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羽看她神色数度变幻,最后竟然说出这么句话来,不由微微一呆,只听凌灵急道:“我爹他要…”
这句话尚未说完,便戛然而止,反是凌灵疑惑的看了眼张羽,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张羽道:“师妹他们为治疗我的伤势,便进邺城来采购药材,只不过他们怕被诸葛炎的人认出来,便决定深夜潜进城来…”
原来,自那日张羽与诸葛炎交手过后,众人担心张羽的伤势,终是决定进城来采购药材,好让紫凝熬一些汤药,喂张羽服下,以暂时压下伤势,只不过邺城守军极严,他们自然是不能白天大摇大摆的进城,只好待得夜晚才潜进城来。
其实以他们的本事,是断不会被人发觉的,可惜起初他们不知周无延在城中设了宵禁,是以第一次潜进城的时候,恰好被守城士兵撞个正着,众人无奈何,只得制住那兵士,但此刻也是为时已晚,那兵士见得有人侵入城来,只道是敌军,是以提前点燃了火折以作示警,众人只得暂且退出城去…
这也是为何凌霄会得报说张羽等人进入邺城的原因,众人第一次潜入不成,只想着待得第二夜再行前去,但青冥说经过这次以后,城内守军戒备必将更加严密,其实以他们的本事,要瞒过这城内的士兵何等容易?不过他们此行既然是来寻觅药材,便难免要弄出些动静来,他们以防打草惊蛇,是以待到第四日深夜,才动身。
这一次他们所去的药店并非凌灵去的那家,是以与她错了开来,也是说来巧合,他们采完药正要出城的时候,恰巧于这石桥上遇见凌灵,张羽与凌灵分开数日,心中总是说不出的挂念,陡然见得佳人倩影,便不由上前去,听得她忽而轻声叹息,忽而鼻间冷哼,实是心中好奇,不知何事引得她烦闷不堪了。
他又哪里知道,最惹得凌灵烦闷的,正是他张羽?
二人深夜巧遇,均是心中欣喜,只是凌灵此刻喜忧掺半,无暇与张羽多说什么,生怕多待一会儿,凌霄便来了,当下推着他的身子,道:“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再说!”
张羽被她这般推着往桥下走去,实是不知究竟何事让她这般惶急,正要询问,听得一人调笑道:“凌姑娘,这般惶急的带着张师弟,是要去哪里?”
凌灵一怔,循声望去,却是青冥,紫凝,萧月颜三人伫立于桥下,青冥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凌灵被他盯得心虚,俏脸一红,道:“你看什么看?”
“月下佳人,桥头凝立,此等美景,不看可是白不看。”青冥微微一笑,凌灵却是被他夸得心中欣喜,当下道:“也就你最油嘴滑舌!”
青冥笑道:“此乃肺腑之言,怎说得是油嘴滑舌?”
他们二人一见面就要斗嘴,但此时凌灵却是懒得与他说,只朝他伸了伸舌头,扮了个鬼脸儿,随即对张羽道:“木头,你们快走,再不走,我爹他…”她此话前后共说了两遍,但每到这时都是戛然而止,她本想说,“再不走,我爹他恐怕就要来杀了你。”但此时若是由她说出来,真是怪异非常,是以两次都再说不下去。
张羽见她为难的神情,隐约猜到些什么,道:“是凌宗主要与我为难么?”
凌灵被他说中心事,点了点头,但又忙辩解道:“我爹他只是…”她料来张羽若是知晓凌霄要杀他,自己身为凌霄的女儿,那张羽定然是恨透了自己,是以急忙开口想要辩解,但饶是她平时邻牙利齿,面对凌霄要杀他这个既定的事实,也是半句辩解之词也是说不出来…
期间除却张羽之外,紫凝,青冥,萧月颜三人都是极为聪明的人,此刻见她欲言又止的神情,料来多半是那凌霄要对张羽有所不利,紫凝心思微动,走上前来,笑道:“师兄,这药材我们也取到了,还是快些出城吧!”
张羽心道:“诸葛炎既被我打伤,在邺城养伤,这儿我终究是不能多待的,而况我还要赶着上琼霞派问清那件事…”想到这里,不由回首看向凌灵,道:“凌姑娘,那么,我们…就此别过…”
凌灵没料得他们才见面又要分开,只是那边凌霄的话始终是让她寝食难安,想着若是张羽离开这里,离这里远远地,她方才能安心,纵然是心中有千般万般不舍,如今也是顾不得了,只是心中总是有些难受,眼眶微红,她转过头去,道:“快些走吧!啰嗦死了!”
