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文无忧安排好,事不宜迟,宇文靖和明三往外面走:“你我先去见凌朝,宫里侍卫大多是郭党,硬闯掉脑袋我不怕,但救出皇上离不开兵马。”
凌朝匆匆起来,听过宇文靖的编造话:“刚有人密报,外城有人作乱。紧急,得赶紧见驾,借你凌统领的人护我一程。”他有什么不明白的。
近来的局势他了然于心,不知道宇文靖为什么闯宫,但想来对郭村不利。如果他答应,就要和郭村做对。但如果他不答应他不肯去,乱到皇宫外面,他也有罪名。
凌朝只问了一声:“太师,宇文天留下什么话?”
宇文靖一愣,这话里有话啊,可以料定天儿对凌朝说过什么。想凌朝都肯帮文天抄宇文家,两个人交情还在。宇文靖圆滑的回道:“他说,你知道。”
“忠奸之时,当明是非。是啊,他说的对。”凌朝喃喃自语中说出来,明逸对名义上那相不中他的岳父佩服到五体投地,看看吧,他人不在京里,却早把凌统领安排好。
宇文靖要不是担心皇帝,几乎心花怒放在面上,他宇文家的骄傲啊……他太骄傲了。
“我和你们去,但是太师别急,可不是就这样莽撞的前往。咱们得拿个万全的主张才行。”
凌朝看左右,这是客厅。前面带路:“书房里东西周全,再急,二位也得听我的,包你听过不会嫌我耽误功夫。”
三个人来到书房,茶水送上,凌朝屏退小厮,取出一个卷轴在案几上展开,这是一幅地图,上面的图形方位,宇文靖和明逸一看都知道。
这是宫中的地图。
凌朝是京中护卫,不是宫中护卫,他手中有一幅宫图并不合适。明逸猜到什么,目光炯炯望来。
凌朝微有得色:“三爷,不是只有您和太师才有做准备。”
明逸去了疑心,一时间热泪盈眶。这会儿没心思怪凌朝违纪违法,他肯拿出来,理当彼此信任。
郭村羽翼之下,宇文靖羽翼之下,三殿下党能信任的人很少。将多出一个凌朝,触动三爷肝肠。
凌朝看到,如果有钟点,他一定好好的炫耀一番,但哪有功夫呢?沉声道:“抓紧,三爷请看,太师请看。”
手在地图上指点着:“一般皇上就寝在这几个殿室,中间相距快马半刻钟。最近的是这几个宫门。如果宫门上不让进,咱们就得硬闯进去。宫中侍卫不比我的人马差,咱们得速战速决,两刻钟就得请出皇上。不然缠斗起来,咱们成了叛逆,只能人头落地。”
宇文靖还想试试他:“小凌,我们不是叛逆,为什么要打进去?”
凌朝鄙夷:“太师不要装相,看在宇文天的份上,咱们别藏着掖着说话。这些年,您屡次想和皇上深谈,让郭村拦下来多少。深夜会见,万一你拿出郭公公的罪证怎么办,万一皇上再给你一道密旨怎么办?今天晚上换成别人回话,兴许还进得去。是你太师,不打进不去。但换成别人,也没有闯宫资格。”
哪怕局势迫在眉睫,宇文靖也舒展了心怀有了一乐:“小凌,我以前看你是个人材,我没有走眼。”
“人材也罢,不是也罢。您太师给我的话是外城有人作乱,”
宇文靖含笑,打开天窗说亮话:“现在虽没有乱,我保证今夜一定乱得起来。”
凌朝公事公办的脸儿:“那就好,明儿一早,麻烦给我补个公文。”
因宇文靖和明三都进宫,带着他们又认一回路,他们从哪个宫门进,怎么以最快的速度请出皇帝。反复看的熟悉,宇文靖和明三催着走,凌朝认认真真:“再等一会儿。”
与此同时,外面有人回话:“父亲,叔伯们已请到。”
凌朝眉头一松,解释道:“今天这差使只能用我的心腹人,让人上茶水时,我让叫出甫哥把人约来。”
凌甫带着十几个年纪不等的人进来,宇文靖认得清一色京都护卫的军官。
凌朝利落的把话按宇文靖说的解释过:“恐惊了驾,咱们得保太师进宫回话。”
将军们看地图飞快,凌朝指一遍,他们又看一遍就成。凌朝手指沙漏说钟点:“这个时辰,分头在各宫门外候我军令。烟火为号,一起闯宫。”
这些将军们既是心腹,平时对京里的局势私下说过,不用凌朝解释为什么闯宫。都懂太师深夜回话,郭村不会答应,那就,只能闯了。
而到闯宫的地步,不是小事,一时也未必说得明白。
有人问,闯宫在有些朝代不论有理没理都是死罪,这些人为什么不怕?
