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轩却是看也不看,用脚将他的尸体往旁边挪了挪,似乎不想他的鲜血沾到他的衣服上。
张羽冷冷道:“他为你而死,你却看也不看他一眼。”
谷轩颔首。“这是他该做的。”
张羽眼中杀意大作,只觉眼前此人嘴脸憎恶非常,侵心煞气立时沸腾起来,满地的鲜血与刚刚杀人的快感侵蚀全身。终于,笼罩在他身上的赤红光芒急剧波动,双瞳化为一片血色。
谷轩不明白发生何事,却见眼前少年一身戾气,手中剑勾人魂魄,向自己袭来。谷轩一掌逼开张羽剑锋,化掌为拳,重重击在张羽腹部之上,将张羽击出老远。谷轩身子一闪,追了上去,接连数十拳尽数打在张羽身上,发出“砰,砰,砰”的响声。谷轩一连打了九十九拳,继而一把抓住张羽的衣领。“你这是怎么了,你的剑术变的毫无章法。”
他说罢,又一拳重重打在张羽小腹之上,张羽嘴角再吐一口鲜血。
谷轩摇头道:“你现在,就像一头发狂的野兽,只能任人宰割罢了。”
他将张羽的身子重重摔出老远,却觉双手之上一阵灼痛,继而五脏六腑尽被火焚一般,嘴角缓缓流出一丝鲜血。谷轩缓缓闭眸,运气调息,却是不得缓解,他睁开眼眸,从未有人让他如此愤怒。他却不知,笼罩在张羽身体周遭的赤红光芒,看起来是护体,其实那不过是张羽体内的煞气外泄。
谷轩每一拳打在张羽身上,不知不知觉间被张羽周身的煞气侵入体内。这炎煞之气入体,立时如同烈火焚心,即便你修为再如何深厚,轻易也排解不掉。但就如同他所说,张羽骤然被煞气所侵蚀,出剑再无章法可言,要想赢他,却是痴人说梦。
他又调息了一会儿,望向那倒在散乱的强瓦中,不知死活的张羽,微微皱眉。他见张羽原本笼罩在他周身的赤红光芒尽数散去,化为一缕赤红气息环绕在他周身。心中略微有数,即便他不死,也只剩一口气了。没有人,能挨他一百拳。
他的拳劲,便是比之谷外的李旬的裂山拳,比之琼霞派的厚土劲,也是不遑多让。便是如同琼霞派苍梧,有土劲护体,挨了他一拳,也得重伤。能在这绝命谷中成为一谷之主,没有过人的实力,是不可能的。
而张羽,挨了他一百拳,这一百拳足以将他周身骨骼打的只剩粉末。
他看了眼风兰,淡淡道:“你是跟我,还是死?”
风兰紧紧抿着樱唇,脸色苍白如纸。她看向张羽方向,怎么也不相信,她喃喃自语道:“不可能……不可能……他应该能胜你的……”
谷轩走到她身前道:“你凭何认定,他能胜我?在这之前,已有九百九十九人尝试过了。而他,是第一千个。”
风兰望向谷轩的眼睛,缓缓退后几步。她并没有什么凭证,能保证张羽一定赢过他。如果一定要说,这是一种感觉。她这些年来,都在为逃离这里做着努力,甚至不惜用自己的美貌使自己在这儿生存下去。可……为何会如此。
她历来善于占卜,此行之前,她特意为自己卜了一卦,卦象显吉,可为何会如现在这般。她眼中渐渐升起一抹绝望,就要咬舌自尽,却被谷轩一把捏住下巴。“真是奇怪,你莫非临死也不跟我?”
风兰看着他,谷轩道:“你甚至愿意随荆棘,莫非,我比不上荆棘?还是……”
他顿了顿。“你或许,没有你自己想象的,那么骚?”
他捏住风兰下巴,自己在这自言自语。
风兰挣脱开来,冷笑道:“你以为呢?”
谷轩皱眉。“你是处子?”
风兰道:“现在重要吗?”
谷轩一拂袖。“那我更不会让你死了。”
他盯着风兰如水的眼眸。“待我玩腻了,你自可再去死。”
风兰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忽听一个爽朗声音道:“想不到绝命谷谷主倒是风流的很。”
谷轩循声望去,缓步走来三人。当先一人,一身破旧白衫,脏乱不堪,手中摇着一破旧折扇,面目倒是白白净净,很是俊朗。他身后跟着一男一女,男子身着火红长袍,面容冷峻。
正是秦峦。女子着鹅黄衣衫,面容绝丽惊艳,三千青丝束于身后,笑颜如花,却是凌灵。
谷轩冷声道:“谷中我并未见过你们。”
落魄书生走的近了,一摇折扇,笑道:“那是自然,我们刚来不久。”
谷轩道:“不知三位来这破落山谷,有何贵干?”
落魄书生想了想,对身后的女子笑道:“小姐,还是你来说吧。”
凌灵含笑道:“龙敖叔,此行我只是来游山玩水的,这事,爹既然交给你,还是你来说吧。”
龙敖一合手中折扇,笑了笑。“奉冥绝宗宗主之命,特来……”
他说到一半,却是露出为难之色。“秦师弟,还是你说吧,这两字,不知怎地,我说不出口。”
秦峦接口道:“屠谷。”
屠谷两字一出口,场间气氛瞬间变了些味。
谷轩冷声道:“冥绝宗……这个名字我倒是听过几次。”
龙敖一拍手中折扇。“你自然听过,宗主曾多次发书于你,谷大人却是不予回应。”
谷轩冷声道:“那是招降书!”