张羽微微颔首,转身与紫凝往城南走去,凌灵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本想张口询问他先前所说两月之后在邺城郊外相见的事情还做不做数,但转念一想,他若是来了,凌霄难免会有所知觉,那时岂不是平添许多麻烦?是以话到嘴边,便又咽了回去,心中一方面盼着他最好永远不要再回来,只一直留在昆仑山便好,又一方面为以后再见不到他而暗自伤心难过。
不过她心中也早已有了打算,若是今生真的与他无缘,那么自己纵是一生不嫁,又有何妨?
她这般女孩家的心事,张羽自然是不得知晓了,凌灵回到宅院后,天已近黎明,遥见得凌霄伫立宅院门口,凌灵缓步上前,垂首低声道:“爹。”
这是自她回来后,第一次见得凌霄的样貌,但是却并无父女重逢时的那般喜悦,凌灵此刻的心情很是沉重难受,她的爹爹要杀她最爱的人,这样地事情,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也都是无法释怀的,甚至无法直面的。
凌霄见她眼眶红肿,心中轻叹一声,面上只微微一笑,宠溺的摸了摸她的额头,道:“眼睛都哭肿了,可不好看了。”
凌灵听得凌霄的话语,心中更觉委屈,小嘴一撇,恨不能投入凌霄怀中大哭一场,但是不知怎的,一想到凌霄深夜在房间说的一席话,一想到他要杀了张羽,她的脚步不由顿了顿,只摇首道:“爹,你一夜没睡吗?”
此刻天色尚早,凌灵见凌霄便已伫立宅院门口,是以猜想他或许是一夜没有歇息。
凌霄道:“我听闻我女儿又私自跑了出去,哪里还能睡的着?”
凌灵撇嘴道:“你又担心什么了?我回来这么久,却到得今日才能见你一面,便是我真的走了,你也未必能及时知晓。”
凌霄听得她赌气的话语,不禁笑道:“你啊,这个性子,可是真与你娘亲像极了。”
“娘亲若是在,她若是知晓我喜欢那木头,断然不会让你去杀他的。”她心中这般想着,却没有说出话来,只道:“爹,你忙了这么些日子,还是要好好歇息的,身体要紧…”
凌霄颔首道:“自然,你也是,好好去歇息吧。”
他们父女二人在宅院门口一番对话,凌霄也并不问凌灵深夜究竟去了哪里,凌灵也不点破她在深夜在书房外听得凌霄的一席话,二人虽是各揣心思,但所谓父女情深,无论如何,这是什么事也改变不了的。
“宗主,张羽他们已经出城了。”凌霄又一路送凌灵回房,路上陪她说了些话,将这个宝贝儿女儿逗得稍有笑颜,让她安稳睡下后,方才回得房内,尚未坐稳,怜月已是敲门而入,却是来回报张羽等人的行踪。
凌霄捏了捏眉心,凌灵说的不错,这些日子他实在忙得厉害,也是该好好歇息了,如今听得怜月的话,也并不放在心上,只挥手道:“让他们去吧!”
原来他深夜与怜月出得书房,听那两名看守凌灵的弟子报告说凌灵急急地出了宅院,他便知道,凌灵听到自己在书房内与怜月的谈话了,以她那性子,定然会去告诉张羽,让他尽快离开邺城,是以他事先安排怜月率领宗内弟子连夜监视张羽等人,一有情况,立时回报。
张羽与紫凝等人打从一进邺城,便在他视线之内,如今冥绝宗的势力遍布中原,整个邺城,无不是他凌霄的眼线,青冥自觉他们潜入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殊不知这一切都在凌霄的眼皮底下。
“宗主,若是张羽的伤势一旦痊愈,恐怕处理起来要更为棘手…”练月实在是不知道这凌霄究竟在想什么,他既然早已知道张羽等人的行踪,却是迟迟不动手,到得如今,他们离开了邺城,他也无动于衷,莫非之前他说要杀张羽,不过是随便说说?
