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微微皱眉,心想:“御剑长老该是知道破解之法的,所以才会指引仙绫她去后堂书库……只是他既然知道,为何不施法破解?“这点儿他却是想不通了。
殊不知清微妄自启动月魄剑阵,屠戮了无数派中弟子,银纱本可一击杀了他,看在清玄的面子上方才饶了他。但也让他沉浸在自己编织的幻境中,短则三年内他将沉睡在这环境中,受着精神上无休止的折磨。
清玄虽觉此法有失妥当,但这确也是惩罚清微的一个方法。他仙身大成,度过一次天劫之后,心性本就极为淡泊,只是清微之前的举动,便是他也有些恼怒,须知启动月魄剑阵就代表清微寻到了宿主,他曾经再三告诫历任掌门,月魄寒气对人有害无益,决不可再寻宿主,不想清微却是瞒着自己,强硬行事,终究在天刑台下铸成大错……“既然有救治掌门的法子,我定当义不容辞了。”紫凝也没什么犹豫的,她说来也还是琼霞派的弟子,虽然恼怒清微曾经不问是非将张羽送上天刑台,但她总不能见死不救的……何况如今琼霞派正是危难之时,她能尽一份力,也是好的。
“那还要劳烦师妹与我回琼霞派了。”仙绫缓缓道:“昆仑山上是清气汇聚之地,对于炼制药材有极好的助益。”
紫凝略一踌躇,却听得王云星在屋外叫道:“紫凝姐姐,你要走么!”
他当先闯进屋来,而后赵月儿也是一袭轻纱布裙,随后而入。
紫凝注视二人半晌,柔声道:“我帮师姐炼完药材还会回来的。”
王云星心中不舍,但见紫凝神情,已然知道她是肯定会去的,自己是断然留不住的,当下道:“那你可要说话算话!”
赵月儿笑道:“你啊,即便紫凝姐姐她还要回来等候张大哥呢,她哪能不回来?”
王云星听罢,心下稍安,但仍然有些不放心。“你这一去,要多久啊?”
紫凝尚未回答,便听青冥失笑道:“你一个小孩子,烦那么多事儿做什么,你紫凝姐姐药练好了,不就回来了?”
王云星恼恨他在墓前欺负自己,当下哼了一声,偏过头去,不理会他。
赵月儿不似他孩子心性,她见得青冥与仙绫的衣裳便知他们是从昆仑山上下来的,当下恭敬的施了一礼。“两位莫要见怪……”
青冥与仙绫急忙起身,还了一礼,青冥笑道:“姑娘不必如此大理。”他与仙绫在琼霞派清修多年,心性随和的很,哪会与一个孩子置气?
紫凝亦是起身道:“师兄,我传了这孩子师门的一些基本心法,这事还望不要告知苍梧长老他们……”
她是怕苍梧那些人知道,会来废了这孩子的修为……青冥对此也并不在意,只听仙绫道:“既然他授业于师妹你,何不让他拜在我琼霞门下?”
王云星听仙绫说要让他拜师于琼霞,当下不屑道:“谁要拜你们那什么烂派为师了!”他至今还恼恨琼霞派擅自切断昆仑山上的水源,导致普鲁村大旱,进而间接害死赵月儿父亲一事……仙绫听他出言不逊,心想这个孩子不知多少人想入琼霞派门下,他有了机缘却不把握,当下索性住口不再说话。
紫凝见王云星口无遮拦,生怕他再说些什么惹得仙绫师姐与青冥师兄不高兴的事情,干脆抢道:“炼药事不宜迟,师姐,我这便与你们启程吧。”
仙绫颔首道:“如此也好。”
她转身看向王云星与赵月儿,柔声道:“月儿姐姐,我离开一阵子,这段时间就辛苦你了。”
赵月儿笑道:“妹妹说的哪儿话,我与云星便在这儿等你回来。”
紫凝微微颔首,随即想起自己这一去炼药不知要多久,心想:“若是师兄回来没见到我……”
赵月儿见她神色,已然猜到她的心思,含笑道:“若是张大哥来到这里,妹妹还没回来的话,我会告诉他你在昆仑山上的。”
紫凝神色微动,低声道:“谢谢月儿姐姐了……”
王云星伫立屋前,看着他们乘风御剑,飘然而去,竟是出了神。
“怎么,羡慕了啊?”
赵月儿站在他身旁,含笑道。
他撇了撇嘴,又听赵月儿道:“你既然羡慕,为何不按那位姑娘说的,拜入琼霞派门下呢?”
王云星道:“那什么琼霞派害死了赵大叔,便是他们求我,我也不会拜他们为师的!”
赵月儿见他说的一本正经,知道他说的乃是肺腑之言,心中又是感动又是喜悦,但随即又踌躇起来。“紫凝妹妹说你天资不错,你又何必因一时意气错过这么好的机缘呢?”
王云星看向她。“我若是去了,你一个人在这儿,岂不孤单?”
他盯着赵月儿漆黑明亮的眸子,缓缓道:“我才不要修什么仙,让我选,我宁可就与你在这儿相守一辈子。”
赵月儿不料他忽然向自己吐露心声,俏脸微红,啐道:“人小鬼大!也不害臊!”
王云星“嘻嘻”一笑。“你也比我大不了几岁,装什么老沉!”