龙敖颔首道:“这绝命谷倒也算人才辈出,宗主赏识,想收于麾下,谷大人该感到荣幸才是。”
谷轩眉毛一扬。“胃口好大,不怕撑死吗!”
龙敖摇头笑了笑。“撑死,也总好过落入他人口中的好。”
他看了眼谷轩,缓缓道:“谷大人不理会宗主,恐怕只因,早已想好,投靠何人了吧。”
谷轩道:“哦?依你看,我会依附何人?”
龙敖道:“你是聪明人,我们不妨把话说的简洁明了些。宗主想收了绝命谷,却发觉,有人在他之前抢先下手了。那人,便是炼魂教的贺罗生。”
谷轩默然不语,他暗地里与炼魂教确是有所来往,但此等机密,对方如何得知。
龙敖笑道:“谷大人不必疑惑,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从谷中暗中挑选打手,高价卖与贺罗生,是也不是?”
谷轩淡淡道:“你冥绝宗若是也想要,拿出银两来便是。”
龙敖笑而不语,却听凌灵清脆的声音缓缓响起。“爹说过,不能绝对的控制,就要绝对的毁灭。依你看,你的那些手下,是可以用银两来控制的吗?”
谷轩看向凌灵,颔首道:“冥绝宗宗主的女儿,倒是生的水灵。”
凌灵微笑回应。“谢谢。”
秦峦冷眼看向谷轩。“就让我们,送你上路吧!”
谷轩摇头道:“各位是否太低估这绝命谷了,要想屠谷,至少得带一支一万人的军队来。”
他扫了三人一眼。“不知三位带来多少人。”
龙敖笑道:“七十二人。”
谷轩面上露出一丝不屑。“七十二人?”
龙敖缓缓道:“七十二魂卫,你需将这个名字,记住了。”
他说罢,身子一闪,手中折扇挥向谷轩。谷轩双拳之上劲气陡生,一拳与那折扇背面正碰在一起,立时面露讶色。他的拳劲打在那折扇之上,竟是如同石沉大海一般。龙敖仅凭一把折扇便挡住了谷轩的震天一拳,可见其修为!
龙敖微微摇头,手中折扇微收,身子微微腾起,折扇轻轻在谷轩肩上点了一下。谷轩立感体内气息一阵紊乱,气力接应不上。龙敖这一招露得极其潇洒,几乎没有任何停顿,他收回折扇,摇头道:“谷主似是受了些小伤?”
他看出谷轩体内另有一股暴虐的气息在体内流窜,这才导致谷轩的劲力与身法都较之以往差了些。谷轩双眼中不见喜怒,但默默运气,用十成内劲,要强行将适才与张羽交手侵入体内的炎煞之气逼出体外。一缕赤红气息从他额头缓缓飘出,龙敖却早已看出端倪,他怎会等到这谷轩将自己状态调至巅峰再与他交手?手中折扇一掷,折扇之上闪烁着青蓝色光芒,如同一柄利刃,打向谷轩。
谷轩双眼中精光闪烁,双拳齐出,重重打在折扇之上。只听“砰!”的一声,谷轩的身子连连后退去。那闪烁着青蓝色光芒的折扇在空中一停滞,龙敖单手一招,复又飞回他的手中。他一步踏至谷轩面前,二人拳掌相交,缠斗在一起,一时之间竟是不分胜负。
凌灵看向场间,总感觉那一缕赤红气息自己似曾相识。她娥眉微蹙,面上闪过一丝忧色。
秦峦见她神色,劝慰道:“师妹放心,龙敖尊者神通非凡,这谷轩定不是他对手。”
凌灵摇头,并没解释,她四下看了看,街道之上因为她与秦峦身后十数个黑衣人的突然出现,已然开始了一场无声的厮杀。
秦峦护在凌灵身前,一掌击毙迎面扑来的一男子,冷声道:“杀!一个也不要放过!”
他这话,显然是对他身后突然出现的十数个黑衣人说的。
凌灵四下看了看,这些黑衣人正是凌霄最得意的魂卫。他们比之朝廷的影侍更专业,更狠辣,更无情。知道他们名字的人很少,因为凡是听过的人,无一例外的都死了。
此时若是从整个绝命谷上空看去,绝谷,命谷,每条街道上,都在进行着一场血腥屠杀。
凌灵知道这就是屠杀,一边倒的屠杀。这些谷中人虽然个个号称亡命之徒,也不乏神通不俗的高手,但这些魂卫,实力远远不是这些人可以比的。凌霄曾言,三百魂卫平天下。足见其可怕之处。
龙敖与谷轩斗到酣处,忽见谷轩这一拳劲气不足,他一手架住他攻来的一拳,另一只手握着折扇,接连在谷轩胸前打了三下。折扇每打一次谷轩的胸口,青蓝色光芒都闪烁一次。谷轩强忍胸口的剧痛,一拳逼开龙敖的身子,自己连退数步。
风兰看着风云变幻的场间,这些突然出现的黑衣人就好似从地府上来的夺命鬼差一般,每一招,都会夺走一个人的姓名。
她正发愣之际,眼前一黑衣人手持利剑,就要刺穿自己胸膛。她却是站立原地不动,以她的本事,怎么可能从这些人手中逃脱?正闭目待死之际,一道赤红剑芒破空而来。那黑衣人反应却是极快,侧身收剑抵挡那道剑芒。