凌霄看出了她的疑惑,缓缓道:“昨夜的时候,灵儿既然已经遇见了他,我即便动手,也是不会成功的。”他看了眼怜月,道:“灵儿的性子你是最清楚的,她若恨极了一个人,那么对方纵然是死在她眼前,她也不会蹙一下眉头,但若是她爱极了一个人…”
“她是宁愿自己死了,也不愿对方有丝毫损伤的。”凌霄眉头微皱,道:“此事既然她已知晓,且那时她又与张羽在一起,我纵然出手,多半也不会有什么机会杀了张羽的。”
怜月蹙眉道:“可是他此番一走…”
“无妨。”凌霄缓缓合眸,“总会再遇见的…”
他顿了顿,继而缓缓道:“他的本事如今自然是非同寻常了,但我凌霄真要杀一个人,又岂真的要趁人之危?”
怜月听出他话中意,暗道:“宗主要与张羽动手,却是不知究竟谁会赢了…”她知道凌霄的修为与诸葛炎或许在伯仲间,但那张羽既然能胜过诸葛炎,凌霄恐怕也并非他的对手…
这个念头却是让怜月悚然一惊,她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会开始怀疑其凌霄的实力来,那是即便是在他决定吞并炼魂教,与贺罗生为敌时也从未产生过的一种感觉…
“主公!”宸渊军大帐,李广寞步入帐内,这李广寞便是昔日奉宸渊之命前去塞外劝说百花堂与宸渊义军联合的人,曾经他三言两语说的让自负才智过人的龙敖哑口无言,可见其才干。
此刻他满面欢喜的进得帐来,对宸渊微微一躬身,喜道:“主公,探马回报,那诸葛炎败了!如今正困坐邺城!”
宸渊正坐帐内阅读前方战事,听得这个消息,并不显得过于兴奋,只微微一笑,起身道:“如今四处各地都在传,天下无敌的诸葛丞相兵败邺城,看来这一次,诸葛丞相可真是要声名扫地了。”
李广寞道:“这传闻虽然言过其实,毕竟此次诸葛炎并未率兵,他不过只身一人,但饶是如此,也足够让他身败名裂了!”
宸渊颔首道:“这谣言是很可怕的,而况诸葛炎多年来,上至那皇帝,下至一名普通百姓,都觉得只消有他在,这云朝便会固若金汤,而云军中的兵士更是因其诸葛炎的威名而奋不顾身,拼死作战,如今诸葛炎败了,且是当着那么多兵士的面,这份失败,可不是那么容易承受的。”
李广寞怔了怔,随即道:“主公言下之意,似乎在说,那诸葛炎还能振作起来?”
“他是谁?他可是诸葛炎,论及年龄,不过弱冠,论修为,深不可测,论地位,位极人臣,这样的人,可能那么轻易被打败吗?”
李广寞道:“可他这次…”
宸渊打断道:“永远不要太看轻一个人,特别是诸葛炎这种,人活在世上,哪里有不遇半点挫折的?便是此次击败诸葛炎的那个张羽,昔日他也曾被诸葛炎追杀的落荒而逃,又有谁能料到,时光流转间,他已然成长到如此地步?”
他打量了眼李广寞,道:“王将军那里,可有来书?”
李广寞听他问及王朗,不禁苦笑道:“王将军已然数次催主公下令攻伐邺城了,他不明白,为何诸葛炎安然无恙的时候,主公令他们日夜猛攻,如今诸葛炎负了伤,主公反而按军不动了。”
宸渊微微一笑,走到李广寞身前,目光望向帐外幽深的夜空,道:“那十万大军的粮草,关键时候,总是没少他们的吧?”
之前因为诸葛炎在后方截断了他们彭城与嘉林关之间的运输粮道,是以宸渊的十万先锋大军时刻面临着断粮的危险,也是如此,宸渊才让他们日夜攻打邺城,给诸葛炎制造他们并没有断粮的假象,好让他对自己的判断有所怀疑,从而回到前线去。
宸渊的计策自然是成功了,但这十万大军却并没有出现断粮的现象,这点李广寞如今也是想不通透,只道:“主公,你究竟是如何保证这十万人的供给的?”
“自邺城的郊外,有一处山谷,叫做流川谷,那山谷的位置极为隐蔽,且谷口狭窄,易守难攻…”
李广寞听罢,暗暗一惊,这流川谷是昔日周无延率伏兵藏匿之地,是为支援嘉林关之用,而后嘉林关被破,这流川谷便再失去了它的用处,诸葛炎与周无延也便没再去在意他,反倒是宸渊别有用心,竟然是将它作为了另一个贮粮之所。
“不过,那流川谷距离邺城十分的近,主公若是自那里运粮,何以对方都没有察觉?”
