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想跟你说的是,不论现在还是以后,你跟远儿能作伴在一处过日子,娘心里头都有个安慰,你们两个都是娘心里头真疼爱的孩子,互相在一起,谁也不会欺负谁,谁也不会冷淡谁,娘……娘这心里,安稳!”说到最后,李翠花的眼里已经落下了泪来。
“娘……”漫秋儿怔住了,没想到李翠花会忽的挖心掏肺的对她说这些,甚至于还动了情。
“丫头,你娘说的,也是爹想说的,”柱子倒是没有李翠花那般情绪激动,但语音中也是十分的郑重,“你两个在一起能好好过日子,那就是老天爷赐下来的缘分,你放心,远儿若是真的欺负你,爹帮你教训他!爹永远给你撑腰!”
漫秋儿心里不禁叹了口气,是庆幸,也是感叹。
面对这样朴实而良善的爹娘,亲生与否早已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们选择了无条件的相互信任,从未怀疑过家里的任何一个人,这一点,恐怕许多亲生的父母子女都做不到。
可他们,却做到了。
吃过了晌午饭,漫秋儿和从远就拉着两只小木桶和网兜,溜溜达达的往山脚下的河沟去了。
说起来,那破庙从远应当熟悉的很,漫秋儿正是将他放在了那儿,才回去找的李翠花。
漫秋儿和从远说这件事的时候,从远的脸抽搐了下。
“你有没有觉得我当时好狠的心,把你扔在那儿不管,是不是心里恨死我啦?”漫秋儿故意说道。
从远沉吟了下,道:“当时是没想这么多的,毕竟身受重伤,意识不清醒。不过……”他意味深长的看了漫秋儿一眼,“我现在听你这么说,觉得你说的有道理,这天下,当真是最毒不过妇人心呐!”
“我当时也是逼不得已嘛,家里那种情况,我哪儿敢把你送回去?且不说救不了你,恐怕为了救你,暂这一家子的性命都得给搭进去!”漫秋儿的脸色微红,解释道:“一是你命大,二是你身子板结实,若是放在被人身上,恐怕早就烧死过去啦。”
“我知道,漫秋儿”从远淡淡道,“其实你有没有想过……咱们之所以能在耿家相见相识,这一切,当真是天注定么?”
“恩?”漫秋儿愣了下,有些诧异的看着从远。
“当初你在山上受伤,是娘将你救回来的,没错吧?”从远问。
“没错。”漫秋儿点点头。
从远又问:“后来我也在山上受伤,同样是山上,这次,换成被你发现,对不对?”
“对。”漫秋儿又点头。
“为什么我们都会受伤,又都是在这座山上被人发现的呢?你有没有想过?”
漫秋儿的脑袋里面像是忽然有一个小烟花爆炸开了,砰砰砰的几声,她抬头神色莫名的看着从远。
从远淡然的注视着前方,就像在阐述着一个与己无关的事情似的。
“可、可当初我问过你,你说你、你不认识我啊?”漫秋儿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结结巴巴的道。
“我真的不认识你,”从远默然的嘴角牵起一丝苦笑,“可这并不代表,我和你没关系。”
“到底什么意思,”漫秋儿有些慌了,“你想说啥就直说嘛,跟我还绕弯子做啥?”
从远低低叹了口气,“傻丫头,我哪里是跟你绕弯子?而是我的脑袋也一片空白,我什么都不知道!”
“……”漫秋儿怔了下,心底方才被提起来的那块大石头又缓缓落进了心坎里去。
两人的脚步越来越缓慢,越来越缓慢,几乎就是在原地不动了。
“从远,”漫秋儿声音微沙的唤了他一声,“别想了,想不起来,就别想了。”
从远的眼神与脚步同时滞住了,他侧头目光轻飘飘的看着身旁的漫秋儿,喉头滚了滚。
“你不是曾经问过我,愿不愿意抛弃那些前尘往事,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一辈子吗?”
“那时候我是怎么回答你的?可还记得?”她扯出一个笑容挂在嘴边,“今天,我还要再回答你一次,从远。”
“不管从前如何,我只想珍惜好现在的每一刻,活在当下。从前那些事,就算我想起来了,也不属于现在的我了。”
“因为,我喜欢做现在的耿漫秋儿,喜欢现在的耿家,喜欢爹娘二娃,最喜欢……从远你。”
这话带给从远一个不小的冲击,他转过身,眸色深深努力的望着眼前的姑娘。
“我喜欢现在的小日子,喜欢现在我们的关系,我们的家人,如果我找回了从前的身份,是不是代表现在的一切都不属于我了?我想,就算我恢复了记忆,失去这一切,我也不会快乐。”
“所以,从远,”她漾着笑牵起那双温暖的手,以两只手心温凉的温度彼此取暖,轻声说:“我们不要在管为什么来这儿啦,也不要去想,出现在这里的必然性是什么,原谅我,现在只想做一只小乌龟,把脑袋缩进壳里,不去管那些纷扰嘈杂的红尘事,好不好?”
如果说,上次从远问漫秋儿,抛除从前的过往,是否愿意继续现在的生活,是因为从远心里有太多的不确定不肯定不放心,那么这一次,应当是从远最后一次问漫秋儿这个问题了。
他得到了一个确切无比的答案,也得到了一个知他心意珍惜眼前的珍贵爱人。
漫秋儿的指尖有些微凉,还有微微有些抖。
她在担心什么呢,从远想了一会儿,将手慢慢的覆向她秀洁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