是年,王云星十六,赵月儿十八。
江都城,漫漫长夜,万家灯火尽皆熄灭。太守府,如今整个义军的统领,宸渊,正静坐书房内,闭目养神。
过得片刻,屋门被缓缓推开。“王将军送来急报。”
说话的是一个青衣紫衫的女子,雅致的面容上不着任何修饰,含着淡淡微笑,进得屋来。
宸渊睁开眼来,将手从宽大的袖袍中身处,将女子拉到自己身边,笑道:“这种事,随便找个下人告诉我就好了,夜寒露重的,你也不怕着凉。”
这女子正是他的挚爱,宁萱。
宁萱见他一袭白衫长袍,端坐的好整以暇,哪有半点要休息的样子?不禁轻声劝道:“还说我呢,这么晚了也不睡,是在等王将军的捷报吧?”
宸渊握着她的手,笑道:“这有什么好等的,炼魂教总坛都被攻了下来,这些在江南的分堂不过是乌合之众,王朗率大军兵锋所指,自然无所披靡。”
宁萱蹙眉凝视着他自信的面庞道:“可王将军在捷报中说,有很多堂主都不肯投降,那些人神通高强,可是折了不少兵士……”
宸渊摇首失笑,似乎对于阵亡的兵士并不怎么在意。“他们依仗的根基都已然不在了,修为再厉害,莫非能比得上诸葛炎么?纵然他们不降,以后也不过是如老鼠一般只能活在黑暗里了。”
“这是为何?”宁萱心中不明所以,毕竟炼魂教自总坛一下的十六分堂,堂主们个个都还是有些本事的,再不济至多离开江南便是,怎会如宸渊说的那般潦倒呢?
宸渊缓缓道:“若是让人知道他们是炼魂教的余孽,即便我不杀他们,冥绝宗的人也会杀他们,朝廷更不会放过这个落井下石的机会,如今,哪怕是曾经在炼魂教打杂的一个下人,让人知道了他的身份,恐怕都会性命不保……”
宁萱轻叹道:“树倒猢狲散么……”
宸渊见她又开始多愁善感起来,有些好笑,劝道:“那些人仗着炼魂教在江南胡作非为这么久,你又何必可怜他们呢?”
宁萱心想他说的也在理,转而道:“你呢?你……是不是要发兵中原了……”
宸渊道:“你怎么猜到的?”
宁萱摇首道:“我不是猜的。炼魂教覆灭的消息传来已然有半个月之久了,你这半个月调兵遣将,更是令燕行率一部分军队驻扎在彭城,厉兵秣马,兵锋直指嘉林关,这些我都看在眼里的。”
宸渊捏了一下她小巧可爱的鼻子道:“什么都瞒不过你。”
他继续道:“嘉林关是邺城的屏障,拿下嘉林关,邺城便旦夕可下,那时我左可下洛阳,右可取长安,三处兵锋齐向京都,则大业可成……”
宁萱听他说的轻巧,却不知要到达那一步,要死多少的人。她忧心道:“我听说皇帝已然安排诸葛炎驻扎在洛阳,周无延镇守邺城,恐怕……”
她自然是担心不会如宸渊说的那般轻巧……宸渊打断道:“萱儿,如今已然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而况如今王朗已然将江南炼魂教的事情了结了,他只消与燕行合兵一处,嘉林关旦夕可破。”
宁萱道:“这也正是我担心的,燕行固然这些年有些战功,但你此次封他为领兵大将,是不是有点儿……他毕竟太年轻了……”
宸渊笑道:“无妨,年轻人么,磨练磨练。”
宁萱蹙眉道:“你把嘉林关说的那么重要,却只是让他去磨练磨练?”
宸渊看向她嗔怪的眼神,知道她是责怪自己将手下兵士的性命当做儿戏,心中轻叹一声,缓缓道:“若然嘉林关真的那么重要,那皇帝便不会将诸葛炎安排在洛阳了……嘉林关固然是邺城的屏障,邺城也的确是中原要城,但它身处腹地,长安与洛阳左右窥伺,那皇帝不过是故意将邺城让给我,那时好让诸葛炎和洛阳长安两地的兵马,合攻围邺城。”
宁萱惊道:“那你还……”
宸渊笑道:“萱儿,这皇帝设了局让我往里钻,我若不配合一下,那未免也太不给面子了。”
宁萱听他语气淡然,说的很是随性,心中担忧更浓,叹道:“我真是不懂你……这行军打仗又不是儿戏……你既然知道对方的心思,何必还往套里钻呢?”
宸渊见她神色,心中不忍,本欲将实情相告,但最终还是住了口,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成功的可能便越高……他将宁萱柔软的身子揽在怀中,和声劝慰道:“放心吧,我有分寸的,我再怎么胡来,也不会拿你的性命开玩笑的。”
宁萱轻声道:“若是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会独活的……”
“不会的,我们都不会有事的,待事情了结了,我们便隐姓埋名,找一处僻静的地方,生一两个孩子,你说好不好?”
“没正经,谁要给你生孩子……”
宁萱听着他的温言软语,俏脸一红,心中却是急切的盼着这一切快些结束……那时他们便可如宸渊所说,隐姓埋名,安居乡野……凌灵随凌霄等人将炼魂殿的事情安排好,终是启程回中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