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都快要结巴了,“小姐,小姐我们快些去夫人院子里罢,莫要在外头……”
步桐咂咂嘴,无可奈何地笑笑,
“徐宁呵,到底还是遇到了,这缘分当真是摆脱不掉呢。”
春桃不解,“徐宁是谁,莫不是方才一月讲的叛贼?”
步桐想伸个懒腰,无奈碍于伤口施展不开,倒是有些跃跃欲试的模样,
“如今再能遭遇一遭,倒也有趣得很。”
上一世,京郊茶亭的风沙吹在伤口上的刺痛依旧历历在目,步桐只觉得身上疼痛一下,反而更清晰刻骨,原来,终要遇到的人,即便是最初的时候错开了,后面还是会以别的模样遇到的。
院门口传来响动,步桐转身去看,不想牵扯到肩膀上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惊讶之余,
“武十三?你怎的又回来了?”
武十三快步跑近步桐身侧,满脸的汗,依旧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我得守着郡主娘娘这才放心呐,我们几个今天就守在郡主身边,半刻不离身的。”
步桐被这难得的轻松语气逗笑了,看着这六七个人,
“罢了,我左右也是要去后面院子的,你们正好帮我护着后院的女眷,尤其是贵妃娘娘和我姨母、母亲,必是半点不能伤着的。”
武十三低头去,“属下遵命。”
约莫着穆禾炆也不会带很多军士进入京都城,毕竟这个“谋逆”的由头一旦落定,即便是登上那个位置,定然亦是坐不稳的,怕是他如今迫切的需要一个理由,而南国公府,或许就是那个理由。
盘算着时间,步桐招呼着春桃,
“去安排各个院子的女眷都去后院,把前堂和院子空出来,留给兄长排兵布阵,我们也去后头。”
春桃应下去吩咐一应家人安排下去,扶着步桐往戚夫人的院子走去,头顶上的夜空黑压压地没有半分光点,春桃有些慌张的模样,“小姐,今夜怕是还要下雨的。”
步桐轻轻叹了口气,
“是啊,大雨总会冲刷掉一切脏污不堪的东西,就算今夜注定了腥风血雨,明日太阳依旧会平平稳稳地升起来,出门洒扫的百姓或许都不知晓前一夜发生了什么,还真是有趣啊。”
春桃只觉得害怕,根本听不明白步桐话里的意思,小心地扶着步桐往后院里去,武十三几人在后面跟着,安静又紧张,一行人在夜色中到了戚夫人的院子。
步桐停下了脚步,吩咐着武十三几人,
“这处院子四周的院墙周围都是水河,倒也算是安全,只有一个隐蔽的后门,除非府上的人,外人是尽不知晓的,你们便守好前门便是,前堂处有兄长带着大伙在,我们这里还是安全的,只要撑住一个时辰,将军们的援军便到了。”
“怕是不会那么容易的,”一个声音在后面走近,步桐回头去看吃了一惊,
“戚姨妈?您怎么出来了,还是去屋里同母亲和二姨母一道罢,外头等下怕是不会很太平,免得惊扰了姨母。”
话音刚落步桐便觉得自己似乎想太多了,戚姨妈的手里,分明提了一柄银光闪耀的长剑,闻言笑得不屑,
“桐儿可是小瞧姨母了,此等宵小之辈我尚且还看不进眼里去,你去忙你的,你家的女眷尽交给我便是,定然不会出一丁点的意外。”
步桐想到大姨夫当年便是北国公白叶手下的一员虎将,只是后来战死沙场,留下一个儿子,前些年也阵亡在前线,尸骨都不能回家,步桐对这个姨母的印象不多,但如今看来,大约也是个坦率果敢之人。
想到这里,步桐也略微安了下心,
“这里便辛苦姨母了,桐儿去前面看看,这几个锦衣卫尽留在这里,一旦前面有什么意外,自会安排人回来通禀。”
春桃赶忙拽住步桐,“小姐不能去,前头怕是危险得很,小姐身上尚有重伤,体力也还没有恢复,如何能去冒险,还是留在戚夫人身边罢。”
戚姨妈也皱了眉,“春桃姑娘说的有理,桐儿如今身子不好,还去前面做什么,赶紧到你母亲身边歇口气,如今外头那些人强弩之末,怕是也算准了援兵到达的时辰,定然不会让我们轻易撑到那时候的。”
这个问题步桐也是早已有数的,穆禾炆定然会在列战虎和白叶赶回来之前,拿下皇城,这才算得顺理成章。
步桐抿了下嘴巴,这才开口,
“想来今夜里会有一场硬仗了,桐儿实在不放心前头的兄长,逆贼攻府,同沙场作战大有不同,兄长这两日神思倦怠,怕是会有纰漏,桐儿只去看一眼,无事便回。”
