我是不同意的你晓得伐?”
那边沉默了一阵,“那对夫妻说他们姓啥没?”
“你什么意思?”容巧华急了,难道安邦在外头还真的有情况?
“巧华,这样吧,明天我请个假回来,再跟你说。”
“你,还请什么假,你现在就跟我说!”容巧华急了,这是什么情况,邦儿还真的在外头招惹了什么小姑娘不成?不应该啊,他不是那种性子的人,前阵子自己要让他去相亲,他不是还说什么要一心干事业,等过阵子再说吗?
难道他的所谓干事业,就是悄悄处了个乡下的农村妹子?
容巧华想到那对夫妻,想到那男的身上洗得褪了色的衣服,眉头深皱起来。可她再打过去,却是打不通了。
罢了,那就等沈建国回来,看样子他是知情人,却瞒着不让她知道,非得人家找上门来这么难看!
宋樱花端了饭菜上桌,看到容巧华神色不好,劝慰了两句。
其实容巧华对着电话说的话,并没有避着宋樱花,她也听见了,约摸猜出事情不简单,顿时心情也不好了,只是悄悄地放在心底里,没有表露出来。
这一夜容巧华失眠了,想想自家的那个臭小子,自己给他安排了多个人选,他都推了,到头来却处了个农村的姑娘!
一想到农村人,容巧华就气不打一处来。农村人都是一家子的拖累,他们这样的人家,儿子娶的居然是个农村姑娘,那不是让左邻右舍都笑掉大牙?
且不说门第不配了,农村人穷亲戚一大堆,今天这个生病明天那个买种子化肥,后天哪个兄弟娶媳妇要彩礼。她们局里的刘副局长,儿媳妇就是乡下不知哪个旮旯里的,结婚的时候要了两百块的彩礼钱不说,一分嫁妆也没陪嫁,最重要的是,三天两头的有事情来烦,自己家里兄弟找工作什么的也就算了,最过份的是,连同村人有事来上海,也要让这个上海女婿去招待!
乡下人以闺女嫁个上海人为荣,嫁了上海人,可不是飞上枝头成了金凤凰,怎么也得帮扶乡亲们一下,不然就是忘本。小夫妻俩没少为这事吵架打架,刘副局长是愁得眉头都白了,没少跟她吐过苦水,“这乡下媳妇啊,那是千万不能娶,你以为你娶一个,其实是娶了一大家子还不算,是娶是一村人啊!”
容巧华看在眼里,对农村人是十分的嫌恶。当然,这个年代,不是对着很好的朋友,谁也不敢说这话。这个时候,根正苗红家庭成分好的农村人还是挺光荣的。
可说到底已经改革开放了,谁还要那个虚帽子戴着,有实惠才是真的!
容巧华做了一夜的噩梦,就梦见自己跟前站了个土里土气的小姑娘冲着她下跪敬茶,还非得喊她婆婆。她说现在都破四旧了,千万别下跪,那小姑娘不听,死活要跪下磕头,把脑袋磕得头破血流。
第二天容巧华顶着两个熊猫眼出的门,心情非常不好,可能是夜里睡得不好,出军区大院时都感觉有人在盯梢,可回头看看又没有人,暗想自己没睡好,都整得疑神疑鬼的了。一天心绪不宁,下班一回到家,准备进门就看到门前一双沾满了泥巴的大号男人旧鞋。
容巧华心里一凉,这是那乡下男人又找来啦?宋樱花也真是的,今天怎么把人让进家门里了?
她放了挎包,果然看到昨天来的那个男人就坐在客厅里,端正地坐在木沙发上,两只手局促不安地握在一起,看到她就笑了笑,露出一口大黄牙。
容巧华满心厌恶,“你怎么又来了?赶紧走吧,我这里不是你说亲家就是亲家的,随便来个人都说是我亲家,那我儿子娶得过来吗?”
“巧华!”沈建国放下电话,不赞成地说,“来者是客,你就不能客气些吗?”一边转头向杨安保歉意地解释,“我爱人她大大咧咧的,就是这个性子,你可别放心上,这事儿她不知道。”
“不会,不会。”杨安保连连摇头。这会儿是他求人的时候,只要沈家肯认这门亲事就行,至于什么态度,他哪里还敢介意?心里暗想要是顾红梅也一起来就好了,她能说会道,女人家跟女人家也好商量些。他根本连看一眼这个女人都不敢,实在是太漂亮了,加上气势凌人,一看到她,他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沈建国把妻子拉到一旁,小声说了两句话,容巧华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随即白皙的脸蛋涨得通红,显然很是气愤。不过还有基本的教养在,她看了看杨安保,没有再说什么难听的话,只是走进里间去,一直到杨安保离开,也没看到她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