所以凌朝只用自己的心腹人,一声令下万军亦往。
当下答应一声出去,凌朝命凌甫回房披挂,自己披挂,又寻了一身盔甲给明逸。明逸匆忙而来,集齐的有一部分家人,但盔甲却没有想到。道声谢,把盔甲穿上,居然合身。
凌朝又把自家的家人点了一队,一起往宫门上来。
巡逻的人归凌朝管,他们到宫门外僻静处,见宫灯高悬,宫门上没有任何动静。
宇文靖为首,带着他们上前,认一认:“是小郭总管?”嗓音里难掩鄙夷,这一个也是郭村干儿子,溜须拍马的货色。
郭侍卫总管见到他一惊,看看夜空,又是一惊,冷下面容:“太师深夜到此,有什么重要公干。”
“老夫有紧急要事见驾,请帮我通报。”宇文靖忍气。
郭总管冷淡:“太师是老臣,难道不知道皇上近来忧心国事,睡眠不易……”
明逸急了,心想京外几处地方兵马都到了,又主要是不知道宫里发生了什么。兴许晚一会儿就再难见到皇帝。
哪有心情跟这个马屁精踢皮球,拔出剑来,一剑刺了出去。郭总管没有想到,二来三爷是把削铁如泥的宝剑,离得又近。“噗”地暗声中,把郭总管扎了个透心凉。
能当侍卫总管,能耐不会含糊。郭总管紧急应变,佩刀已出,对着明逸拦腰斩来。这一刀要是斩实在,明逸小命玩完。但是呢,中途遇到宝剑,“啪”,刀断两截,掉一半在地上。余下半截捅到明逸盔甲上,盔甲不错,哗啦响着,把半截刀挡了下来。
“通……。啪!”
一道烟火冲上半空。
原来凌朝反应也快,明逸亮剑,他亮烟火。
附近宫门上潮水般的喊杀声出来:“见驾,我们要见驾,神挡杀神,鬼挡杀阎王!”
隐匿在附近的这一队人马冲出来,凌朝接过一匹马,把宇文靖扶上去,又唤明逸:“三爷上马。”他也到马上,强横冲进宫门内。
宫门上顿时乱了,攻打声里,有人奔往郭村殿室。
郭村也没有睡,正在愤恨怨毒。
今天怎么了?
今天确实出了事情。
皇帝在用晚饭的时候,忽然对侍候的太监说了一句话:“你还记不记得,三月里在金殿上论文家的亲事,当时太师对郭公公不利,甲士们眼里可有朕否?”
三月的事情,这位发迷怔似的想起来。而他身边的太监,在皇帝眼里,自以为对他忠心,其实他的一言一行,夜里磨几次牙,都回给郭村。
郭村听到以后,胆战心惊有后怕,怕是皇帝终于明白。又想到宇文靖手中有道密旨,说不好还有第二道,对自己是个制约。这个时候,他接到城外的消息:“人马已至,几时进京”。
京外的那位等不及了,不和郭村打招呼——郭村本想文天把地图全弄来,让他安然北上。但那位怕郭村变卦,他的皇帝梦破碎——人马化整为零,三天前出现在京城周围。
甲士眼里已没有朕?
人马随时可入京都。
郭村翻天覆地的想着,不成王就粉身碎骨,左也拿不定主意,右也不敢下主张。
“通通通”,殿门让砸响,守夜的太监怒骂声里,一个尖声利刃般切进来:“太师带人打进宫来了,”
密旨?
郭村跳了起来,嘶吼一声:“开城门,接杨王爷进京!”
……
凌朝筹划的很好,宇文靖顺利抢出皇帝。皇帝吓成一团软泥,不住口的问明逸:“小三,朕是皇帝,轻易不出宫啊,你要带朕去哪里?”
“母亲想您了,现在就要见您。”明逸和皇帝在同一骑马上,不住口的安慰他。
出宫的难度比进宫高,宫中侍卫们反应过来迅速集结,凌朝的人马又不多,出宫门的时候费了点儿功夫。
好不容易杀出宫门,数道烟火从宫内发出。明逸心头一寒,凌朝心头一寒,宇文靖心头也一寒,叫道:“不好,郭村求援!”但是庆幸:“幸好接出皇上!”
