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听雷千里求亲之言,司徒申呵呵一笑,问:“不知道世侄口口声声说的那个聪明伶俐,惊为天人的淑女,到底是我哪个女儿?”
“啊?”雷千里不由一愣,心想八成这司徒老爷子是老糊涂了?“众所周知,司徒老伯只有一位千金,小侄说的就是她了嘛?”
“那你一定是搞错了!”司徒申一拍巴掌,“我女儿聪明或许聪明,伶俐或许伶俐,或许也长得倾国倾城,但生性顽皮,再加上年幼无知,根本就够不上‘淑女’二字。w★wくw .★8√1くz√wく.嘿嘿,只怕要让世侄你失望而归了,真是抱歉得很哪!”
说到底只一句话——我不想把女儿嫁给你!
幸好雷千里并不在意这个结果,只不过是尽力把老爹交代给他的事情完成而已,微微一笑,说:“老伯真是谦虚,正因为令嫒年幼,才是可造之材,小侄虽然不才,却也自认为可以匹配令嫒,所以愿意一试……”
“什么试不试的?婚姻大事,难道可以当成儿戏?”司徒申抓住他话里的毛病借机作文章,顿时把脸沉了下来。虽然内心里很喜欢雷千里的卖相与口才,而且这张脸左看右看随便怎么看都嫌看不够,但是事关宝贝女儿一生幸福,就不得不给雷千里脸色看。
不然等会儿他就要看老婆大人的脸色了!那可不是能开玩笑的事情!
雷千里就当自己没看见司徒申的脸色,继续说:“小侄动身来塞外之前,家父曾经有过交代,他说司徒老伯你一向通情达理,重义气讲交情,气概不凡,是近百年来江湖中难得一见的英雄!”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先把司徒申的脸色说得缓和了,他接着就好往下说了,“小侄明白这次求亲是我高攀了,当然不敢轻慢,早就已经备下厚礼,一旦亲事议成,当然立刻就会奉上,而我随身带来的这件东西并不算贵重,只求作个信物,请老伯瞧一瞧,看得中意的就收下,如果看不中的话,小侄半句话都不会多说,有烦扰老伯的地方,改天小侄会来谢罪的!”
说着,雷千里就从贴身的衣兜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了一样东西。这东西晶莹剔透,手工精细,正是难得一见的上好翡翠佩饰,还是他从出生之时起没有离过身的避邪物。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老爹别的礼物不挑,就特别吩咐了要他无论如何都得拿出这件翡翠佩饰来给司徒申过目。堂堂江南富,江湖大豪,只用这么一个翡翠佩饰作求亲的信物,似乎嫌得寒酸了点儿,但既然老爹有过吩咐,他就只能照着办了。
不过,已经跟了自己二十年的东西,真被司徒申看中拿了去的话,他还真有点舍不得哩!最好司徒申看不上眼还给自己,乐得他两不吃亏。
但万万没想到一见到这块翡翠,司徒申眼珠子都快掉出眼眶来了,比刚才刚见到雷千里的时候还要激动,捻着花白胡子的手都开始颤。
想他纵横江湖数十载,即便强敌环伺他也只当是闲庭信步,谈笑风生,定力不可谓不好,而且家藏丰富,贯绝天下,桃花坞里奇珍异宝难道还少了?就算是当今的大宋皇帝,御库里的珍奇也未必就比得过司徒家的多,更何况二公子司徒云常年经手珠宝生意,从司徒申眼前经过的宝贝难道还少了?举凡一件东西拿到他跟前,立刻就能辨出好坏来,他能看出雷千里的翡翠是件珍品,但再好也不至于让他神态如此失常的吧?
“爹!”司徒雷在一边见老爹忽然失态,不免感到诧异,想给他提个醒儿,免得让客人见了好笑,但才这么小声叫了一句,司徒申手快,已经从雷千里手上把翡翠佩饰拿了过来。
虽然是拿,但其实说“抢”还更合适!放在眼皮子底下翻过来掉过去仔细地瞧,然后司徒申脸上就泛起了红潮,两眼放光,一下子跳了起来大叫一声:“哈哈!”
把雷千里和司徒雷都吓了一跳。司徒雷不免提高声音又叫了一声:“爹,你……”
“不要吵!”司徒申连连摆手,那手还是有点颤颤的,顿了一会儿才能接下去又说,“哈哈!妙啊!妙极了!这简直就是,简直就是……”
“简直就是”个什么,他却一时说不上来,站在那儿只是不停跺脚,然后又来回兜了两个圈子,忽然转身一把将雷千里抓住,抓得紧紧的,生怕他会飞了似的,说,“好,就是你!就是你了!哈哈,哈哈……”
雷千里被他又吓了一跳,而且听着他这笑声很异样,后背上又在冒凉气,莫名所以地问:“老伯,就是我……什么?”
“择日不如撞日,就这个月,啊,不不不!就这几天,你就在桃花坞里拜堂成亲,你可不准跑,千万不能跑!”
“啊?”如果不是雷千里胆子够大,只怕真要被他这几句话给吓跑了。就连司徒雷都十分吃惊,老爹这是怎么了?先前推三阻四死活不情愿将小东西嫁给雷千里,这时候一见翡翠佩饰,为什么就忽然大失常态,简直迫不及待要把全副家当都掏出来给他似的,难道这块翡翠有什么古怪不成?
