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那会儿,恰好国家严打二胎,只要敢触边要第二个孩子的夫妻,罚钱丢饭碗那是少不了的。
不过我妈的肚子相当争气,一趟直接把我姐和我都给生了下来。
这下把我爸高兴坏了。
他本来就喜欢女孩,但迫于那会儿的顽固思想,总觉得也得有个带把的给自己延续香火。
这一下子一举得了对龙凤胎,儿子女儿都有了,哪能不高兴地要要跳起来啊。
说到这儿,我就要插段题外话了。
据说,我妈怀胎七八个月的时候,曾经做过一次胎梦,梦到自己身旁一对金色巨龙和异光彩凤围绕着,连带着她的周身都是散发着金光,宛若影视剧里的仙人。醒来之后她一直认定这是个吉祥的梦境。
这事她当然和我爸提过,不过我爸作为一个大男人,而且是个唯物主义的大男人哪会相信这些,也就没当回事,权当我妈是第一次怀孕生产压力太大,倒是安慰了她几句,让她安心生产,不管生男孩还是女孩那都是他的种,他都一样疼。
说来也怪。
我和我姐呱呱坠地之时,原本已经黑下来的天色突然之间亮如白昼,村里人包括我爸都有点懵圈,哪里见过这样反常的天气,我妈却很高兴,坚持说这是两个孩子天生富贵命,能逆转日夜星辰,将来一定能有大出息。
我姥姥听了也是不断迎合,说是这么个理,但凡历史上的大人物出生的时候,都会有异常的天象,这是大好事。
我爸一听这些哪里还能待的住,当下和我妈说了几句体己的话,就风风火火地出门和乡里乡亲报喜去了。
说是报喜,其实就是显摆。
村里的人大都比城里人信奉这些,一听我家生了一对龙凤胎,又紧跟着天象大变,想法也都和我妈一样,觉得是大吉,当即纷纷和我爸道喜,让他请大家伙吃饭沾沾喜气,都希望自家婆娘也能生一对让天象都为之改变的龙凤胎出来。再不济,生一对龙凤胎也好啊。
我爸是个爱热闹的,心里也是喜悦的要上天,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
当天晚上,说是晚上,但看天色也和白天没两样。他在我家门口的巷子里摆上了流水席,大家伙兴致都高,轮番给我爸敬酒,把我爸舌头都给喝直了。但就是这么宾主尽欢的时候,偏偏就来了个不速之客。
听我姥姥说,来者是个四十上下的男人,穿着长相个头都很普通,就那种仍在人群里一点不会扎眼的,村里就那么几十户人家,彼此熟悉的很,冷不丁来了这么一个生人,大家或有或无就多看了几眼。
我爸仗着酒意,就拉着这个外乡人,说今天有大喜事,请他也来喝几杯。
这个外乡人倒是也不拘谨推脱,大大方方在桌前坐了下来,执起酒杯往肚子里灌了一杯,这才抬头说:“实不相瞒,我是个阴阳先生,这次来也是为了你家两个孩子的事。”
他这句话声音不大,却愣是让热闹的村民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只有我爸喝的高了,勾着人家的脖子,让他别开玩笑,老实交代是从村里路过的时候听谁说起的。
这先生却丝毫不为所动,坐的笔直,只是轻轻一挥手,就把我爸挂在他脖子上的手给拂了开来,沉吟道:“我不是听谁说的,我是算出来的。”
我姥姥到底年纪大,对阴阳这些东西也比年轻人相信的多,一看这情况连忙从座位站起来,朝着这个先生作了个揖。
“先生,有什么事不妨明言。”
“好。”
他点了下头,接下来的一番话却是把所有人都惊的不轻。
以至于我爸直接就拿着院子里的大扫帚往巷子外轰人了。
这个不请自来的阴阳说,我和我姐是龙凤转世的绝佳命格,一生注定近官利贵,贵不可言。
我姥姥和我爸也都知道我妈的那个胎梦,还听得美滋滋的。
但这阴阳突然就话锋一转,说我们虽然命势奇佳,却奈何龙入凤体,凤宿龙身,简单说来,就是男生女命,女生男命,因此一系列的运势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男将先天阳气不足,阳火不旺,容易被鬼缠鬼迷丢了性命,女将八字过硬,一生孤苦,终生难得有情郎。”
先生说的老神在在,我爸早就听得发怒,我姥姥也是听得发怔,在这样一个喜气的场合,说这些触人霉头的倒霉话,给了谁都不可能乐意。
但这先生尤闲不够,掷地有声地下了结论。
“十八岁成年之日,必定双双早亡!”
这下把我爸给逼到了极致,他再也忍不了,红着眼睛挥着扫把就把人给撵了出去。
那人走的有些狼狈,却也在慌乱间偷偷递了一张纸条给我姥姥。
正是这张纸条上的内容在很多年之后救了我和我姐的命。
当然,这是后话。
赶走这个不速之客,我爸我姥姥没了兴致,那些来道贺的村民们当然也就都围上来安慰我家里人,无非让他们别管那个疯子的疯言疯语,不值得为这么一个都不知道来历的人坏了自己的心情。
我爸面上点头,但心里还是气的。
这事搁谁身上,谁都不可能痛快的了。
和我爸一个厂子上班的铁关系侯叔叔,更是指着明晃晃的天劝解:“嘿老苏,不是我说你,这事值得你置气吗?这本来都黑下来的天转瞬就明了,这可不是假的吧,要我说甭听外人瞎叽歪,这两孩子,我看就是富贵人错不了。”
“是啊老苏,别放心里。”
村里人一听这话都跟着附和,可就在这时——
本来亮堂的天色却突然黑了下来,周围狂风大作,院子里的树枝左右摇晃得厉害,树叶沙沙作响,吹得人直睁不开眼睛,桌子上的盘子筷子接二连三被强风直接扫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再接着,桌子整个都被狂风掀翻在地,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大家都把眼睛迷成小缝,直往自家跑。
我姥姥和我爸反身也往屋子里冲,却就在迈进院子的一瞬间,那棵栽种在院里的大树终于受不住狂风,掉了一根粗壮的树枝下来,直接打到了我爸的手臂上……
后来我爸去医院包扎,这事也就瞒不住了。
村里没什么娱乐设施,家家户户的妇女们没事就喜欢凑在一起说长道短的聊八卦,我出生这一天的天象也确实奇异,不怪她们谈论。
说法最集中的就是说我爸不信那个得道高人的话,触怒了仙家,才会被打中手臂重伤,仅仅一晚上的时间,我和我姐也从人人嘴里羡慕的富贵孩子变成了谈之色变的恐怖份子。
这个结果直接导致我和我姐的童年很孤单,除了我们两姐弟玩,再也没人敢无视家长的话接近我们,因为接近我们,他们回家就会被打骂一顿了事。
起先也有几个和我们玩的伙伴,不过被家里人打骂几次之后,也就对我们敬而远之了。
我和我姐转眼就健健康康长到了四岁,我比村里同龄的孩子还要高一些,我姐长得那更是讨喜,这就让我爸更加认定是那讨人嫌的男人是招摇撞骗,因为这事憋气上火了很多年,嘴里经常还嚷嚷着别让他看到当年那个诅咒我们的男人,要不然定然给他好看。
这些陈年往事我都是听我姥姥和我说的。
不过就在我们四岁那年,却突然发生了一件古怪的事……
从此,一发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