这话刚落,数声大震出来,好似天地倒塌般,地面震动,马受惊不住倒退,黑压压的一波老鼠从街上灯光处蹿过。
随后,野猫,野狗,家猫,家狗,铺子里的牛、骡子放开喉咙叫的恐怖。有什么轰隆隆的近了。
一群人赶紧从马上下来。
凌朝面无血色:“火药!城门破了!”风中,他闻到硫磺味道。守城门的虽不是他的心腹,却全是他的人马,破口大骂:“郭阉狗,你好毒的手段!”
这一炸,死的人不会少。
“城门内怎么有火药!”宇文靖厉喝。
“我怎么知道!我只是这样猜测!”
乱到这会儿,京都护卫的人马汇集过来,凌朝高声下令:“整队!去一队人看看外城出了什么事情!”
身后,有高声传来:“圣旨下,宇文靖、凌朝、明家谋反!诛杀者世袭国公!”
回身看去,宫门高处站着郭村,对着这个方向不住冷笑。
京都护卫们看向凌朝的眼光大不一样。
明逸大骂:“阉狗你敢!”催着皇帝:“皇舅舅,你说话!”一股暖流从盔甲上过来,渗到盔甲内的裤子上。
同一匹马上的皇帝吓尿了,就寝衣裳的他软在马上,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眼看着,宇文靖等人就要让当成乱党拿下。姜是老的辣,宇文靖从怀里随意抽个什么出来,在手上一扬,用足力气大喝:“密旨,密旨,诛杀郭村,世袭郡王!”
“来嘞!”
好些厉喝声答应。
黑衣身影从让地震的惊动声里跃出来,上了墙壁,上了屋顶,为首的第一个,是太师的家仆老庄。
老庄一改畏缩仆从模样,身姿舒展,一柄长剑明晃如水,脚走飞檐,对着宫门上面的郭村袭去。
老庄奉宇文靖的指派往外城安排作乱的人,回家见太师已不在,他召集文天曾见过的护院们,往宫门上来接宇文靖,刚好用得上。
这一批护院,是宇文家最后的根本,不到国破家乱时不能动用。宇文靖见到眼睛一亮:“来得好。”
转身望向明逸:“三爷,护皇上出城!”
明逸不肯:“去我家最安全!”
两个人争执不下,凌朝把京都护卫重新理好,他在各宫门上安排攻打的心腹们回来,凌朝把刚才怀疑他的几个军官——素来对郭村有拍马嫌疑的,当众一刀杀了。
往尸体上啐一口,骂道:“不听军令者,这就是下场!”
重新让整队,让往外城打听消息,消息已过来。
这消息从内城门上过来,到这里并不远,路上让受惊的人流阻挡,才来的这么晚。
马上一个血人,奄奄一息回话:“外城门炸开,内城门炸开,岭南,岭南……”
凌朝警惕大作:“岭南的谁?”
“岭南藩王杨泰保!”宇文靖接过话,再问明逸:“你现在是回家安全,还是护皇上出京?”
明逸想也不想:“回我家!我家有秘道直通宫中,宫中有秘道直通城外留芳园。”
宇文靖、凌朝一起看向打斗激烈的宫门,无声已表示有声。宫里还安全吗?
“三爷!”有人拍马过来,是明家的人:“殿下说大事不好,京外来了岭南杨泰保!请三爷若在宫里,护送皇上出京。若不在宫里,护送皇上出京!殿下说,已知会三殿下出京,已知会官员们护送百姓出京,她稍后带文姑娘和全家人出京!”
明逸一咬牙:“凌统领开路,护送皇上出京!太师跟上。”
“你走,老夫且慢一步!”宇文靖在火光中板起脸:“先帝遗命不敢忘怀,有一个百姓没离开,老夫我不敢离开!”
拱一拱手:“三爷,告诉我的孙女儿,我很快就来见她。”转身,准备往另一条街上去。
“轰隆”,又一道余震出来,不知是飞了城墙,还是炸了民房,哭爹觅娘的动静往耳朵里钻,还呆在这里,危险气息不用再说。
凌朝红了眼睛:“三爷快走,我殿后!”又叫:“甫哥甫哥,回家护你母亲出京!护送亲戚们出京!”