宸渊笑道:“自然不可能从那里大举运粮,而况那里的粮食也并不多,只不过够他们三日之用罢了。”
李广寞想道:“十万人,三日之粮,主公说不多,却是过于谦虚了…”
宸渊道:“昔日周无延将那里作为藏兵之所,却没料到,这流川谷地势低窄,比起藏兵,用来贮粮才是最为合适,我叫他们没日没夜的攻袭邺城,有一半也是为了掩饰我这另外一个贮粮所在。”
他说到这里,收回看向帐外的目光,道:“否则的话,十万人,真的断粮了,你莫非还真的指望他们可以支撑这么久?”
李广寞躬身道:“主公英明!”
宸渊笑道:“你也别恭维我了,那王将军在前线恐怕已经待不住了,如今邺城没有缺了诸葛炎,军心大乱,也是时候将它收入囊中了。”
李广寞道:“这样一来,主公也好尽快与宁姑娘成亲了!”
宸渊微微颔首,昔日他在王朗面前说过,要以这邺城作为聘礼迎娶宁萱,如今,也是该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张羽等人出得邺城之后,一路往西而去,此间张羽的伤势经由紫凝的精心照料,也稍微有些好转,只是此次与诸葛炎一战,所受的伤势极为严重,众人未免他伤势发作,是以也不敢御剑而行,只是徒步走大道,期间又在沿途村庄借宿几日,如此走走停停,一晃,却是一个多月过去,而距离那昆仑山,尚且还很遥远。
这一日,张羽等人在西边一处唤作兴沙村的地方,约莫待得了一个月,张羽自觉身子好转,他不忍因自己一人而耽误众人的行程,是以便决定就此启程。
“张师弟,我们也不急于这一时,你体内的气息尚且还很紊乱,身子也虚弱的很,何不再调养一些时日?”青冥伫立屋子门口,看着出得屋来的张羽,正含笑劝他稍安勿躁,再多调养一段时间。
张羽却是摇首道:“如今兵荒马乱的,我们总是在此叨扰人家也是不好…”
青冥笑道:“你这又是何来的担心?我们又非白吃白住…”
“师兄这不是担心给这里的百姓添麻烦么?”紫凝端着一碗药汤走进屋来,笑道:“师兄,该吃药了。”
张羽依言接过瓷碗,将碗中汤药一口饮尽,紫凝微笑道:“幸好师兄修为深厚,否则此次的伤势,寻常药物怕是极难有效用的。”
“好了,你若定要今日走,我便去通知萧师妹一声。”青冥缓缓退出屋外,见得这小村中人烟稀少,低矮的屋檐上也均是挂满了蛛网,微风一吹,便激得地上黄沙飞扬,正是一派萧条之色,他不禁轻轻一叹,“张师弟说的不错,现今兵荒马乱,苦的,却是这些饱受战乱的百姓了…”
他想着此事回去后定要如实汇报给掌门,想他们琼霞派被世人敬若神明,到此为难时刻,琼霞派也是该向山下的这些百姓伸出些援手了。
青冥兀自这般想着,在村中逛了好一会儿,总是不见萧月颜的踪迹,他只道萧月颜还待在屋内,但到得屋前,轻叩屋门,却是无人应答。他心中暗觉怪异,不知萧月颜究竟去了哪里,无奈之下只得回到张羽所在的屋内,道:“张师弟,你可见过萧师妹?”
紫凝奇道:“萧师姐不在她的房间内吗?”
青冥摇首道:“我找过了,并不在。”
张羽皱眉道:“这可怪了…”他缓缓起身,道:“我们一同去寻她。”
青冥微微颔首,三人刚步出屋外,便见得一名中年男子快步奔来,这人青冥识得,正是收留他们在此村中的好心人,他上前一步,作了一礼,见那男子神色惶急,气息急促,不由道:“黄兄弟,何事这般焦急?”
这姓黄的男子喘着粗气,断断续续道:“诸位…你,你们快去看看吧…那,那位萧姑娘,她,她…”
他这般说的不清不楚,张羽等人均是不明所以,紫凝柔声道:“黄大哥,你莫要急,慢慢说,萧师姐,她怎么了?”
