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燕行与周无延的交手他也瞥见过,那真是生死一瞬间,如今见得燕行没事,他也是松了口气。
燕行微微摇首,看着遍地的残甲与尸骸,沉声道:“韦超那里怎么说!”
朱元看了眼天色,此时东方正艳阳高照,不禁笑道:“算着时间,该是成功了!”
燕行颔首,他瞥了眼那些跪在地上,缴械投降的俘虏道:“先押着,到得嘉林关再做打算!”
周无延率着百余骑突围而出,一路直往嘉林关而去。如今他也没有别的选择,若是此时直接回邺城,路途相对来说有些遥远,他如今是人困马乏,后有追兵,只得先回嘉林关,整顿休养,发书请求邺城的救援方为上策。
不出片刻,他便拍马来到嘉林关城下,却见关口城门紧闭,城楼上竖着的云朝旗帜已然变为了“渊”,他心中一沉,见得城楼上一中年将领笑道:“周将军,燕将军令我在此恭候多时了!”
周无延面色阴沉不定,到得如今他才明白,那燕行诱他去突袭他的大营,然后另派人绕道直取嘉林关……他双眸微合,想到先前探报说叛军又往前线驰援了两千人,原来这驰援的两千人才是真正用作取嘉林关的,而另外两千人……故意进军五里,就是要诱自己上钩的……对方的计谋说不上高明,只是抓准了他在得知援兵又来两千必然坐立不安的心理,燕行算得那流川谷最多藏兵不过两千,若是自己有四千人,换做是自己在流川谷,也会选择与周无延一般的作法,在援兵未到前放手一搏,否则以自己一千五百人,是决计无法对抗四千人的。
可惜如今他不但折损大半人马,更是丢了嘉林关,他自觉无颜再见诸葛炎,就要仰天自刎,却被身边的士卒拉住。“将军,万万不可!”
周无延恨声道:“我丢了嘉林关,更是置手下兄弟无辜枉死,我岂有颜面再立于天地!”
周无延年纪轻轻,不过十六岁,便能任为一方统军,一来是因为他曾受过诸葛炎指点,有些修为,二来也是他小小年纪便统军有方,深知兵法韬略,却不想如今被对方狠狠摆了一道,此等耻辱,以他少年人的性子,是断难承受的了的。
那拉住他的士卒急声劝道:“将军!如今嘉林关已失去,你便是一死也是无济于事。而叛军得了嘉林关,邺城又是岌岌可危,你若是此时自尽,诸葛丞相便如失了一臂,邺城定然也不保啊!”
他的话让周无延犹如醍醐灌顶,蓦然醒悟。“是啊!周无延一死没什么,可邺城扼中原屏障,是断断失不得的!”
眼见那嘉林关城楼上士兵个个张弓搭箭,再不走恐怕便走不了了,咬牙道:“走!”
他策马而去,离去的方向正是邺城。
城楼上,一名士卒道:“韦将军,为何不开城门追击?”
原来适才那发话的终年将领便是燕行口中的韦超。
他瞥了眼这名士兵,淡淡道:“你懂什么,这周无延本事了得,我若贸然追击,恐怕有些风险,如今嘉林关已然获得,对方惶惶然如丧家之犬,穷寇莫说,没听过么?”
他说的头头是道,那名士卒自是不敢再做辩驳,只低声应了个诺。
韦超下得城楼,心中不禁有些得意,此次他攻破嘉林关,自是立了大功,日后飞黄腾达之日必定不远。他心中越想越觉兴奋,这份美差交给自己实在是天大的幸运,而那燕行只能做着牵制对方的苦差,弄不好还有性命之忧,他得意洋洋的在街上闲逛着,只觉腹中饥渴难耐,如今倒是不急的回去,不妨在这街上转一转,喝一点好酒,庆祝一下此次大捷。他这般想着,脚下走的更快了,身后的士兵见他去的不是太守府方向,急忙追上来。“韦将军,您要去哪儿?”
韦超瞥了眼随从,不耐道:“我在街上转转!”
那随从急道:“燕将军他一会儿就入关了,若是见到韦将军你不在……”
韦超摆手道:“诶,话不能这么说,今日我军大获全胜,燕将军定当犒赏三军,本将在街上慰问关中百姓,莫非有什么不妥吗?”
那随从心道:“你不过是找借口去玩乐罢了!”但却是不敢说出口,只沉声道:“是!”
韦超很满意他的态度,面上带着得意洋洋的笑意走得远了。
“神医姐姐,莫非这一桌菜你都不满意么?”
嘉林关唯一的客栈中,文心萝与雪柔相对而坐,桌上满是丰盛佳肴,如今大厅中哪里还有别的客人?只剩她们两个罢了。
那客栈掌柜缩在角落,好声哀求道:“姑娘,你就放我们走吧,那叛军如今入了关,不知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来,大家都走了,求你看在我一家老小的面子上,放我走吧!”
原来今日韦超率军很轻易的就破开了没有守军的嘉林关的城门,大军入城,自然难免鸡飞狗跳,百姓惶恐。若是燕行亲自率军,定然会军纪严明,对百姓秋毫无犯。但这韦超为人好大喜功,且性子又贪且色,他一率军入城,只想着如何多搜刮一些民脂民膏,如何去找上一两个美女来抱一抱。上梁不正下梁歪,他手下的兵士也瞒着他肆意欺压百姓,强抢民女,私饱中囊的大有人在。
宸渊虽一向治军严明,也是军令上严格强调了军队入城时要对百姓秋毫无犯,以礼相待,但此时天高皇帝远,宸渊管不着,燕行也管不着,这两千人中的个别人许是在江南压抑的太久了,如今入得关内,竟是有些无法无天。
这一切雪柔自然是看在眼中,她曾求文心萝出手帮助那些百姓,可文心萝却只是一笑了之,竟是拉着她来到客栈中用起中饭来。
这客栈的掌柜也是倒霉,本已经收拾好细软,准备带着一家老小离开这里了,哪里料到此时来了文心萝这个煞星?她不但逼着自己不让走,更是吩咐他亲自下厨做了几样精致的菜肴,如此她才将架在他脖子上的弯刀缓缓收回。
雪柔不满她的所作所为,却又无法阻止她,只是把头偏向一边,不去理她,自也不会去吃这满桌的菜肴。
文心萝看了眼那掌柜,笑道:“老板,你在这生意做的好好地,干吗要走?我看就待在这里吧!”
