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谢婆子一听漫秋儿说那些话,筛豆子的手一顿,本就没有表情的脸上添了一份不悦,提高了些嗓音的呵道:“你说这些干啥!?”
漫秋儿没防备这谢婆子翻脸就跟她耍横,被她尖锐的嗓音险些吓了个激灵。
“啊,谢大娘您别误会,我就是……”
“出去,出去!!!”谢婆子见漫秋儿想要解释的模样,整个人竟然越发的恼怒起来,颤颤的站起来,拿过一旁的拐杖就往漫秋儿身上招呼,“赶紧给我出去,我们家不悦意你这样的丫头进来!”
漫秋儿唯恐被拐杖抡到,慌忙从院门跑了出来,心里还泛着嘀咕:我这样的丫头,我这样的丫头怎么了?还不是能吃能睡能赚钱?
漫秋儿吃了第一次的闭门羹,按说应当再不想去了,谁知道,她这一去还越发的勤了,三天两头的往谢婆子家跑。
李翠花担心漫秋儿在谢婆子那儿吃亏受委屈,几番言语委婉的劝着,说莫不如那两亩田就不要了?现下家里两亩地种的挺好的,这事儿不如就先搁置下吧。
漫秋儿却认准了要处理好跟谢婆子的关系了,眼下不单单是为了那两亩水田,单说谢婆子这个人,她就一定要攻克下来。
漫秋儿几次去谢婆子家的时候,看出了谢婆子家里的一堆问题来。
谢婆子家土坯墙的墙角被耗子打了一个大洞,漫秋儿去了几次,看到青天白日那耗子就在人面前溜烟的跑,谢婆子和瞎眼老伴都抓不得,漫秋儿记下了,回头从家里将老黄猫抱过来,没几天,谢婆子家的耗子没的干干净净,墙角的那块漏洞也被漫秋儿带着从远给堵上了。
谢婆子的瞎眼老伴老赵头为人还算热情,只是常年不出门,脸色有些发白,平日听到漫秋儿来家里,比谁都高兴,一准要沏茶倒水欢迎漫秋儿,漫秋儿让柱子给老赵头打了一幅拐,这拐下是四个爪,比只有一个爪的拐要结实许多,等这幅拐做好的时候,漫秋儿再来谢婆子家,就经常能见到老赵头跟谢婆子一起坐在院子里了。
“谢大娘,赵大爷,我又来啦!”漫秋儿抿着嘴,还没进门,声音和笑就先传进了屋子里。
“漫秋儿丫头来啦,快进来快进来,你大娘洗了些杏子,可甜了呢!”老赵头热情的招呼,双手在半空摸着,摸到个杏,“丫头,来,尝尝!”
“要你多事!”谢婆子一瞪老赵头,“那是给你洗的,谁让你拿出去卖人情?”
“那还是漫秋儿丫头摘的呢,”老赵头不管谢婆子的冷言冷语,只听耳边铜铃般的笑声越发靠近,手里的那颗杏子被人拿走。
“咋样,是不是甜?”老赵头满怀期待的问。
“恩,甜着哩!”漫秋儿认真点点头,“回头谢大娘教教我,咋能让杏树这么甜,我回家也栽一颗去!”
“嘿,那你问错人了,应该问我才对!”老赵头兴奋的指指自己,“我眼睛还没瞎的时候,家里这些果树啊田地啊,都是我一个人打理!人家一亩地产六斗粮食,嘿,我的地,能产八斗!”
“大爷这么厉害!?有什么秘诀没有?教教我!”漫秋儿笑眯眯的道。
“嘿嘿,啥秘诀呀,就是地好呗人卖力,肥料又充足,我家那地在山脚那头!你知道吧?看过那地有多好没?若是种起来,一准能大收!”
谢婆子不咸不淡的道:“用不着你讲解,你以为这丫头素日来为点啥?真稀罕看你这个糟老头子?还不是看中了你家那两亩地!”
“你这老太婆说话怎恁难听!”老赵头不满的嚷道:“看重咋了?你不也一直想找一个能好好对咱那土地的勤快人家?咱们儿子走了这些年,你也该……”
“闭嘴!你个瞎眼老头,懂个啥!?”谢婆子一把掀翻了手里头的筛子,苞米粒撒了一地。
谢婆子气鼓鼓的进了屋,在院子里,漫秋儿从一声接一声叹息的老赵头口中,知道了为啥来谢婆子家买地的人一茬又一茬,却都被谢婆子撵出去了。
那两亩地,曾经养活了差点被饿死的谢婆子,养活了月里没喝过一点奶水的儿子,养活了这一家三口,那是承载着他们记忆的土地,只要有那片土地,谢婆子就像是能看到儿子还在世时候的样子……就能看到每天谢婆子去给老伴和孩子送饭时,一家三口清贫却幸福相守在一起时候的样子。
人生世事无常,谁都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会先来。
独子在二十岁那年,生病意外夭折,此后,这个幸福的小家便一日不如一日。
瞎眼的瞎眼,中风的中风,现在这两个半残老人,不过是每日浑浑噩噩度日罢了。
老赵头说起儿子,眼睛里也积蓄满了泪水。
他擦了把泪,没再多说关于儿子的事儿,而是默了一会儿,沙哑的道:“丫头,别看老头子瞎,可耳朵里听见的比谁都多!你和那些来买地的都不一样!你……是个好孩子,手脚麻利,人心肠又好,你放心吧,回头我和你大娘说说,那两亩地,定给你留着!”
“别,大爷,这两亩地对你们有着重要非凡的意义,我……”
漫秋儿心底长叹了一声,“我不能夺人所爱。”
她起身告辞前,将手里头的一包药放在了老赵头的手里,“大爷,这是前一阵我去镇里药铺配的草药,你让大娘每天黑间将这幅草药煎了泡脚,能缓解手脚的麻木,用完了我再拿过来就是,也别心疼那柴火,明个黑间我就让从远送两捆柴火过来,你和大娘的身子骨比什么都重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