“她在村外与人打起来了!”
“什么?”青冥与张羽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叫出声来,张羽急道:“在哪里?快带我们去!”
黄姓男子摆手道:“我可去不得!我只消稍微一靠近两人打斗的地方,便觉四肢都软了下来,体内一口气更是怎么也接不上…”
他这么一说,三人更觉此事非同小可,不知萧月颜是遇上了何等高手…张羽等人再不迟疑,随着这男子手指的方向,疾驰而去…
村口外,黄沙遮盖了整个天空,但见得地面之上,负手而立着一位黑色长袍的男子,他的手掌藏于宽大的袖袍中,这黄沙在他身边盘旋飞舞,却是始终不能碰得他的身子。
男子的对面,立着一月华白袍的女子,清影皎洁,艳丽无双,女子双掌一起一落之间,掌间便有一道水箭打出,那水箭到得男子身前一尺处,便自行化去,而男子自始自终,都站立原地,一步没有动。
这女子自然就是萧月颜了,她今日清早起来,想着去村外走一走,不巧正遇上了这黑衣男子,她自然是识得这个男子的,说起来他们在昔日京都极乐宫上,有过一面之缘,这男子,便是如今权倾一方的冥绝宗宗主,凌霄!
凌霄此行实是为了张羽而来,在邺城之时,因为凌灵的缘故,他暂且放过了张羽,但这并不代表他放弃追杀张羽,他的冥绝宗弟子在中原各处搜寻张羽的踪迹,张羽一行人自离开了邺城后,也没刻意隐藏行踪,是以到得现今,总算是被凌霄寻到了。
凌霄也不隐瞒自己的来意,见得萧月颜后,直言询问张羽在何处,二人言语不和之间,便已然动起手来。
萧月颜的修为固然不凡,流水劲更是威力无匹,但凌霄却并不惧怕,他刻意不还招,任由萧月颜攻来,便是要看一看,这个女子,究竟有多大的能耐。
其实萧月颜久攻未果,也是有苦难言,此时此刻,若是月魄仙剑在手,她以流水劲配上琼霞剑术,这凌霄断然不会如此悠闲的站立原地,如今月魄不在身边,她实是无可奈何,以流水劲对抗凌霄,但这流水劲的威力乃是根据个人功力而有所不同,凌霄的功力实是比她高了许多,是以这流水劲轻而易举的便被凌霄以自身劲气化解了。
但尽管凌霄一步未动,他们二人的劲气相斗,也是激的场间尘土飞扬,沙石漫天,普通人未来及他们三丈内,便觉四肢发软,呼吸困难,这却是被他们的内息所震慑了。
萧月颜迟迟不能伤着凌霄,甚至令他移开一步也是不可能,心中不由微微一沉,只道对方修为实不是自己可以对抗的,对方此次为张羽而来,若是自己稍有退让,张羽恐怕便会凶多吉少,这般想着,对张羽的担心更甚,手上的劲气也是愈发凝重。
但见得九天之上两条水龙向凌霄咆哮而来,凌霄神色一凛,右手袖袍拂动,左手一掌打向萧月颜,那两条水龙在他袖袍一拂之下,尽数散去,而他左手一掌所打出的劲气,正直逼萧月颜面门。
萧月颜感受着对方凌厉的掌力,心中为之一骇,知道无法与之正面匹敌,急急纵身避开,这一掌打了个空,其上劲气贴着萧月颜的面门飘过,直让萧月颜觉得面颊阵阵刺痛。
凌霄见对方于千军一发之际躲过了自己的破神掌,心中微觉惊讶,暗道:“琼霞派果然不愧千年大派,其下弟子个个是人中之龙,相比起来,我们圣教却是人才凋零…”他自忖无论是炼魂教,冥绝宗还是百花堂,论及弟子的天赋与修为,都无法与琼霞派所比拟,昔日他冥绝宗的秦峦,算是个不错的料子,可惜他背叛了自己…而他的亲生女儿凌灵,虽然天赋过人,但奈何对于修行一事并无多少兴趣,自己的一身本事,她倒是没有继承多少…