想到这里司徒雷眉头一皱,跨上一步伸手就来拿翡翠佩饰,说声:“爹,把它先给我瞧瞧,然后我们再说别的!”
“不不!司徒老伯还是把它还给我好了!”雷千里也伸手去拿,眼看这情形不太对头,先把自己的东西拿回来最要紧。
很凑巧,他的手和司徒雷的手就要撞在一起,司徒雷本来手心向下,这时候忽然翻手轻轻一推,推在雷千里手上,雷千里只觉一股暗力袭来,避让过去当然容易,但他又怎么甘心避让!脸上声色未动,手上加了力道,一把推了回去。
两只手碰在一起,不知情的人根本看不出来他们已经交手一个回合,不过未分高下——毕竟一个是主一个是客,谁都不想闹出点不愉快来。
而且也谁都没有碰到那块翡翠佩饰的边,因为司徒申已经把手一缩,随即就闪开了。
“谁也不要动!”司徒申顺手把翡翠揣到了怀里,笑呵呵地说,“现在它归我了!”
“老伯!”雷千里急了,“这块翡翠是我贴身的东西,我从小就戴着它了,请你把它还给我吧!”
真是搞不懂自己老爹为什么非要自己拿这块翡翠佩饰出来,看司徒申刚才那古怪的神情,恐怕这里面有很大的文章!
司徒申又哈哈一笑:“小世侄啊!刚才还说得蛮客气,说要把这块翡翠送给我们家做信物的,送出手的东西还想要回去吗?你也太小气了点吧?”
“这个……老伯,不是我小气,这翡翠佩饰,它……我……”雷千里一着急,说话舌头有点打结,“老伯,你这是干什么呢?”
司徒雷的脸色已经有点不好看了,说一声:“这就是要遂了你的心愿,把人嫁给你了!”
遂了我的心愿?雷千里暗暗苦笑一声,确实自己就是来求亲的,而且原本他是娶不娶的无所谓,但这时候瞧着司徒申的神情异常,他只觉得这事不妥当,大大地不妥当!还要在几天之内就拜堂成亲?天哪!这未免也太着急了点吧?“老伯,你看这件事是不是从长计议比较好?”
司徒申哈哈一笑,说:“还计议个什么?我已经决定了,我和你爹是英雄相惜,哈哈……真是没想到啊!居然他给我送来一个好儿子,我的儿啊……”
我的儿?雷千里险些晕倒,脸都已经白了,心里寻思恐怕这位司徒小千金有点什么问题,说不定身患隐疾,让当爹的不得不尽快找个人把这大包袱背走才能安心,而他主动送上门来,司徒申当然要极力地认准这个女婿半子,还没拜堂就已经迫不及待把“我的儿”都叫了出来!
或者司徒小千金身上的问题还不是简单的疾病!瞧瞧这会儿司徒雷的脸色,他老爹要嫁出去的是他小妹,他却像被挖了心上一块肉似的,就算疼爱小妹也不至于成这副样子?再联想到刚才一路上的所见所闻,雷千里心里不犯嘀咕那才怪了!
不成,这门亲事一定不能答应!
“爹!”司徒雷心里也在犯嘀咕,老爹这会儿确实大不寻常!“这事是不是和娘再商量一下?我想爹还没有忘记,先前你和娘是怎么商量来的?”
“不用商量了,我是当家的,我说了算!”司徒申回答,“而且我跟她一说这件事,她肯定比我更高兴!来人哪!”
一拍手叫来下人,他吩咐一声,“赶紧去看看客房收拾好了没有,这就带我的儿去后边休息,不可以怠慢了贵客,不然我要你们好看——等晚宴准备好了就告诉我,明白了吗?”
“是,当家的!”下人们连声答应着,这就请雷千里到后边先去休息。
“等等,爹!”司徒雷连忙叫住他们,说,“这件事,我觉得不妥当!”
“不妥当?哪里不妥当了?”司徒申一吹胡子,说,“我觉得妥当了就成,就这么决定了!”
“可是……”司徒雷还想努力劝说,但司徒申笑呵呵把手一挥,转身就先出了客厅。
司徒雷不免呆在了当场,作声不得。怎么想怎么不明白,老爹这是怎么了?到底为什么就一反常态,忙不迭地要把小东西嫁出去了?当然不可能是因为小东西一向调皮捣蛋,让老爹觉得烦恼的缘故,难道会是因为他心底一直埋藏着的那个大秘密,已经被老爹现了……?
一念及此,司徒雷忽地一个激灵,心口顿时就像被刀扎了一下似的,只觉得头皮好一阵麻,眼里几乎要冒出金星来!
但他再转念一想,觉得这根本就没有可能,应该是自己多虑了,老爹今天大失常态,要么是——因为那块翡翠佩饰里暗藏着什么玄机?
想到这里,司徒雷回头盯了一眼雷千里,说:“雷三公子,在下请教你一个问题,还请你不吝赐教!”
“请说。”雷千里说。
司徒雷说:“你的那块翡翠……”
“我想这并不是我那块翡翠有什么问题,少当家的!”雷千里满肚子不称心,脸色并不好看,而且还哼了一声,说,“这问题出在什么地方,我认为少当家的心里比我更清楚,我还想请教你呢!”
这话什么意思?司徒雷顿时把眉头皱了起来,但没等他问,雷千里已经把手一甩出了客厅,由下人们带路,去后边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