再喝就是:“西门守住,分一半人,给我守住内外西门供离开!余下的人,拿下乱党郭村!”又让人告诉宇文靖。
有人高叫:“太师,可算找到你,怎么办!”是几个官员。宇文靖呵斥:“慌什么!凡是当官的都站出来听着,郭村谋逆,弃暗投明还来得及!去,往各处街道宣讲,按凌统领说的,护着百姓们,自己家眷出京!”
又叫住乱跑的另一些人:“衙门里要紧公文收拾走,带不走的毁了!”
喊杀声更近了,有人泪流满面:“来不及了,太师,您也赶紧走吧。”他把官袍一脱,拔腿就逃。
宇文靖管不了,不再管他,把能约束的官员尽量召集,还算能让一部分人有序前往西门。
虽然忙乱,生死也就在眼前,但他还是不时的想想文无忧,随长公主已经出城了吧?
……
长公主冲进文无忧的睡房,见外间睡的起夜丫头不少,房内两张床,一张是文无忧和小郡主姐弟,另一张是春草使用。上面只有两个人。
嗣哥儿的奶娘和嗣哥儿睡在大床上,文无忧不在,小郡主不在,春草也不在。
叫醒奶娘,长公主铁青着脸逼问:“姑娘和郡主在哪里!”脸色吓人,奶娘不敢隐瞒:“逛地道去了,从哪里进去,我却不知道。”
万安长公主疯了似的让人在这房里搜寻,她不知道吗?皇宫是一朝一朝传下来,有些地道贵为受宠公主也不能尽知。
她要是有的是钟点,也能翻出来。先是耿氏回话打扰:“按母亲说的,全家的人都叫起来,收拾了能带的干粮,大爷正按母亲说的对他们训话,二弟奉母亲之命,已前往三殿下处。”
翻地道有时候需要天赋,长公主离开这一会儿,丫头们没有找到。长公主再回来,让丫头按可疑的地方敲打。又有人来回话:“那个人带来了,”
这又是一件重要事情,长公主只得走出来,见院中该叫走的人都不在,嗣哥儿也打发让和耿氏在一起。留的人都可靠,厉声道:“带她来!”
一个人扭动着让带来,嘴上堵着一块布,是二夫人明乔氏。
给她去了嘴上布,长公主嘴角边有丝狞笑:“乔氏,你可知罪!”
乔氏没看清状况,反而怒眸圆睁:“母亲,我犯了什么错!您要这样对我!深更半夜的把媳妇当贼拿,我要见二爷,让他给评这个理儿!”
“贱人!你给郭村一天一递话,我吃什么喝什么用什么你打听不出来,你就编了传过去,你以为别人都不知道?”
“贱人!你居然敢打听驸马现在哪里,难道你进家门时,没有交待过你少问少打听,日常不少你的用度。你收买我的婆子,威胁我的丫头,贱人,你手段不错!”
乔氏让揭穿,却更猖獗,刀一般的眼神刮在万安长公主面上:“你都知道了?那劝你放了我,不然我母亲让郭公公收了你的爵位,你没了公主,看你还厉害什么!”
万安长公主气转为笑:“是吗?”挥一挥手。
只挥了挥手,她就快步回房,继续寻找文无忧和小郡主。
乔氏瞪着她的背影,还想说一句,却见到扭送她的两个粗大婆子到了面前,随即,眼前一黑,喉头一紧,去的倒也利落,直接气绝。
长公主走进房门前,回身淡淡看了一眼,淡淡道:“见到乔家,记得报丧。贼人冲进府,可怜,二夫人殉难了。”
她不会为乔氏难过,还是为文无忧和外甥女儿玉成揪紧了心。
这个时候,文无忧、小郡主、春草和两个护卫已远离战乱之处。
听一听,头顶上震动已经没有。无忧抚摸着小郡主的发髻:“玉成谢谢你,要不是你机灵,咱们只怕还陷在地道里呢。”
回想下,不知道怎么会有地震,正准备回房的她们,身前忽然落下断龙石一样的巨石,把回房的路堵死。
有些地道里,断龙石落下,路径会改变。长公主找不到地道的原因,这也算一个,她们已敲不出衣柜后面有明显回声。还没有时间。
小郡主对地道有天赋,寻了一条路,春草不管在哪里,认方向都不会错,这是出明家的方向,一直下去,只怕出城。但是没有办法,先出去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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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更了哈,为了机推,发狠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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