他与萧月颜此刻已是过了一百多招,想着自己虽然是有意试探,但对面的这个女子,显然也未出全力,凌霄眉头微皱,心道:“我凌霄固然是天下难觅敌手,但想我百年之后,我这一身神通,却是没有个可以继承的人…”想到这里,心不由为之一沉,对于这些修行之人,将他们的神通传承下去,乃是极为重要的,便是如此,洪无涯才会在最后关头,将一身功力尽数传予张羽,这不单单是因为感激张羽将他五百年的尘封中唤醒,更是希望张羽将他的修为与神通继续传承下去。
而凌霄实是个不出世的奇才,他的聪明才智,比之洪无涯或许更是尤有胜之,他亲传的弟子本有一个,可惜那秦峦走错了路,已是不能再算的他的弟子,是以一直以来,他都有意将自己毕身所学,传给凌灵,无奈自己这个女儿性子实在是古灵精怪,对于他的这一身屠龙之术,竟然是毫无兴趣。
他心中这般想着,忽而见得场间三道人影闪烁,当先一人,黑衣玄衫,手持三尺青峰,正是他一直要寻找的张羽。
张羽等人赶到场间,见得萧月颜与凌霄剑拔弩张的气氛,也是微微惊讶,张羽沉吟一声,上前道:“凌宗主。”
凌霄仔细打量张羽,但觉这眼前男子与自己昔日在洛阳见他之时,并无什么多大的变化,只是那眉宇间多的一份坚毅,说明这个少年,在这些匆匆流逝的岁月中,还是有所成长的。
青冥与紫凝听得此人正是冥绝宗的宗主,也均是暗自戒备,所谓善者不来,来者不善,青冥见这凌霄眼中那一闪即逝的杀气,心中不由兀自凝重了几分。
“自洛阳一别,而后大雪林匆匆相见,算得今日,也该是有两年多了吧?”凌霄看了眼张羽,缓缓一笑,走上前一步,道:“这两年里,我那顽劣女儿多受你照顾了。”
张羽摇首道:“凌宗主客气了。”他看向凌霄,记起在大雪林中他如何用雪柔威胁他,心中兀自对眼前男子警戒了几分,虽然这男子对于他有过救命之恩,但一直以来,他总有种隐隐的感觉,这个凌霄,只会是自己的敌人,而不会是自己的朋友…
这种感觉初时他尚未觉得什么,可到得如今,他却是觉得很别扭,很后怕,究其原因,恐怕是因为当时他并没那么在意凌灵,而如今,他对于凌灵的感觉,恐怕已经有所不同了…
“凌宗主远道而来,不知所为何事。”张羽知道这凌霄身为冥绝宗一宗之主,断然不会是什么游山玩水恰巧来到此处,他既然出现在此,那么必然有其用意。
凌霄道:“我此行,是来…”他顿了顿,忽而微微一笑,道:“取你项上人头!”
他此言一出,紫凝与青冥已各是取出兵刃,而萧月颜也是踏前一步,周身流水劲气弥漫开来,此三人,已是一副备战状态!
张羽却是伫立原地,面上仍旧一副淡漠模样,“张羽何德何能,劳累凌宗主亲自出手。”
凌霄道:“力战诸葛炎能不死,只这一条,已是能引起我足够重视了。”他缓步上前,道:“我知道,我的女儿或许对你有些爱慕,不过…”
“你应该知道,你与她,并不般配。”凌霄感受着张羽身后,紫凝,青冥,萧月颜三人同时散发的劲气,也只微微一笑,继续道:“我早已说过,你是个短命且不详的人,你体内的凶煞之气,随时都会将你推入万劫不复之地,而与你在一起的人,多半,都是没有善终的…”
“便如同那位林姑娘一般。”凌霄说到这里,脚步微顿,只因他感受到了张羽身上传来的巨大劲力,“你如何得知巧儿的事情?”张羽口中这般问着,心中却道或许是凌灵告诉他的,但无论他是如何得知的,方才他提及林巧儿时那语气中的嘲讽之意,已然足以让他愤怒。
凌霄淡淡道:“当你要对付一个人的时候,掌握他的过往,是一种必要的手段。”
“你派人调查师兄?”紫凝看向凌霄,语气中带着薄怒。
凌霄微微一笑,“我不需要调查,张兄弟早在几年前,已经是名震各方了。”
“攻苏州,破江都,杀李旬,这些事迹,足以令张兄弟名扬四海了。”
张羽摇首道:“凌宗主谬赞了。”
青冥听这凌霄一直在说些无关紧要的话,心中暗道:“张师弟想来与冥绝宗并无什么瓜葛,相反,他与凌姑娘之间的关系反而有些亲密,为何这凌霄要杀他?”