“啊?”掌柜的听得她的话,差点没有哭出声来。“姑娘啊,如今那叛军入城,见到女人便抢,见到财物便夺,这里哪里能再待下去……”
其实这也只是个别现象,只是有一个人这般做了,传到百姓口中,自然是所有的叛军都是如此了。
文心萝笑道:“那就更与你没有关系了,你既不是女人,也没有多少钱财,你怕什么?”
掌柜颤声道:“我虽不是女人,但我的小女如今年方十八,风华正茂,若是被哪个不长眼的看上……”
他说到这里却是没有再说下去了。
文心萝道:“你那女儿长的很漂亮吗?拉出来看看,有我漂亮吗?”
掌柜的心道:“你固然生的漂亮,但我的女儿怎能与你这歹毒女子相提并论?”当下只是一味恭维道:“自然是姑娘你漂亮……”
文心萝微微颔首,她对于自己的容貌也甚是满意。“那既是如此,我都不走,你女儿要走什么?”
掌柜语塞了,他心道:“人家见了你都是躲得远远地,哪个不要命的敢招惹你?”
雪柔不禁蹙眉道:“人家要走便走,你这般与别人为难做什么?”她是见不惯文心萝仗着一点本事便任意妄为,若是个个有神通的人都如她这般,那百姓的日子还过是不过了?
文心萝见雪柔面露不悦之色,夹了一块牛肉放进雪柔碗里,笑道:“姐姐何必这么生气呢,我们吃好了,我自会放他们离开的。”
雪柔听罢,方才神色稍缓,她一早上也没怎么进食,如今也确是有些饥饿,正提起筷子时,忽见客栈外大步走来一人,那人一进客栈便高叫道:“掌柜的,有什么好酒好菜统统拿上来!”
那掌柜的见来人身披盔甲,面目狰狞,心中暗暗叫苦,他自然认出这是自江南来的叛军了。来人正是韦超,他四下逛了逛,却觉这个小小城关中实是没什么好玩儿的,他不如先来客栈填报了肚子才是要紧。韦超一进客栈,先是打量了那缩在一角的掌柜,而后眼光收回,落在了一边桌上的雪柔与文心萝二人身上。
雪柔自是感觉到了韦超投来的目光,但她无意理会,只是低头缓缓吃着饭食,装作没看见此人。
但这样一来,韦超本就见她清丽,心中暗动,如今又见她低首吃饭时细嚼慢咽,温雅和顺,哪是寻常女子能比?他更是心花怒放,抢上前去,坐在桌旁,语带调侃道:“这是谁家的姑娘,生的这般俊秀?”
雪柔面皮薄,虽觉这人憎恶无比,但也不便表示出来,只是不做理会,继续低首吃着饭。
韦超见她这副模样,只道她是害羞了,他自破关以来便无所顾忌,凡是见到稍有姿色的女子,或抢或骗,总是要到手的。现今眼前这个女子更是清丽脱俗,他如何能按捺的住?伸手去拉雪柔的小手,却忽见空中凭空伸出一只白皙的手来,拦住了他。“军爷,这位姑娘可不是你能碰的得。”
文心萝一手拦住韦超,一边含笑道。
韦超见这个女子眉眼含笑,风情万千,心中更是狂喜,想他今天是走了什么运,竟然一日间同时遇上两个大美人,这可得全部带回去才是!
他反手握住文心萝的纤手,只觉对方小手又嫩又软,不禁心意荡漾。“我何止要碰她,我还要摸摸你呢!”
韦超说着便伸出另一只手摸向文心萝的俏脸,文心萝眼中寒芒一闪,被韦超握住的那只手蓦地反手将韦超的手握住。
韦超一愣,不料这女子的手上有这么大劲力,自己从军这么久,若单论力道,寻常两三个男子也不是自己对手,这女子的手起初被自己握在掌心,他却觉自己的手突然被一股大力震开,随即便被文心萝反握住了。
但他眼见美人在前,看的真是心猿意马,哪里有功夫去想这些?只哈哈笑道:“美人儿何必这么急呢!”他的笑声并没持续多久,只听“喀”的一声,韦超随即“啊”的一下惨叫出声来。
却是文心萝徒手捏断了他那只手的一根指骨。
雪柔听得韦超惨叫,已知文心萝动手了,不禁抬起手来,又听“喀”的一声,韦超第二根指骨也应声而断。
“军爷,你不是要摸我么,现在算摸到了吧。”
她语气平淡,第三声“喀”响起,韦超已然几欲晕死过去。十指连心,指骨被人生生捏断,这份痛苦,纵然用千言万语,也难形容其之万一。
雪柔看到不忍,劝道:“算了吧……”
文心萝道:“他这只脏手可没碰上姐姐你,你自然不在意了。”
说着接连两下“喀”响起,如此,韦超的五根指骨尽皆断裂。
文心萝松开他的手,见他双眼死死的瞪着自己,不禁感到惊讶,这人忍痛的本事倒是一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