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翠英今儿不在家,漫秋儿便扶着耿老头,下人拿着包袱一道进了耿老头的厢房。
厢房与下人的房子紧挨着,狭小逼仄阴暗潮湿,常年滋生出霉味,耿老头要往厢房里进,却不想下人拦住了。
“夫人命小的们给老爷子换了厢房,在清水苑那边,姑娘随我来。”
“换了厢房?”漫秋儿微微一皱眉,“她还有这么好心?”
耿老头听了下人的话却是激动起来,“是不是……是不是武儿和他娘回来了?”
“没,”下人摇头,“老爷和老太太并未回来。”
耿老头方才眼里燃起来的希望瞬间熄灭了,脸色重回黯淡。
漫秋儿轻声安慰道:“爷,没事儿的,咱们先去看看你住的地方,把你安置好,我在这儿等大娘回来,然后问问奶奶和大爷到底是咋回事儿,是被困在临江了还是有啥别的原因,您别急啊。”
“不急,不急,这都三个多月了,我这一颗心悬了落,落了悬,这么多个来回……唉,丫头,该做的打算我都做了,若是你奶真的……有了不测,我也跟着去算了!”
漫秋儿一听这话,登时大惊失色。
“爷,您说啥呢,这话可乱说不得,这大过年的,多不吉利呀!”她看着耿老头苦笑的神色,心里很不好受,“奶没事儿的,说不定就是困在临江了,您莫乱想了,啊。”
说话间已经走到了耿老头的新住处,是个小独院,里面被打扫的很干净,地方也比原来的敞亮宽阔许多,生活用品一应俱全,推开窗子便是午后的阳光洒下来,落在人身上很是温暖。
“爷,这地方很不错哩,”漫秋儿将四处看了一圈,微笑着道:“比我家大多了,您先住着,过些日子我再给您接过去。”
耿老头脸上挤出一抹笑,“爷爷岁数大了,住哪儿都一样,一把老骨头,享受这么好的院子不是浪费么……欸……”
漫秋儿帮耿老头收拾好床铺,没一会儿,下人过来禀报说夫人回来了。
耿老头本想跟着漫秋儿去看看,却被拦下了。
“爷,赶了这么久的路,您歇着吧。再说大娘她在您面前是小辈,要看也是她来看您。”漫秋儿的语气淡淡的,又对耿老头道:“爷,您在忍一阵子,过一阵儿,咱们回家,再也不让您在这儿遭罪了!”
漫秋儿跟着下人到了耿府的厅堂,见到丫鬟正服侍着葛翠英脱掉身上的大氅,一旁的桌子上是两只祥云纹金的精致盒子,价值不菲。
漫秋儿眯了眯眼睛,多瞧了几眼那盒子,觉得哪里眼熟,这功夫葛翠英已经转过身,看着她了。
她忙收了目光,作势给葛翠英拜了年,葛翠英摸出三个红包说是给三个孩子准备的压岁钱,漫秋儿不动声色的收下了。
“大娘,我爹娘本想一起过来的,可最近这阵子家里事情不少,没脱开身。我们打算过些日子正月十五过来,接爷爷出去,若他老人家愿意,再去家里住一阵子的。到时候,少不得又来大娘府上叨扰,还请大娘见谅。”
葛翠英的脸上从始至终都堆着笑,见漫秋儿说的如此客气,更是语气十分亲昵的道:“说的什么话!咱们是一家人,什么叨扰不叨扰的!你爹娘若是愿意,就是来家里住一些日子才好呢!”
“爹娘住惯了家里的屋子,怕是享受不来这样的豪宅。”漫秋儿笑眯眯的道,“对了大娘,还有一事哩,我听爷爷说大爷跟奶奶是去了临江了?怕是去了几个月罢?啥事儿耽搁了这么久,严重不?”
“哦哟,我正是为这事儿回来的!本想着跟你爷爷好好说说这事儿,正巧你在这儿,我便先告诉你,一会儿再跟你爷爷说。”葛翠英语气真诚恳切,说着冲桌上的盒子努了努嘴,“那便是你大爷托人送回来的了,我还没看那里面是啥哩!”
漫秋儿顺着她的目光仔细去端详那两个盒子,那两只盒子精致非凡,而吸引了她的目光的,而是那两只盒子后面被挡住的另一只黑盒子。
她这才看到那只黑盒子,瞧了几眼觉得不对,又仔细看了看,心猛烈的跳了起来!
“这!这是……”她震惊的看着那只盒子,“这是……”
葛翠英见她神色惊愕,同情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这是你奶奶的骨灰盒。”
漫秋儿几乎是一瞬间,便将冷寒的目光锁定在葛翠英的脸上。
怎么会这么巧,她前脚来问耿老太和耿武的消息,后脚葛翠英就拿出来耿老太的骨灰盒……
怕是葛翠英畏惧她追查,这才拿出一个骨灰盒,用来搪塞她和耿老头的!
她咬着牙逼自己不可现在发作,冷冷问:“那我大爷身在何处?”
葛翠英竟掩面哭泣起来,“怕是……也遭遇不测了!”
“放屁!”漫秋儿怒极将桌子一脚踹翻,桌子上两只精致的纹金盒子摔倒了地上,里面的东西散落出来,是一摞书信和几块碎银。
“那这些东西是谁送过来的?又是谁告诉你他们遭遇不测了?他们在临江那么久不回来,为什么没人告诉我们!为什么你明明知道他们被困在临江却毫无措施?”
若葛翠英没有将耿老太的骨灰盒拿回来,漫秋儿也不会如此激动。可此刻,葛翠英分明是将他们当成了傻子一般玩弄,只拿了骨灰盒与三言两语,以此便想让她相信?
葛翠英脸色稍变,但语气还是很悲伤的道:“节哀顺变!早在去年深秋你奶奶的身子骨便不大康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