他转念一想,“莫非是因为张师弟在邺城郊外击败了诸葛炎?可这与冥绝宗有何干系?莫非冥绝宗归属了朝廷?”他这个念头刚刚闪过,便自行否定了去,想他冥绝宗处心积虑,吞并了炼魂教,凌霄的野心可见一般,似他这种人,怎会甘心屈居人下?既然不是归属了朝廷,他一时半会儿也猜不出,这凌霄究竟为何要来杀张羽。
他自然是不会知道,凌霄杀张羽的原因,确与诸葛炎有关,百花堂与义军联手,对于冥绝宗虎视眈眈,只消这中原落入义军手中,云朝自然是面临着亡国的危险,而他冥绝宗,也将面临义军与百花堂这股联合势力的讨伐,那风依然不是傻子,她肯与义军合作对付朝廷,必然是因为她是在义军攻破中原后,顺势削减他冥绝宗在中原的势力。
风依然已然看出他之前派龙敖前去结盟乃是个幌子,他开始确是想以结盟为障眼法来让他冥绝宗获得更多的休养生息的时间,凌霄不是傻子,说要动琼霞派,那不过是随便说说的,他最希望的,还是在吞并炼魂教后,获得一段休养的时间,而后逐步灭了百花堂,一统圣教后,方才能与琼霞派抗衡。
可惜他的这步棋被风依然看破,而宸渊也是与他同时想到了一起,先他一步拉拢百花堂,本来即便义军与百花堂联手,只消有他冥绝宗与诸葛炎在,这场战事尚是五五之数,可惜现在从中杀出个张羽,他一举将诸葛炎打成重伤,令得中原的战局起了微妙的变化,正是这点变化,足以令得那千靖皇帝满盘皆输,而他凌霄,不得已,也只得另行险招,以图力挽狂澜了。
其实若是风依然再给他一段时间,待得他冥绝宗完全从与炼魂教的争斗中恢复过来,那时他又何必借助这朝廷的实力?可惜事与愿违,偏偏在他冥绝宗元气将复未复之时,百花堂与义军打了过来…
他凌霄如今要做的第一步,便是铲除张羽,将这个以后有可能还会出现的变数,彻底消灭!
凌霄再向前踏出一步,张羽顿觉一股浩然大力排山倒海般向自己袭来,他体内旧伤未愈,不愿正面抵挡这股大力,微微退后一步,玄火劲气护在胸前,将这股大力几不可见的缓缓卸去。
他这一手实是高深修为的表现,凌霄看的微微颔首,料来这张羽果然不简单,他袖袍连续拂动之下,一道道黑色劲气朝张羽面门打去,张羽心中一动,尚要举剑还击,却见得紫凝,青冥,萧月颜拦身护在自己身前,他们三人的劲气结成一张巨大的气网,将凌霄的黑色劲气尽数网罗其中,让它们不能再近张羽一步。
凌霄见得他们三人忽然插手,面色微沉,体内劲力不禁加强,袖袍挥出的劲气也是一道比一道强悍,青冥、紫凝、萧月颜三人也是拼命催动体内劲气,他们三人联手,曾与那蓬莱岛的护岛仙兽蛊雕平分秋色,如今与三人合力抵挡凌霄,却竟有些感到力不从心。
青冥暗暗心惊,他虽知这冥绝宗宗主的实力深不可测,但万没料到对方的修为竟然要比他们三人合起来还要厉害一些,他面色一凛,沉声道:“二位师妹,这冥绝宗宗主果然修为超群,我等若是稍有留手,恐怕便会葬身此处!”
紫凝与萧月颜微微颔首,三人此时同仇敌忾,掌间劲气极速喷吐之际,见得张羽一剑横空,正直逼凌霄咽喉,他们见得张羽出手,均是心神为之一振,流水劲,疾风劲,玄火劲,三种琼霞派最高深的神通,同时施展开来,但见场间白,红两色光芒闪烁,直将凌霄的一道道黑色劲气掩盖了下去。
凌霄感到张羽这疾刺而来的一剑,冷哼一声,身子微退半步,只这半步,便已脱离了张羽剑锋笼罩的范围,顺带着,也拜托了青冥三人的劲气纠缠。
他一挥袖袍,身子缓缓浮在空中,道:“久闻琼霞派乃是天下正道的第一大派,怎的其中弟子只会仗势欺人,以多欺少?”