戚姨妈神色闪烁了一下,上前来握住步桐手,“有事便回。”
步桐只觉得心底突然就落了下来,沉重无比,只能点头,“嗯。”
春桃也不知哪里又来了勇气,“小姐,我随你前去。”
步桐笑笑伸手去摸她的头发,
“好春桃,你便在这里陪着母亲,我很快便回来。”
春桃直接横着面孔,“春桃是小姐的贴身女侍,自然得寸步不离地护着小姐,若是有什么不长眼的刀剑飞来,春桃虽然不会武功,但也愿意替小姐挡住。”
这番话上一世春桃便是说过,当时步桐听听也就罢了,只觉得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即便是再好,又有谁愿意为了谁去死呢,直到那日,春桃满身鲜血地在自己身边咽了气,这才只觉得自己从前想的太浅。
突然间的泪目,步桐看着春桃认真的模样,
“好,只是这次,不必来替我挡刀剑,我们都要好好地回来才好。”
武十三握着佩刀紧紧跟在步桐身后,“属下们领命尊郡主吩咐,只是郡主的安危亦是大事,他们留在这里保护内眷,我要跟着你去。”
说到后面,似是又回到了那个死皮赖脸的武十三,步桐无奈,
“罢了,你们两个都同我去罢,也有个照应。”
自己毕竟如今身上不好,万一遇到破门而入的流寇,怕也是无法自保,虽有死士在,但有个人跟着也是好的。
原本温馨大气的院子如今静无一人,倒是有几分阴森出来,步桐三人径直穿过走到前堂,果然,大门外已然喧嚣四起。
家丁们人手刀剑,并着持刀而立的锦衣卫,步桐找到步易阳和穆禾笙所在,
“兄长,前门定然是守不住的,尽量拖延时间,做好撤退守后院的准备。”
步易阳抬眼看着趴在大门顶上一个人影做出手势,恨恨骂道,“果真小人!我们不过寻常国公府,竟然派了过百人来围困,我们不过只有三十多个人,后宅多有女眷,如何能护得周全?”
步桐伸手按住步易阳紧绷的后背,
“兄长,你是最善作战的,定然有办法应对,只要拖住他们一个时辰,援兵便到了。”
步易阳紧皱着眉头,
“我擅长作战亦不是在这种明知敌众我寡的境地下以卵击石啊,你看看我们这的人,除了不到二十个的锦衣卫作战力尚且可以,剩下的家人何曾碰过刀剑,何况还要拨一些人去后院待命。”
穆禾笙亦是长剑在手,眉头紧锁,附和道,
“确然凶险,阿桐还是去后院同女眷们在一处罢。”
步桐听着门外的叫嚣声,只道,
“这里是步家的院子,府上的家人即使从未上过战场,但是胜在他们熟悉地形,府上哪里有假山可以过人?哪里的石头是能搬动的?何处的石子路已然松动滑人?哪里可以躲避不被发现?想来我们都不知道的这院子的密辛,我们的家人尽是知晓的。”
步易阳恍然,“没错,敌人来势汹汹,我们亦可步步为营,即便是退入后院,也未必不能拖住他们的腿脚。”
步桐点头,
“南国公府虽然门宅颇大,但也容不得近百军士一拥而入,怕是也得陆续进来,难道有哥哥这征战多年的经验,还抵挡不住他们吗?”
步易阳终于露出一些痞笑,“桐儿到底还是那个小先生啊。”
步桐退后两步在廊下坐下,“我陪兄长和四殿下一会。”
徐宁此人不是个善茬,怕是一但得势,会是个很难缠的对手,自私冷酷,行事又一贯下作狠毒,今日他来围了南国公府,怕是比穆禾炆亲自来还要难缠。
门外有人高声喊着,
“我们是京都护城军!今夜有乱臣贼子意图谋反,挟持走了四殿下,如今各府高门尽驻扎守护,还请门内家人们打开大门,以免贼人趁虚而入。”
这番措辞又是从何而来,穆禾笙厉声呵斥道,
“本殿在此,何来乱臣贼子挟持,尔等何人,胆敢在此胡言污蔑!”
外头的人继续说着,
“还请四殿下命人开门,臣下确认过您的安全便离开。”
步桐笑笑,
“徐宁不笨嘛,一来确定了四殿下的所在,二来又能假借确认四殿下的安全,名正言顺的‘进驻’府内,即便是挟持全府为质,亦可假托保护之名。”
穆禾笙紧紧握着剑柄,
“本殿无碍!尔等岂敢造次,岂可假借托词进攻一品公府?!”
外头响起徐宁油腻的声音,“四殿下一向恭敬平和,如今却这般暴戾强言,臣下推断,您如今确然被反贼胁迫,南国公府一门皆被挟持,臣下这便来救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