按理说以青冥等人的修为,要合力与人动手,实在是有损颜面,但此刻青冥却也顾不得许多,只缓缓道:“凌宗主的冥绝宗雄霸中原,如今日这般、仗势欺人,以多欺少的事情恐怕没少干过,何以今日来与我们说教?”
“而况正邪不两立,对待凌宗主这样的魔教巨擘,我等这些晚辈,自然是不敢怠慢的。”
“看来,琼霞派的弟子,不光手上功夫了得,嘴上的功夫,也是很了不起的。”凌霄被青冥反驳了两句,却并不生气,只笑道:“不错,对待我这种魔教妖人,你们不须顾及什么道义,我只是担心,便是如今你们四人联手,恐怕也不能奈何的了我。”
萧月颜冷声道:“那就要试一试了!”她话音刚落,双掌微抬,两条水龙自掌心打出,正是流水劲的绝招,水龙吟,青冥与紫凝亦是身形闪烁,紫霄与青冥两柄剑锋带着刺眼寒芒向凌霄袭来。
如今三人又与凌霄纠缠在一起,萧月颜在外围以流水劲气不断骚扰凌霄,而紫凝与青冥则是贴身施展琼霞派的绝世剑术,张羽见凌霄当此三人合攻,仍是步伐不乱,面色从容,心下担心她们中若是万一有人受伤,那可是不得了的,当下右手持着碧霄,左手持着羲炎,也是纵身上前相助。
此刻但见得空中四道剑芒来回闪烁,间或有一道黑芒自四道剑芒中闪烁开来,这黑芒一出现,四道剑芒的威势便立时弱了几分,而那不断自萧月颜掌心中打出的水龙,遇上那股黑芒,也是尽数消散开去。
他们四人合攻凌霄久久未有结果,电光火石间数百招已然过去,凌霄虽然对于四人的攻势应对从容,但要他抽手还击,那却是不可能。
他能以一人之力抵挡张羽、紫凝、青冥、萧月颜这四人的攻击,已是惊天骇俗的事情了,当然,这也是因为张羽所受的内伤实在过于严重,他不但体内的八门无法开启,便是稍微一催动体内煞气,便觉五脏六腑犹如火焚一般难受,是以他的剑招之上并不含有内力,威力则大大减半了。
否则的话,以凌霄的修为,与诸葛炎尚在伯仲之间,诸葛炎应对全盛时候的张羽一人已然是分不开神来,哪能再对付萧月颜、青冥、紫凝三人?
是以不得不说,如今四人久攻未下,实是因为张羽的实力大减造成的。
这般缠斗许久,张羽越觉体力不支起来,他的剑招也变得有些凝滞,凌霄看出了这一丝的破绽,心道:“他与诸葛炎激战之后,看来受的内伤不轻,便是过去一个月了,也还没有痊愈…”想到这里,身子微微偏斜,却是双掌同时抓向青冥与紫凝的剑锋,而将他的后背故意卖给张羽。
青冥与紫凝见他背后空门大开,心中微微一动,手中剑往前一送,却被凌霄双掌之上凝聚的劲气牢牢握住,二人但觉对方掌上传来一股黏着之力,竟是令自己的手掌无法脱离剑柄,正自惊骇之时,张羽双剑已然是朝凌霄背后袭去,随他剑锋而来的,还有萧月颜打出的两道劲力极强的流水劲气。
凌霄双手制住青冥与紫凝,身后故意卖个破绽与张羽和萧月颜,但见他身后忽而黑气大作,黑气卷住张羽的剑锋,并将萧月颜的流水劲气包裹在内,张羽吃了一惊,不料自己的剑锋竟然无法穿透这诡异的黑色气息,他眉头微皱,忽觉手臂一震,竟是对方黑气上传来一股巨力,险些让自己手中剑脱身…
这股黑气自他身后弥漫开来,渐渐漫向场间众人,此间除却紫凝与青冥身子受他所制,无法抽身离开之外,张羽和萧月颜几乎是本能的往后连连退去,他看着这股股诡异的黑气,心中不知怎的,总有种说不出的后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